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人定
回鸢楼外值守的是个年纪大的老仆,大雪天被安排守门,满腹怨言。
地上的血迹还没有打扫干净,大片的黑红在白灯笼之下显得十分刺眼,他裹着棉袍歪在台阶上,一边喝烧刀子一边哼着城中勾栏院里的下流小曲儿,不时地往地上啐口吐沫。
妈的!死的真不是时候!
他又呸了一口,蓦然发现前面站了个黑影,心中一哆嗦,差点没尿出来。
等看清来人,他骂骂咧咧站起来:“二少爷来这干嘛?”姿势是恭敬的,语气却甚是倨傲。
“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管家说了,只有王公子才能进。”
“王公子让我来,你让开。”
“那不行。”
忏奴站久了身上冷,忍着怒气:“我有要事,你耽误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管你有什么事,管家说了,只有王……”老仆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惊怒道,“你敢打我,我在天祉山庄干了四十年,连庄主和夫人都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你算什么,也敢动手?!”
忏奴垂眼盯着手掌,忽然反手又是一耳光:“打的就是你!干了一辈子也是奴才,我是你主子,赶快给我让开,否则……”上前一步,面对那张涨红的老脸轻声说,“您老人家就跟慕伶人一起喝酒去。”
老仆惊恐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忏奴,眼睛不敢直视对方的面孔,只能往下看,对方长长的影子印在染血的雪地上,犹如从地狱窜出的魔影。
他嘟囔了几句方言俚语,忏奴听不懂也懒得理会,说:“钥匙呢?”
老仆双手奉上,再不敢废话。
忏奴拿了钥匙打开门,对老仆甩下句话:“在这守着,谁来也不许进。”
老仆哪里还敢倚老卖老,忙不迭地把门帮他关上。
屋中原本点着几盏灯,不大的小楼里亮堂堂的。
他以前来过回鸢楼,但那会儿回鸢楼还不住人,只当休闲场所,他偶尔陪父亲登上二楼静坐冥想。
那时,他经常凭栏远望,按照父亲的吩咐放空自己,将身心融进广阔的天地中。然而,父亲不知道的是,无论他如何静思,思绪最终都会落到王靖潇身上,声音、容貌、神态全都充斥在脑海中各个角落,所谓的冥想不过是他多愁善感的思念时刻。
再后来,他的心思终究是被明察秋毫的父亲发现了。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父亲对此并没有过多表示,默认了他们的鱼雁往来,他以为父亲是理解他们的,可最后……却也不是他想的那样。也许在父亲心中,所有东西都是有利用价值的,他是如此,他的感情亦是如此,万物皆可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拿着烛台在房间漫步,在一楼的书桌旁发现一摞信纸,和王靖潇收到的信笺一模一样。他捡起纸篓里的废纸,看了几眼就笑出声来。
原来慕桃夭还真是打了草稿的,几张纸上都写着相同的话,只是错字很多,字体七扭八歪,王靖潇拿到的已是最佳版本。
现在来看,慕桃夭无疑是被灭口了,而杀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杀死文公的人。
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慕桃夭怎么知道文公之死的内幕呢,他是知情人还是参与人抑或是无意中知道了什么秘密。
他走上楼,二层作为卧房被布置得极为浪漫旖旎,几道纱帘将空间分割开,最里面才是厢床,外面摆放妆台箱柜,角落还架着屏风,围出更隐秘的盥洗之处。
他转了一圈,妆台上有碗没喝完的银耳羹。
他端起来仔细嗅闻,辨别不出什么,除了淡香没有特别的味道。然而脑海中慕然闯进阿雪说的话,阿缨死的时候也是喝了银耳羹的。
巧合吗?
