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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聿(10)(2 / 2)

他们早就知道对方在找架打,因为他们自己也是。他们压抑到了极点,穷途末路,注定要在同一刻爆发。

穆阳避开被掀翻的桌子,灵巧地踹开塑料凳,一手刀劈开曹晟砸过来的拳头。

你别管。他只来得及吩咐周鸣鞘这么一句话。

然后,两头野犬便撕咬在一起,热汤四溅。

雨下大了。

第19章 19

他们的打斗声被雨声藏了起来。

大雨漂泊,一颗颗的水珠变作针和线,密密麻麻的,暗器一样飞射下来。砸在鼻头,疼得心里发慌。

复杂交错的小巷子里有来去的不知名的光源。这些灯,也许是车灯,也许是路灯,像探照一样不断地扫来扫去,冷白色的灯光就像剑一样分割着这个世界。那时王家卫还没拍《一代宗师》,但世上从来不缺叶问与宫二。

他们从火锅店里打到马路上,不断地有人被撂在雨水中,溅起一线光。周鸣鞘就在一旁看着,他想抽根烟,可是没有烟,转了半天,去找老板要。

店里一片狼藉,桌子凳子都四仰八叉地倒着。老板却不在乎似的,摸出一根烟,拍到他手里:两块。狮子大开口似的,他说,打完了,记得给我摆回来。

他看着三个年轻人的目光里有说不清的怜悯。像怜悯数十年前,同样这般浑噩的他自己一样。

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周鸣鞘点了烟,靠在墙根,用耳朵去听他们的动作。

谁的拳头挥过来,谁的腿扫过去,谁摔在地上,谁爬了起来。逐渐,他就听到肢体以外的声响,他听见话声。

曹晟指责穆阳有什么资格来数落他,穆阳每天混得颠倒黑白,没比他强到哪里去。

穆阳说他再混账,今天也不干违法乱纪的事。

曹晟说他也没办法,他没有活路走。

穆阳说人人要是都这样给自己开脱,还要警/察干嘛。

警/察有用吗?曹晟冷笑,我姐怎么死的?

你姐不想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

曹晟放声大笑:她不想也得想,我已经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不如问问她爹,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一家人跑路。

穆阳顿了顿:想想你妈。他神色柔软了须臾,你妈还惦记你。

没有了,曹晟笑着从泥水中爬起来,一把甩开穆阳的手:她死了。上个月的事儿。

世界忽然安静了。

穆阳下手真狠,一拳砸下去,曹晟的左耳开始汩汩地流血。周鸣鞘远远看着,隐约瞧见那耳朵像木耳似的柔软,像风中的一片纸,摇摇欲坠地抖着。这可得缝个几十针,搞不好还要留下耳疾,但曹晟根本不在乎。穆阳打这一拳的时候,似乎说了句你谁也对不起,所以他才愣了一瞬,没有躲开。

曹晟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但只过了两三秒,他发现下巴又黏糊糊的,知道约莫是鼻梁破了,血一时止不住。

他说:夜里走的,不知道走得安不安静。曹晟笑,她死了我才发现,大小腿全萎缩了,像把衣服拧干时卷在一起,那些药一点用也没有。他们卖我假药。

曹晟说。

穆阳沉默不语,站在暴雨之中。他的微长的头发都贴在脖子上,洗刷出一片冷白色的后颈。这时肌肤上却有血珠滑过。

你还记得阿敏吗?宁之敏,一个与他们同龄的女孩子。曾经在酒店里做前台,总被喝醉酒的或是装醉酒的中年男人骚扰,他们帮她出过气,然后成了朋友,会顶着圆圆脸笑眯眯地管人叫哥。阿敏也死了。

曹晟躺在血水里。

她找了一个男朋友,做走/私的,阿敏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她会跑的,她知道干这行的都没什么好人。但是她不知道。那天货被截了,债主找上门,那男的没钱赔。他就想了一个别的招。曹晟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呢喃,我不明白,女人的身体就这么值钱吗?

