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楼内家具都是竹制,其中混杂带有云纹的云妃斑竹,错落的花纹在屋内连接与缠绕,勾绘出一副巨大的云中仙境,正中放着一张朴素的竹案,两旁摆着高脚灯台,案几上有一青铜香炉,缈缈轻烟被众人进门带起的微风吹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屋内并没有任何华贵的物件,却给孟庆造成一种叹为观止的感受。

朱博一直守在楼外,等到众人走后才与苏廉道了声别,慢慢退了出去。

孟庆局促的跟在韩弋身后,他的心情好比十二岁那年前往韩侯府,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格格不入,他随韩弋在竹案右侧的棉塌上坐下,就听云珧低声吩咐了几句,守在一旁的苏廉便离开了竹楼。

屋内的熏香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其中掺杂着浓重的药味,孟庆嗅了嗅,ji,ng神微微一震。

不一会,刚刚离开的苏廉又从后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个竹盘,上面放着一个青釉酒壶和数个酒盏,孟庆这才发现竹案旁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苏廉则将青釉酒壶放入了炉上的热水中。

孟庆心中好奇,仔细打量起这套酒具,这小壶色泽明亮,釉彩纯澈,而那酒盏造型ji,ng巧、别致,比起他家用的好了不知多少。

苏廉将酒壶放好后又将那几个小酒盏放在孟庆等人面前,他动作极其小心,似乎这酒盏是豆腐做的一般。

韩弋笑道:“这是荆楚工匠才能做出的千峰翠,在整个北晋国也找不出十件,公子居然拿来招呼我们这些俗人。”

孟庆本来还想伸手去接,听了这话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整个北晋国都没有十件,他要是碰坏了可赔不起。

云珧瞥了眼那小壶,摇了摇头道:“朱老丈太客气了,我不过借住在他府上,他不嫌我叨扰,竟连这样珍贵的酒具也拿了出来。”他似有无奈,又似乎对朱博的殷勤颇为困扰。

孟庆更加吃惊了,究竟这云公子是什么人,能让朱博这样招待,如果说只是巴结的话,朱博更本不用那样恭敬,不……孟庆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是恭敬,而是敬畏。

韩弋哈哈一笑:“云兄天人之姿,朱先生自然得拿出家里最好的物件招待,这样才不失礼。”

云珧并没有立刻回话,迟疑片刻才道:“公子谬赞了。”说着从案上轻轻拿起那一个酒盏。

孟庆进屋之后一直低着头,此时眼前正好看到云珧的双手,手掌白皙,五指纤长,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间便以热水温过酒盏,动作一气呵成,指尖好似舞蹈一般,看的孟庆浑身舒畅。

他趁着云珧回手的空档抬头看了一眼,正巧对上云珧温和的眼神。

“这梅子酒热过之后要是突然遇冷便会发酸,我先用温水洗过酒盏,等下便不会失了梅子酒的香味。”

这几句话并不是看着孟庆说的,但孟庆却感觉云珧是说给他听的,这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之前的那座雪山慢慢融化,雪水融化成山间的清泉,轻轻抚平了孟庆的局促。

韩弋同样看着云珧的手,骨节分明的五指,富有韵律的指尖,修剪规整的指甲,他经常看到这样的手,那些常年抚琴的手都是这样,“云兄也喜欢乐器吗?”

云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韩弋见他的眼角扫过一旁的苏廉。

“管弦之乐倒是常听,钟磬之声也曾观赏,我自己倒是不会,也不大会鉴赏。”

韩弋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云珧的表情,“那倒是可惜,近来韩原城妙音坊中来了位抚琴大师,一首《卧云织雨》惊为天人,配上古琴金梁玉音更是了不得。”

韩弋目光一直凝视云珧,但眼前的人只是将注意力放在酒盏上,似乎刚刚的一丝变化是一个的错觉,韩弋微微疑惑,接着又道:“云兄何时得空与我一同前去如何?”