如果说是巧合,那么阿茗呢。
事实上,阿茗临死前确实说了些话,断断续续地重复了很多遍“水”字,毫无逻辑,他一度以为是要水喝,但现在他觉得有另一层含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茗也是喝了什么东西之后才死的。
他在妆台上的匣子里乱翻,找出根银钗插入碗内,不久,银钗的顶端慢慢发乌失去光泽。
碗中有毒。
联想到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个大胆的猜想浮出来。
他快步下楼走了出去,把钥匙扔给老仆,一斜眼道:“下回认清谁是你主子,别张口闭口就是管家让你怎么样。”
老仆不吱声,可腰深深躬下去。
他一路快行,来到位于山庄东南处专门给东苑做饭的厨房。一进院子,就听见嘈杂的笑骂声,几个汉子正跟三个肥胖的厨娘说着不三不四的话,不时嘿嘿傻笑。
他清清嗓子:“今儿晚上谁给回鸢楼送银耳羹去了?”
几个人都停下来,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挺着肥大的胸脯讥笑:“这不是二少爷吗,你也想喝银耳羹?可惜没了。”
“我问的是谁给回鸢楼送的银耳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可不知道,我们只管做。”一个满脸横褶的男人说。
阴阳怪气地语调让他很不爽,按捺住性子说:“慕伶人死于毒杀,谁做的东西最好自己招认,否则等天明拉到公堂上,知府大人可没我好耐心问第二遍。”
几个人意识到严重性,没了戏谑的心思,互相看看,最后一个年纪稍轻些的女人小声道:“是我做的,可我真没下毒,我连那位慕伶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谁送去的?”
“没注意,东西做好就放在那,然后有个小厮过来领走了。”她急道。
“你不问是谁就让人拿走吗?”
女人快急哭了,呜呜地说不出话。这时,忽然有人道:“欸?不对啊……怎么是给回鸢楼,明明是悯惠园要的银耳羹!”
女人一抹眼泪道:“对对,我想起来了,银耳羹是悯惠园点的。”
忏奴被搞糊涂了,他上下看看几个厨子,那种焦急恐惧的神态不似作假。可这样一来,又出现了新问题。原本该给宋琰的东西跑到了慕桃夭房中,还毒死了人,到底是凶手使的障眼法还是杀错了人?又或者,凶手根本就是悯惠园里的?
他二话不说扭头就往悯惠园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悯惠园内,宋琰刚从藏书楼回来,正和王茹抱怨一无所获。
王茹道:“也不算是无用功,总归有个安心,要不然我都不敢让下人们进屋了。”
“也只能这么想了。我很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江燃和单荣,这和父亲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是同一人所为还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单荣管账,年底得罪了不少人,前几天我还听有人因为没有预支出银钱而私底下骂他,骂得可难听了,许是有人因为钱的事情怀恨在心。”
“那江燃呢,他不管账。”
“他和单荣走得近关系好,兴许有什么别的事情牵连着。”
“那不是关系好,”宋琰纠正道,“是利益勾结,臭味相投。”
太深奥的东西王茹不了解,她刚刚嫁过来两年,很多更深层的关系纠葛都看不明白,因此不好再评论什么,但有一点她很不理解,犹豫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只是我的想法,你别见怪。”
宋琰从没见过她这么谨小慎微过,不由地正色:“你说吧,无论说什么我都不生气不怪你。”
“你没发现,母亲对父亲的死一点儿都不难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会,母亲伤心极了,哭了很久,直到现在眼睛都是肿的。”
“从我们女人的角度来看,有泪而无情。”
“这是什么意思?”
“看一个人是不是悲痛,并不是看有没有眼泪。你之前问我为什么相信忏奴不是凶手,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因为我在他眼中看见了悲伤。那里面的哀恸并不比你的少。反观母亲,虽然也是泪流成河,可眼神里却有着一种神采……”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无中生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王茹觉得烦闷,打算到院子里透气,一挑帘却看见忏奴就站在外面。
她不知刚才的话他有没有听到,但很快镇定下来:“忏奴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宋琰问事情。”
她掀起帘子一侧身:“请进吧。”
两人错身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琰不看茶不请坐,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忏奴,后者也直勾勾回望他。
沉闷在空气中蔓延。
最后宋琰忍不住先开口:“找我有事吗?”
“听说你刚才向厨房要了碗银耳羹?”
“不错,但一直没送来。”宋琰莫名其妙,“你来就是问这事?”
忏奴道:“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银耳羹会送到慕伶人那里去?”
