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殊道:已经到善城了,你来指路。
秦语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强撑着眼皮给夜花千树指路,然后问道:你俩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困啊?
余殊和夜花千树对望了一眼。晨曦中,彼此眼底的青黑都那么明显。两人默契地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余殊道:我半夜的时候睡过了。夜花千树则转移话题:城里哪有加油站?我顺便加点油。
秦语困得很,只是随口问一句,并不在意他们怎么回答,给夜花千树指了加油站的位置,又躺了回去。
夜花千树听她说话含含糊糊的,干脆开了车载导航。
导航声音响起,秦语的睡意顿时去了几分,卧槽了一声:殊殊,这导航怎么用的是你的声音啊?
余殊一脸蒙逼:我不知道啊。
不过她们很快就回过神来:这辆车是乔晋渊的。
导航里的余殊说:往前直行一百米,左拐,沿着主干道前行一公里,到达目的地附近。
余殊垂下眼眸。这辆车她见乔晋渊开过,自己也坐过几次,可都是在市区,乔晋渊对路况熟得很,从来没开过导航,她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录了她的声音当作导航的。
秦语啧了声:钢铁直男乔晋渊,竟然也会搞这种温馨的小细节,真神奇。
余殊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加油站很快就到了,夜花千树下车去加油,秦语偷偷问余殊:殊殊,你有没有被乔晋渊感动?
余殊假装听不懂:一个导航而已,有什么好感动的?
秦语道:那他为你做的其它事呢?
余殊叹口气:小语,我跟晋渊虽然离婚,毕竟还有师兄妹这一层关系在,你不要想太多。
秦语嘟嘴:我是怕你犯傻,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话说到这里,夜花千树已经加完油回来了,她们也便停止了讨论。等到把秦语送回家,两人匆匆在旁边的早点铺吃了点东西,便又上了路。
余殊一整夜没睡,终于开始有了点困意,跟夜花千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头一耷,睡过去了。夜花千树将车速再降了一点,又把单面玻璃轻轻摇上。
车子到达遥平县城是下午,余殊迷迷糊糊醒了过来,问:快到了吗?
窗外是陌生的街道和建筑,她并不知道此时是在哪里。
夜花千树道:再过半个小时应该能到了,你再睡会儿吧。
余殊以为他说的能到了指的是到遥平,没曾想再次睁眼时,竟然发现车子停在了外公家的小院子里,而外公就站在车外望着她。
她惊得立马坐了起来,将车窗打开,喊道:外公
几年没见,外公的头发更白了,不过精神依旧矍铄,冲她招手:下车。
她解开安全带,转头想跟夜花千树说话,却发现驾驶座是空的。她的动作一顿,人呢?
还在疑惑,忽然见到夜花千树手里拿着一个扳手,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周爷爷,我需要两个插线板,家里还有吗?
外公回头应了一声:有,我去给你拿。
余殊疑惑地下了车。她只说外公家在遥平乡下,并没有告诉过夜花千树具体的地址,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而且,他怎么知道外公姓周?
夜花千树冲她挥了挥扳手:我在组装录音设备,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余殊连忙叫住他:夜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外公家在这里?
外公刚好拿着插线板出来,闻言道:小叶是隔壁叶奶奶的孙子,小时候你们见过的,你忘了?
余殊缓缓转向夜花千树:?
夜花千树微笑着点了点头。
外公从院子里找了个篮子,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地里转一圈,晚上给你们做最新鲜的菜。
等他走开,夜花千树叫余殊:来帮我测试调音台。
余殊梦游般跟着他进了屋,一边机械地按照他的指示调参数,一边呆呆地问道:你奶奶跟我外公是邻居?
夜花千树:嗯。
余殊:我们小时候见过。
夜花千树:是的。
余殊停下手上的动作,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所以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是我们共同的邻居,对吗?
片刻后,夜花千树带着笑回答她:余殊,那个女孩就是你啊。
余殊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脑子里很多信息混乱地交织在一起,一时理不出头绪。
夜花千树柔声道: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不会隐瞒。
余殊过了好久才从混沌状态中恢复过来,皱眉道:我不大明白,你从一开始她起了个头,却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她一直都把夜花千树当作老师、朋友,真诚地希望他能追到自己暗恋多年的女孩,有情人终成眷属,却蓦然得知,那个女孩竟然是自己。
怎么可能呢?
她结结巴巴道: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当年父母突然遇难,她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有过一段非常自闭的时期,大概是那时受到的影响,有些记忆变得模糊了。她只记得外公家门口有一棵大树,连自己当年喜欢坐在树下读书都忘了,更不记得跟夜花千树有过任何交集。
夜花千树望了她一眼: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余殊张了张嘴,她想问的太多,又怕问了之后,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夜花千树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她开口,只好自首:当初我去声入我心,的确是因为打听到你在那里,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后来知道你结婚了,就把心思按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你。《涤荡》第一季杀青后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乔先生找了我,那时你们还没离婚,我对你动情就是第三者,被你丈夫当面质问,没有立场继续留下来。
大半年的事,他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最后没说的话余殊心知肚明他偶然得知她和乔晋渊离婚,于是又转头追她。
等等,他有追过她吗?
他好像的确对她很好,但始终拿捏着分寸,从来也没有越过同事和朋友的界线。不说暧昧的话,不做暧昧的事,也没有送过她任何礼物,应该不算追求吧?
夜花千树见她始终呆愣愣的,叹口气,道:余殊,我没想给你造成困扰。只是今天到了这里,我如果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怕你会觉得我别有用心。但是交代完之后,咱们该怎样相处还是怎样相处,你不用因为我喜欢你,就有心理压力。
余殊抿了抿唇,心想面对一个如此优秀又暗恋自己多年的异性,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夜花千树走到她身边,将她调错的参数纠正过来,拍拍手道:好了。
余殊余光瞥到外公提着篮子从地里回来,飞快地说道:我去把寿礼拿给外公!
夜花千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下。
离开羊城的时候,余殊特地把仙鹤一品饰件带着,就放在车里。她很快翻了出来,见外公在院子里择菜,走过去将盒子递给他:外公,这是我买给您的寿礼,没能陪您过八十大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