“不了。”苏廉冷不丁的说道:“我家公子最近身体欠安,不便外出。”

韩弋笑道:“那也无妨,我将金梁玉音拿道竹苑,让云兄赏玩也可。”

苏廉冷笑一声,“我家公子不会抚琴,这位……也不知是赵公子还是韩公子的,还是别c,ao这份心了。”

苏廉说着将已经温好的酒壶取出,小心翼翼的倒入酒盏,芬芳的酒香顿时充溢满室。

云珧无奈的看了苏廉一眼,“我最近一直呆在竹苑,你别紧张过头,让韩公子见怪了。”

他说完转过头望向韩弋,浅笑道:“我不通乐理,那金梁玉音再好我也不懂,不看也罢。”

韩弋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云珧的话已经给了他答案。

四人之间古怪的气氛让孟庆又紧张起来,他急忙道:“在下也是不通乐理,昨日与小……公子一起听那什么《卧云织雨》,那琴音古怪的很,我一时不备还出了洋相,云公子不听也罢。”他一边说一边拿过酒盏,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酒水滑过喉头,一股暖意自胸腹涌至足心,孟庆舒了口气道:“这梅子酒好生香甜,难道是用外面的梅树酿的?”他舔了舔嘴,意犹未尽道,“可惜酒杯太小,喝不尽兴。”

孟庆放下酒杯的时候感受到小侯爷嫌弃的眼光,他不明白说错了什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却听云珧轻声说道。

“这院中的是梅花树,虽同样带个了个梅字,但梅花树与梅子树却是不同,梅花树可不会结梅子。”云珧说着让苏廉拿了个小碗过来,“我这也没有更大的东西了,兄台先用这小碗吧。”

孟庆再次感受到来自苏廉的嫌厌,不由尴尬万分,忙道:“不用了,我……我是个粗人,云先生见笑了。”说完死也不肯接苏廉递过来的酒碗。

“这梅子酒是我今年二月在洛山上亲自采摘酿造,又埋入土中半年,最近才起出,本是粗陋的东西以为无人共赏,今日兄台喜欢,别说一小碗一小碗的喝了,即便是一壶一壶的喝,我也愿意奉上。”云珧说完命苏廉再拿两壶过来。

趁着苏廉不在,云珧又将那酒碗塞到孟庆手中,“再说了,好酒也需豪杰赏,兄台喜欢只管畅饮。”。

孟庆贪酒,这清甜的梅子酒虽与往常所饮不同,却意外极对他的胃口,孟庆之前觉得云珧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此刻听了这话,心中不禁对云珧大为改观,便不再推辞,拿起小碗倒满,喝了一口直呼畅快。

云珧亲自继续烫酒,两人一小碗一小盏喝的到也快活。

酒过三巡,太阳逐渐西沉,昏黄的阳光穿过梅树照入竹楼,斑驳的树影中透着一股苍凉。

孟庆猛地惊醒,他居然和小侯爷在竹苑呆了半日,大理司内还有一对杂务要处理,那几起血案还悬之未决,他急匆匆与云珧告了别,心中只觉又被小侯爷带偏了,临行云珧又送了他两坛梅子酒,他对这梅子酒极为喜欢便收了下来。

两人在槐树旁解了乌霄的缰绳,韩弋骑上马,孟庆跟在后面往大理司而去。

路上不是谈论案情的地方,孟庆将心底的疑问压住,两人走了约有里许,韩弋突然问道:“孟左监,你可觉得云公子眼熟?”