宋琰愣住,不可思议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还一直等着呢。”
“他就是喝了银耳羹被毒死的,我在碗里发现了毒药。”忏奴拿出银钗。
“这么说银耳羹本来是要毒死我的?”宋琰惊道。
“应该说还有一种可能,你本来就是想毒死他,毕竟他的存在让你和你母亲倍感羞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说!我就是再恨他也不至于要杀了他。你无凭无据也敢诬蔑?”
“怎么没有证据,厨娘可以证实银耳羹是做给你的。”
“这怎么能算证据,也许根本就是厨子做的手脚。”
“厨子跟慕伶人无冤无仇,没有动机。”
“我……我有动机就是我做的吗?”宋琰百口莫辩,在屋中来回乱转,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忏奴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忽然笑弯了腰,玩味道:“被人凭空冤枉的感觉不好受吧,而这正是你早上施加给我的。”
宋琰意识到他被戏弄了,长出口气,揉着眉心很久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忏奴无所谓道:“我不需要这么苍白无力的安慰。”
“那你要什么补偿?”
“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
“放我走。”
宋琰没立即答应下来,问道:“为什么想走,天祉不好吗?”
“无论真凶是谁,我已经被贴上了杀人者的标签,就算真凶落网也改变不了人们看我的眼光,永远都有人认为我是钻了空子侥幸逃脱,那种在人异样眼光下过活的日子我受够了。更何况,天祉实不好。”
“那织造厂的生意?”
“我都交给你。”
“可我从没经手过。”
“有人教你,我在那边有最信任的得力之人。”
“可外人终究不如自家人亲近可靠。”
“在你眼中我是自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自从父亲带你回家,我就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
“是吗?”忏奴勾起一抹笑,“那敢问兄长,父亲罚我办事不力时你可曾为我求情说过半分开脱的话?”
宋琰心虚:“父亲……他……”
“你不用遮掩,你们从没接纳过我,又何必在意我的去留。”
宋琰被怼得无话可说,在忏奴那双明亮的眼眸下有种无处可藏的羞愧感,这感觉让他十分难受,好像被剥光衣服任人审视。
“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忏奴接着说,“会让你安安稳稳地坐上家主的位置,轻轻松松管理所有事务,不劳费一丝心神就能活得怡然自得。”
“……”
“毕竟我就是为此而活的。”忏奴叹息着,刚才咄咄逼人的语气渐渐柔和,又回到宋琰印象中那个温顺模样,变化之快令人咂舌,仿佛刚才凌厉的气质属于夺舍的另一个灵魂。
宋琰根本无从应对,他不想答应,但又找不到理由拒绝,父亲曾跟他说过,忏奴会是天祉山庄最好的家臣。但显然,父亲错误估计了忏奴的心意,所谓效忠从来都只是针对父亲一人,而不是宋氏家族。
忏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道“父亲在世时我尽心尽力侍奉,自认算是报答了养育之恩。现在他过世了,我也想过自己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琰无奈:“你是自由的,当然可以随时离开,但现在家中出了这么多事,你能不能等一等。”
“我说过了,走之前会把家收拾干净,这点你放心。”
宋琰不知道他口中的收拾是怎样的,又如何才能称得上干净二字,但更不知道如何留住人,只能含糊道:“好吧,那就随你吧。”
忏奴得了保证,了却心中大事,话锋一转:“关于银耳羹的事,还有谁知道?”
话题转变太大,宋琰勉强跟上思路:“母亲和阿茹都知道。实际上,是阿茹提出来的,本来要两份,但母亲不要,所以只跟厨房说做一份送来。”
王茹自然是能排除嫌疑,但廖夫人……
忏奴想起王茹所说的疑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他转身离开,挑开棉帘子时,忽然问,“若是抓住了真凶,你想怎样处置?”
“还没想好,母亲说父亲的死会牵连一系列事,别人知道的越晚越好。”
“所以你也是想私刑处置?”