这混账与那家夜店的老板认识,狐朋狗友。夜店中背地会经营什么生意,他都很清楚,因为他也是常客。于是他们把宁之敏骗到店里去,说是带她认识朋友。一杯酒,一杯酒,又一杯酒,毫无防备的、全然信任他的女孩就这么醉了。

醒来,在床上。身边是四五个陌生的肥头大耳的男人,身下是血。

她什么都明白了,癫狂般笑着叫着跳进了珠江。

周鸣鞘的烟燃尽了,但他只抽了两口。火星烫伤了他的手指,他才微微垂眼。这片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土地,这个装满了快乐和潇洒的城市原来只是载着血与泪的泡沫,于他们而言,只是沉默着长大了血口的巨兽啊。

穆阳依旧站在雨里。

曹晟不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我带着刀,带着人,去了他家。说的是宁之敏那个该死的男朋友。刀刀都见血,刀刀都避开要害。他躺在地上动不了了,叫人带他去医院。给他钱,他不敢说话。

曹晟到底学会了那些奴役他的人的手段,然后如此心狠手辣地去对付别人。他沦落成了同类人。

我本想直接去店里,给阿敏报仇。运气不好,撞上交警出队。曹晟解释,我必须做这件事,所以我不能进去。我拿你背锅,是我对不起你。

但我今天到店里,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你杀了阿敏。他笑着问我,叫我看看这满屋子里的年轻的女孩都是他杀的吗?

那些姑娘好年轻啊阳哥,曹晟笑了,像从前一样喊他的名字,比阿敏年纪还小。她们凑上来喂我喝酒,亲我的脸,然后去解我的腰带。我把她们甩开,我醉了,像个傻子一样大喊,我说,你们是被骗过来的!你们上当了!你们被利用了你们为什么不逃!

他顿一顿。

然后她们冷眼看着我,说她们当然知道上当,当然知道被利用,可是可是骗她们的不是老板。是她们自己她们自己。

血灌进曹晟的喉咙,他剧烈地咳了两声。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模糊不清:一个人上当了,知道自己出不去了,觉得这辈子完蛋了,就想方设法骗自己的朋友来。她们不能忍受泥潭里只有自己,于是一个一个,就成了一群。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她们说,比在厂子里赚钱来得快。有包,有化妆品,有钱花不过是张开腿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穆阳一声不吭,但他忽然看见,曹晟的眼角流下晶莹剔透的、含着血与恨的泪珠。

他笑着说:你说得对,穆阳,我和他们一样。我用虚假的钞票,我用冷眼旁观的残忍,我就这么看着我用这些杀人。我用这些杀死她们。我姐是怎么死的?问得好。我姐就是这么死的。她是我害死的。我真混账。

*

把曹晟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再晚来一步,他的耳朵都保不住了。

血汩汩地流,像火山爆发一样,像岩浆滚滚,他像被淹没的庞贝古城。在一瞬爆发,然后在一瞬死去。医生给他缝合的时候,嘱咐他麻药会有些疼,你得忍着。曹晟没搭理。那时穆阳和周鸣鞘杵在一旁,看着针管刺入曹晟的身体他的手把裤子都扯烂了,但他一声也不吭。

甚至只有疼痛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疼才能解除麻痹。

穆阳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周鸣鞘拿不准。因为他的穆阳只是垂着眼睛站在一旁,他忽然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间看到了二十岁的人不该有的疲惫。他们究竟是螳臂当车,究竟不值一提。这个世界对他们如何,谁在乎呢。他只想起那些飞扬的假/钞,曹晟在夜店门口对那些女□□打脚踢,叫她们滚得远远的不要再来,想起曹晟说,你们都是王八蛋

好像忽然看见了他冰冷外壳下,那个迷茫而痛苦的少年的影子。

原来如此。

曹晟坐在走廊上等着护士喊他缝针时,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走廊是一个大喇叭,将他的声音回响得越发吓人,最后,地上一滩血。穆阳赶来时,他人已经被送到抢救室里去了。穆阳手里拿着一沓化验单,那时天已经慢慢地亮了,他们纠缠了一个晚上。一线天光顺着窗户溜进来,他却站在太阳找不到的地方。

他有肺病,抽烟抽的,长了两个小瘤子。穆阳平静地说,我让他攒钱,就是让他治。他从来不听。

他鼻子上也贴着一只创可贴,显得他像一只爱打斗的小豹子。他们身上破破烂烂,又都是血,尤其穆阳还留着长头发,于是都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家伙。医院里的人都绕着他们走。但他们习惯了。

穆阳坐下来,点了一根烟,周鸣鞘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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