孟庆一怔,迟疑道:“眼熟?不是说云公子不是韩原人吗?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韩弋想了一会又道:“我不单说长相,还有气质与声音。”

云珧给孟庆的感觉前后差别很大,刚开始的时候好似一座冰山,或是不常出门的原因,让孟庆觉得极难接近,但相处久了却发现,云珧并非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两人甚至能在喝酒的门道上谈到一起。

孟庆想了一想道:“我……我没注意云公子的长相……”

“你没注意?”韩弋似乎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情,没等孟庆说完,便惊讶的打断他,“你居然没注意?”他口气有着一丝气急败坏,竟像是心爱之物被人弃如敝履一般。

孟庆急忙解释道:“我是没敢注意……云先生长得好似天上神仙一样,我看他一眼心脏就乱跳,特别是他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韩弋满意的笑道:“这还有点道理,不过我可以你不一样。”

孟庆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不一样,小侯爷还不是与云先生一说话便傻笑。”

“什么?”韩弋脸涨的通红,“我?傻笑?”

孟庆见小侯爷捏了捏自己的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禁笑道:“可不是,小侯爷也不怪你,云公子实在不一般,老孟我三十年来就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的人。”

韩弋气到:“我不过是……不过是一时不备。”他想了想似乎这么说也不对,便又问孟庆,“你觉得我长得如何?与那云公子比呢?”

孟庆心知刚才说错了话,忙道:“小侯爷自然是人中龙凤,只是……”

“只是什么?”韩弋没想孟庆居然还有看法,在他看来,孟庆既然没看清云珧长相,他问了也是白搭。

“只是小侯爷与云先生一动一静,做不得比较,小侯爷英姿飒爽,那云先生沉静如水,都不是我这样的粗人能比的。”

韩弋脸色好了许多,过了半月,又嘀咕道:“连你都说我英姿飒爽,不比云公子差,我见了云公子傻笑,那云公子见了我指不定也在心里傻笑,只是我表露在外,而他沉在内里。”这么一说,他心里顿时畅快许多。

孟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没想到小侯爷会这样理解,这小祖宗自恋到这种程度。

韩弋丝毫没觉得不妥,笑着问道:“我刚刚问你云先生可曾见过,你有答案了吗?”

孟庆摇了摇头,他每日要见无数人,但云珧这样的,只要不瞎,绝对不会忘记。

韩弋一笑,得意道:“他便是那日我们在妙音坊见到的弹琴之人。”

“啊?”孟庆一惊,忙问道,“云先生不是不会抚琴吗?而且……而且昨日不是那姑娘……”

“那姑娘十指纤纤,十指指尖留有寸长的指甲,哪里是个弹琴的人的手,而那云公子则不相同。”韩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天生耳朵灵敏,对声音极为敏感,今天故意引他说出金梁玉音四字,他说的声音虽与昨日不同,声线却一模一样。”

韩弋说着笑了笑,“他是骗不过我的,云公子便是昨日抚琴的人。”

孟庆纳闷道:“那他为何骗我们?”

“其中定有古怪!”韩弋说着抢走孟庆手里的梅子酒,“你回去之后派两人给我盯着这竹苑。”

“这……这是云公子送我的。”孟庆踌躇道,在他看来朱博确有不对劲,但云珧并无不妥,他们二人本就与云珧不熟,云珧即便有所隐瞒也属正常,犯不着为此派人监视,难不是小侯爷看上了云公子,准备强抢回府?

这么一想就顺畅了许多,毕竟小祖宗的脾气作、风向来如此。

韩弋哪知道孟庆胡思乱想,说道:“你把这酒用来牛饮,喝下肚子也是浪费,不如送给我,回头我再还给你二十坛女儿红便是。”

孟庆大喜,说到过瘾,这两小坛梅子酒自然比不上二十坛女儿红。

竹苑小院之中,云珧送走了韩弋二人,转身就听苏廉抱怨道:“主上酿这梅子酒不易,今日喝了三坛也就罢了,怎么还送了那莽夫两坛,岂不可惜。”

云珧微微一笑:“这酒自然有人欣赏,你也就不用c,ao这份心了。”

“主上是说那连真名都不愿透露的臭小子?”苏廉脸上透着不悦,“别看他长得端正,其实一脑袋鬼主意,我们刚刚找到古韩侯的线索,也不知他是否为此而来,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惹上了便躲不掉。”云珧叹了口气,抬头看了院墙上那断了的梅枝一眼道,“他不是告诉你真名了吗?”