“最好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不置可否:“等着瞧吧,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
而且,还会是买一送一。
他在心里说。
就在忏奴辗转各处时,王靖潇坐在温暖的屋中,品茶听曲好不惬意。
玉湘一曲完毕,手指抚摸琴弦,说:“你来不单单是听曲子的吧。”
王靖潇也不虚与委蛇,直接道:“想问姐姐今晚戌正左右时去了哪里。”
“吃过晚饭就直接回来了,我有些头疼,想一个人待着,把人都打发走了,然后看看书,弹弹琴,直到你来我都没出去过。”
“无人证明?”
“无人。”
“你倒坦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心中无愧,自然坦诚。”
“能说说你父亲出事时你在干嘛吗?”
“睡觉。”
“依然无人证明?”
“伺候我的人自然能证明,但恐怕你也不会相信。”
“姐姐真是聪慧过人,主仆互证的确不足为信。”
“还有要问的吗?”
王靖潇斟酌了一下,道:“能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文公吗?”
“他又不是我生父,为何要心怀敬爱?”
“没有敬爱也该无恨才对,可你对他有很深的恨意,否则也不会在他离世当天盛装打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湘盯着王靖潇:“我没杀他。”
“口说无凭。”
“你要我说什么,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与他的死没关系,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他死,可我没杀他,或者说有人抢在我前面下手了。”玉湘表情激动,手指不自主地扣动琴弦,发出铮铮乱响。
王靖潇不为所动:“我问过宋福,你上个月买了很多白布做绢花,能说说原因吗?”
“闲来无事的消遣。”
“白绢花,多是用在丧事上。”
玉湘忽然站起来,抿着嘴像是隐忍着极大的悲愤,眼中噙着泪:“我说了,我是无辜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桃夭,做绢花的事还是他提议的。”
王靖潇表情微妙,轻声说:“你还不知道吗,慕伶人已于今夜戌时死了。”
玉湘呆住,半晌才幽幽道:“我这里没人来,也没人告诉我……”
“同一时间江燃和单荣也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湘更震惊了。
“很不凑巧的是,江燃曾透露说你是杀死文公的凶手。”
“无稽之谈!他凭什么这样说!”玉湘神色激动,胸口起伏不定。
“这就要问你了。”
玉湘还沉浸在慕桃夭之死的变故中,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处境:“谁干的,是谁,桃夭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杀他!”
“好人?”王靖潇始料未及。
玉湘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他,他也有很多坏毛病,可他真的是好人。”
王靖潇道:“他若是好人就不会和你母亲有染。”
“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桃夭为母亲所救,本来是养在别院,后来是母亲执意让他搬到山庄内。”
“你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勾引你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他勾引了我母亲?为什么不认为是我母亲强迫他?”
这是很大逆不道的言论,王靖潇愣住了。同时,他也觉得和人家女儿谈论自己母亲的私生活很无礼,因此打算换个话题。
然而玉湘却不想就此揭过,她愤怒地走到王靖潇面前:“世人往往喜欢用身份地位去预先判定一个人的行为,从主观上将事情分出对错,用大把的时间把事情还原成臆想中的模样,却懒得花上眨眼睛的时间去稍微剖析一下真相。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但我错了,你也是芸芸众生罢了。”
王靖潇没有被这气势吓退,反而顺势问道:“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既然你超脱众生之外,是否能看清楚讲明白?”
“我母亲的事不该由我来说。但有一点我能告诉你,这场龌龊中,桃夭才是受害者。”
王靖潇想起忏奴的话,说:“可他要不愿意不主动,恐怕也成不了事。”
“你依然这样想,总觉得错误都是别人的。”玉湘的眼神透着悲哀,打开窗户任凉风吹进屋,“你是有备而来,我若不说出些什么,必定洗刷不出我的嫌疑,只是我尚且有心理准备,可你有吗,接下来的事会颠覆你的认知。”
王靖潇坐正身子,直觉他将听到一个深宅秘闻。
玉湘娓娓道来,如泣如诉。
王靖潇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惊怒,一会儿又难以置信地摇头,仿佛见了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是真的!你在……”
“骗人?”玉湘向他招手,指着窗前隆起的土堆说,“你觉得它在骗你吗,我未出世的孩子在骗你吗?”