“韩弋……韩弋……这人到有点意思。”云珧笑了笑又对苏廉道,“这人是韩定伯的儿子,也是这韩氏一族的世子。”

“就他?还是韩氏的世子?”苏廉吃了一惊,“难道公子送酒便是为了结交韩侯?”

云珧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韩氏一族并非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韩弋此子绝非池中之物,韩伯胜父子更是老谋深算,北晋国的将来的局势必受韩氏影响,我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

苏廉嘟囔道:“我倒是没看出他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云珧笑了一声,“要是什么东西你能看出来便也不用在我身边领个跑腿的差事了。”

立秋之后的天黑的尤其快,孟庆二人离开竹苑的时候夕阳未落,等到了大理司门外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韩弋下马后顺了顺乌霄的背鬃,“小家伙,今天让你苦等了,明天再带你去城北放风。”

乌霄欢快的叫了一声,似乎听懂了韩弋的话,扬起脖子,从鼻孔中喷出两团白气,孟庆对它甚是警惕,往后退了两步,听了韩弋这话更是暗暗叫苦,等乌霄被牵入马厩,这才与韩弋齐步进入大理司。

两人方甫入内,就见王逊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不好啦!不好啦!又……又死了一个。”

孟庆心中徒然一沉,挡在王逊面前问道:“什么又死了一个,说清楚!”

王逊慌慌张张,完全没看到孟庆,一头撞在他怀中,孟庆肚子仿佛被铁锤击中了一般,差点将刚刚喝下去的梅子酒喷出来,他铁青着脸看着王逊,就见王逊一脸无辜,飞快的跳了回去,结结巴巴的说:“昨……昨天抓回来的……那老头死了。”

孟庆顾不上肚子上的剧痛,急忙问道,“那个教书的徐籍?”

王逊点了点头,似乎受到了惊吓,脸色白的和纸一样,慌慌张张得道:“死了,脑子和肚子都被剥开了,现在牢里面乱成了一团。”

孟庆还未发话,身旁的韩弋却疾步上前,脸色极其难看,厉声问道:“他怎么死的?”

“我……我……我不知道……。”王逊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语无伦次道:“牢房一直有人看守,也没有外人出入,该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敢到我大理司监牢杀人!”孟庆怒斥道,“大理司乃是天下正气聚集之地,你休要信口开河!”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冷不丁想起这两日的见闻,背后一阵发凉,声音越说越没底气,“你……你带我与小侯爷一起去看看!”

后院几棵歪脖子树胡乱长着,从牢中飘出的血腥味迎来一群乌鸦,蹲在枝头交头接耳,孟庆走过来的时候,齐刷刷的将那小眼睛望了过来,孟庆心中产生出强烈的不安。

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用石子赶走这些恶鸟,便深吸了口气绕了过去,与韩弋一起走入了老树后面监牢。

牢房内,徐籍的死状与那伙计差不多,整张脸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鼻子以上全都炸开,肚子像是被人用钝器劈开个大口子,伤口极为不规则,里面的内脏漏了一地,孟庆留意到,徐籍的脑仁和心肝已经被咬成了碎渣,混在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看到他一阵恶心。

韩弋掩住口鼻闷声问道:“人都变成这样了,你们怎么才发现?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住这老歪瓜吗。”他顿了一下又笑道:“这下可变成烂西瓜了。”

王逊苦着脸道:“我们一直有人守着,也没有任何人进出,因为小侯爷交代过,我们特地给他找了间单独的牢房。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异常,今早我点灯的时候才发现他死在里面。”

“也就是说没人看到他怎么死的喽。”韩弋眼睛盯着徐籍的尸体,“牢房一直锁着,透气的窗户更本无法让人进出,莫不是你们懈怠,让人偷取了钥匙都不知道!”