王靖潇望着土堆说不出话,突然真正理解了临川园的含义。玉湘说临的是忘川,但实际上她不过是想借此忘掉那段恐怖又不堪的记忆罢了。
“我之所以住得离群索居,不是因为我喜欢清净,而是我实在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在这件事中我赔上了一生,可别人却还说是我的错。是我行为太张扬,是我穿着不得体,是我长得太狐媚,以至于让德高望重的庄主迷失了心智。可笑的是连母亲都骂我不要脸,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去指责宋耀君的禽兽不如和为老不尊!”
玉湘停了一下,喃喃道:“小时候,大家都夸我长得好看,长大后我才明白,这也是一种罪过。”
王靖潇关上窗,坐回椅子,心情复杂。玉湘说得对,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他现在只想冲出去大吼几声。
“只有桃夭,在知道后说宋耀君是个混账东西。”玉湘说,“我知道他人不怎么样,但这件事上他是唯一一个同情我的人,也可能他也正处在我的这个位置,被上位者看中身不由己却还落了个不检点的坏名声,所以比其他人都更能够感同身受。
“上个月,桃夭到我园子里探望,我偶然提起想为死去的孩子做点什么,他说可以做些白绢花烧了。我问母亲的意思,母亲同意了,所以我才买的。”
“原来如此。”
玉湘扯着一缕头发,说:“杀人动机和时机我都有,你让我自证清白,我却没法证明,事情就是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说:“慕伶人有没有跟你透露过有关文公之死的事,若我没猜错,他临死前想见我一面,跟我说些事情。”
玉湘想了一下:“听说你之前询问过他,他怎么说?”
“他说当晚一直跟你母亲在一起,什么都不知道。”
玉湘笑了:“他离开过。就在今天早上,我从祠堂回来,他在门口等我,说他好像撞见了一些不好的会引火上身的事。”
“还有吗?”
“没了。他不愿多说,但据我推测他一定是看见什么了,显得很害怕。”
王靖潇手指轻捻衣角,心中有了计较。他起身告辞:“对不起,让你重新回忆起不好的事。”
“你不怀疑我了吗?”
“这是两回事,在凶手露出真面目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你依然有可能半夜溜出去趁阿茗打盹的时候往明正堂吹迷药,等里面的人晕死后再杀人嫁祸,而慕伶人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因此你杀人灭口。”
“这简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对你的遭遇还是要说声抱歉。”
玉湘眼中又恢复些神采:“有一点我说错了,你的理智已经超脱了众生,你是我见过的最感性也是最理性的人。”
“我把这句话当做赞扬。”
“希望你以后也能永远做到兼顾,不为感性所困,不为理性所扰。”
王靖潇离开了临川园,心知要是再多留一刻就会彻底把玉湘的嫌疑排除在外,所谓的理与情,不过是一件精心织就的伪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看起来公平又公正而已。
忏奴从至简园走出,并没有去汀兰阁跟王靖潇碰头,而是急匆匆往东面靠近围墙的仆役杂院而行。
天祉山庄仆役众多,居所也分好几处,但大体上都是些边角之地。同时,为了提高效率,住所也都会尽量离工作干活的地方近些,就好像现在忏奴眼前的这排仆役房,全是在东苑各屋里做粗活的下仆的住处。
已近半夜,很多房间都熄了灯,虽然府上有守岁的习惯,但礼制从来管不到这些人头上,毕竟第二天主子们可以睡午觉补眠,可其他人还是要做活的。
忏奴敲开一处还亮着灯的房间,问:“谁曾经和阿缨一个屋住过?”
那仆役指了方向:“左手第二间屋,有个叫阿封的,他们住一起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又去敲门,这一回,屋里出来个中年汉子。
阿封睡眼惺忪看着忏奴,脑子里还晕乎着,想了很久才对被问及的事起反应:“阿缨……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为庄主煎药的?”
“大概是……”阿封眯眼算了半天,肯定地说,“十月初吧,五六号的样子。”
“你确定?”
“确定,那几天下暴雨,围墙都冲垮了好几处,是我修的,现在还记着呢。”
“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他干这活?”
“据他自己说是夫人看中了他以前在药铺当过学徒,有些药理经验,才把美差留给他的。”
“为什么叫美差?”