王逊吓了一跳,立即跪在地上道:“小侯爷明鉴,韩原城一向太平,大理司的监牢平日里大多都是空着的,牢房的钥匙除了轮班的差役配了一套,另外便只有孟大人有一套。今天轮到我当值,这钥匙一直随身携带,每过半个时辰便巡查牢房一次,要是有人偷取钥匙我一定会发现的。”

孟庆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徐籍死了才半个时辰?”

王逊咽了口唾沫,颤声道:“不是半个时辰,顶多一刻钟,黑天之前我刚检查过,等到我过来点灯的时候,他就变成了这样。”

孟庆见王逊的神情恐惧,双拳紧握着,想必是点灯的瞬间看到徐籍死在牢中,这样可怕的死法一定把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吓坏了。

韩弋皱了皱眉,“之前呢?”

王逊怔了一下,低声道:“昨天他被抓回来后后嘴巴更是骂个不停,吵得我们几个都快疯了,不过胃口极好,今天晚上足足吃了五个馒头、两碟咸菜还有……”

“够了!”孟庆打断了王逊的话,他差不多已经知道地上摊着的那黄色东西是什么了,他压住胃里的翻腾,问道,“他骂什么?是不是和杀人凶手有关?”

王逊望了望韩弋,脸色有些古怪,“没……没骂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孟庆气极,踹了王逊一脚,“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也许他骂的便是凶手!”

韩弋在一旁笑了笑,“想必这老歪……烂西瓜骂的是我吧。”

王逊爬起身,尴尬的点了点头。

孟庆表情僵在了脸色,不禁暗暗叫苦,他胡说些什么,小祖宗脾气古怪,他怎么又招惹到太岁头上去了,急忙解释道:“小侯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这……这烂西瓜是你杀的。”

韩弋无谓道:“这几个时辰我都和你在一起,你自然知道是不是我杀的。”

孟庆连忙点头说对。

忽地韩弋话音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有钥匙,我有动机,要说是谁杀了这烂西瓜,最有可能倒是我们俩一起下的手。”说完咧嘴冲孟庆一阵喋笑。

一旁的差役们听的目瞪口呆,孟庆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小祖宗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古怪的笛声,从牢房昏暗的甬道中缓缓流淌,幽幽的传入众人耳中,如诉如泣,如鬼似魅,好像来自远古的恶灵在召唤自己的同类。

“怎么会有笛声?”王逊怔愣道。

大理司的监牢建在地下,只有窗户露在地表,一般的声音极难传入,而这笛声清晰无比,似乎就在众人耳边吹奏,孟庆猛地就想起古韩国的诅咒,心中徒然一沉,接着感到牢内刮起一道旋风。

墙上的火焰猝然熄灭,伴随着众人一阵惊呼,一团冷风猛地拍到孟庆的脸上,他一个趔趄倒地,就听人在身侧喊道:“小……小侯爷……你……”

孟庆急忙点亮火烛,大司理的人全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唯独不见韩弋,他心中一悚,急忙追了出去。

牢外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稀疏的月光无法穿过雾气,让整个大理司后院笼罩在诡异的氤氲之中。

孟庆冲到歪脖子树下,手中的火把被夜风搅动,火焰散发出光芒攸的一闪,黑暗顿时将他包围,一种莫名的恐惧弥漫开来,孟庆感觉一古寒气顺着他的尾椎骨一直爬到后脑勺。

“救……救命啊!”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孟庆手中的火把再次亮了起来,一丝奇怪的香气钻入孟庆的鼻腔。

这香气甜腻浓郁,好似由无数腐烂的花瓣酿成的酒,透着危险而又醉人的信号,孟庆脑中一阵晕眩,这香气是他们下去之前没有的,他感觉似乎在哪闻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刚刚的呼救声来自库房,他抽出腰间的朴刀,用火光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库房距离牢房不到百步,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开间,里面错落着几十具松木阁架,其中大半都空置着,孟庆手里的火光从一个个正方形的框架中穿过,照亮了小半个库房。

“没有人?”