“他每日只负责煎药不干其他,比以前随侍的差事轻松多了,有更多的闲暇,而月钱却还一样多,因此很多人都眼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此期间,发生过什么异常吗?”
“没有,一直都挺好。不过他后来好像不太愿意干了,总说等年底拿了赏钱就回家。”
“他没说为什么不愿意干?”
“没有,但能感觉到他后来心绪不宁,总一惊一乍的。”
“他是怎么死的,听夫人说是被西苑杜晚吓着了。”
“我倒觉得跟杜晚没什么关系,阿缨本身就喜欢讲些鬼故事吓唬别人,又怎么可能被吓住。”
“他具体哪天死的,临死前你在场吗,可曾说了什么?”
“应该是十一月廿八出的事。那天他突然提早回来,我正巧也早干完活,就跟他在房间聊天,还没说几句话他就说胃里不舒服,我问他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他只说夫人赏了他一碗银耳羹。再后来,我看他实在难受,就出去叫人帮忙,等我回去时,他就说心尖疼,还说呼吸不上来。”
“他没说别的吗?”
“他说的话很不完整,好像在嘟囔着害人……报应什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死后是谁负责煎药?”
“听说夫人亲自照管,再没派专门的人。”
忏奴再问不出什么,正要离开,阿封把他叫住:“您慢走,我这还有阿缨的东西呢。”
他止步。
阿封从床底下拽出个木匣子:“他死之后东西都被他父母拿走了,但我后来又从床底下找出来个木盒子,因为是空的,也就没再上心去给他家人。”
他打开盒子,里面确实空空如也,只有些细微的粉末散布其中。他闻了闻,用纸把粉末包好。“别跟任何人说我来过这儿。”他把纸包揣在怀里,一步步走向汀兰阁,也不知道王靖潇打听的情况如何,但无论结果好坏,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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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阁内,王靖潇和忏奴各自说了自己的发现。
王靖潇说:“想不到文公竟是这种人。你一直都知道,却不告诉我。”
“我要怎么说出口呢,山庄里的人都选择遗忘。”忏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多面性,你认识的文公和别人认识的文公可能大相径庭。况且我若一开始就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那你呢?”王靖潇问,“我眼中的你和别人眼中的你是否一致?”
忏奴莞尔:“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别人又是怎么看我的?”
“我自然觉得你是最好的。至于别人……”王靖潇哼哼唧唧一阵,就是不说话。
“是什么?”
“我才懒得管别人怎么看。”
“是不是别人跟你说我什么了?”忏奴收敛笑容。
“也没有,就是聊天时说起织造厂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耍小性似的往桌案边一靠,双臂胸前交叉,瞥眼嗔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背后嚼舌根子,说我坏话。”
“哪有,谁敢说你坏话。”
“我刚去织造厂时人生地不熟,织造厂上上下下大小管事无人服我,他们欺我年轻,阳奉阴违,暗处使绊子,想方设法撵我回去。为此,父亲没少在信里骂我。”忏奴自顾自说下去,“后来,我做了些事,换了一批人,他们这才渐渐服帖听话。”
王靖潇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本能觉得那肯定是不好的、阴暗的,是一些说出来就会让彼此都不舒服的事,因此他选择不知道,不听不想,他的忏奴便永远光彩照人。
“有些时候,不是我想变成什么样,而是我不得不变成某些样子才能生存下去。”忏奴看着他,“我不像你,生来就什么都有了,我一无所有,必须努力去追赶,拼命活,才能活出你的模样,才有资格和你一起并肩看这世间的风景。”
“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有我。”王靖潇轻声说,“我爱你。”
“是吗?”忏奴自嘲地笑了。
爱,是世间最矛盾的东西。就像玉磐,历经千年仍巍然不变,却又脆弱得禁不住一点点磕碰,必须放心尖上呵护。
王靖潇不知他在笑什么,以为说错了话,连忙保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忏奴羽睫微动:“我也是。”
“先不提这些,我们来说些别的。”王靖潇在桌边坐下,展开纸开始写写画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扭着身子看,上面写了些人名,廖夫人、宋世君、李紫舟、玉湘、江燃……等等。“写这些干嘛?”他问。
“刚才宋琰遣人来说,所有仆役身上皆无腰伤,因此,行凶者就潜在东西两苑的主人们中。”王靖潇把前两个名字圈出:“我大概梳理了一下,他们俩的嫌疑最大。根据现有证据,他们有动机和时机,可调动的人力也最多,很有可能在你昏迷的时候进去行凶,然后再嫁祸于人。至于李紫舟,他有可能是宋世君的帮凶,而江燃,他和廖夫人关系好,说不定也知道实情。”
“廖夫人一届女流连杀两人恐怕有难度。”
王靖潇道:“她也可指使别人去做。”
“我倒觉得江燃和单荣的死跟廖夫人没关系。”
“怎么说?”