孟庆轻轻挪动自己的脚步,他来的时候库房门没有上锁,应该有人在里面,但此时房内静悄悄的,这让他不禁怀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他贴着阁架之间的缝隙向内走去,周围逼仄的黑暗让他越发焦躁,呼呼地冷风将雾气带入室内,冰冷的气息让孟庆产生了一阵奇怪的感觉,似有一只怪物蛰伏在浓厚的雾气之中。

孟庆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走到摆放金梁玉音的架子旁,这里果然出了意外,装着古琴的木盒被人强行打开,碎裂的木渣散落在地,但是金梁玉音却没被拿走。

孟庆摸了摸古琴的琴弦,冰凉的触觉透过他的皮肤传到指尖,这人既然已经敲开的木盒,又为何没有将琴拿走?难道他并不是冲着这古琴来的?

思索之间,孟庆忽地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

“大人……小……小心……”

声音极小,孟庆提起手中的刀,将火光照了过去,不远处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大理司的差役,此刻他满脸是血,用一种惊恐至极的表情看着孟庆,嘴巴微微蠕动,似乎在提醒孟庆什么。

门外的雾气已经蔓延过来,冰冷的气体好似一张大网,将他完全包围,孟庆感觉到身后有个东西在轻轻移动,孟庆从那差役得嘴型中分辨出那是“背后”两字,他心中悚然,握刀的手不禁颤抖起来,明晃晃的刀面折s,he出一抹寒光。

孟庆咽了口唾沫,借着火光看向刀面上的倒影,那是一个漆黑的影子,翻滚的如同一团黑云,消无声息地漂浮在孟庆身后十尺,让孟庆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黑云之中长满了无数颗黑色的小眼睛,他从中看到了恶毒与不干的怨念,在火光的下散发出幽暗的黄光。

那是……古韩国的恶鬼?

孟庆差点尖叫出声,那黑影随着他的动作飞快的涌出了库房,孟庆呆呆的站了半饷,然后将心一横追了出去。

黑影漂浮在空中不断扭曲着身形,好似一只巨大的黑鸟在雾气中起舞,一只粗壮的鸟腿站在挂在半空,如缠绕在黑鸟身上的毒蛇。

孟庆看着它往城南飞去,然后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是毕星!”

孟庆想起了那日《卧云织雨》的情景,那恶鬼的形象如传说中的雨师毕星一模一样,但毕星不是星神吗?为何要谋害无辜的百姓呢?

他趔趄地坐在地上,如果那是古韩国的人化为厉鬼回来报仇,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七章(改)

天刚微微亮,孟庆从噩梦中惊醒,那黑影一晚上都纠缠在他的梦中,他感觉有无数颗眼睛盯着自己,不断的在他背后吹着冷风,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将shi透了的衣服换下。

昨天牢房内的差役不久后便清醒过来,一帮人七嘴八舌的告诉孟庆,是小侯爷将他们敲晕的,库房的差役也彻底昏迷了过去,孟庆将他送医后便去韩侯府打听小祖宗的下落。

让孟庆纳闷的是,韩侯府的下人说小侯爷早就回家,此刻都已经睡下了,他糊里糊涂的返回大理司,又派了几人到竹苑外监视,他感觉小侯爷有许多事情瞒着他,偏偏他又不能也不敢前去逼问,只好先行回家休息。

第2节

恋耽美

最新小说: 十号风球[港校] 凰城烟沙 桃花劫:绝色天医 武破战天 【黑篮同人NPH】愿你相伴 鸥娘的故事(暗黑调教) 【獵人同人】囚籠沉淪 异世界的奇迹魔法书 不婚情妇 火色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