“江燃暂且不提,单荣是账房先生,她需要他。反倒是宋世君……”忏奴说,“我们该去玲珑轩和单荣的屋子里搜搜,说不定有发现呢。”
玲珑轩内,阿慈哭哭啼啼,听得王靖潇心碎。
他拉过小小的人儿,搂在怀里,拿出上好的丝帕擦眼泪,柔声道:“之前问的匆忙,现下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你家主人出门前后有何异常,都说了些什么?”
阿慈缩着脖子道:“他吃过晚饭回来,心情很好,跟我说会有笔小小的进账,然后就出去了。我问他干嘛去,他说收账。”
“他做放债生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
“他找谁收账?”
“没说。”
“你把怎么发现他的经过再说一遍。”
阿慈哭诉:“我等不着他,就出去找。刚出门,就听前面有动静,我好奇,隐在树干后面瞧,看见有个黑影好像拖着个东西走。就在这时,又有人来了,然后传来一声尖叫,我害怕极了,不敢露面。又等了好久才走过去看……”
王靖潇和忏奴对视,说:“咱们疏忽了,玲珑轩竟然不是案发地。”
忏奴问:“你看见那人的长相了吗?”
阿慈摇头:“没有。”
“大致体貌特征呢?”王靖潇问。
阿慈想了想,刚要说话,这时窗外忽来一阵风,忏奴惊道:“谁在外面?!”
王靖潇想都没想就往外冲,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连个鬼影都没有,回到屋中说:“你眼花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有些不好意思:“也可能,今晚发生太多的事,有点草木皆兵了。”
王靖潇让阿慈继续:“记起什么了吗?”
阿慈黝黑的小脸皱巴巴的:“那个……大概……”
“你说清楚,别大概啊好像啊之类的,好好用脑子回忆一下。”忏奴蹲下身子,拉住阿慈的小手,“别害怕。”
阿慈身上打激灵,快速道:“那人身材高大,动作敏捷,十分健壮,应该是个男的。”
王靖潇挑眉:“真的吗?”
“嗯嗯,不敢扯谎。”阿慈此时已经不哭了,吸溜着鼻子,目光闪烁。
忏奴把王靖潇拉到门外,说:“你觉得是谁?”
“二庄主。”
“我也这么想,现在山庄里的这些主子中,身材魁梧的也就只有他了。我们再去单荣房间看看吧。”忏奴说。
王靖潇不认识账房,忏奴在前面带路。由于已到深夜,路上几乎没有人,偌大个山庄除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外,一片死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想起有一年冬天他在家中闲来无事,起了捉弄忏奴的心思。他寄到天祉山庄一个锦盒,并附上信说送给忏奴一匣子冰玉。只是后来他并没有收到回信,不知后续如何。
而现下他既然想起来,便随口将此事说了,忏奴稍稍回头:“你还好意思提,我收到匣里里外外看了半天都不知道你说的冰玉是什么,只有潮乎乎的木匣子,后来才想明白装的可不就是雪。”
“我取的是冰清玉洁之意,送你正合适。”王靖潇道,“你既然收到了,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在家里还巴巴地等着呢。”
忏奴继续向前走,灯笼却始终向后照着,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中,连同惨笑一起被藏得严严实实。
他收到所谓的礼物时,还在床上躺着,因为做错事而被父亲痛打一顿,整整七天下不了床。等他伤好之后,便把这个无聊的恶作剧忘在脑后,忙别的去了。
“怎么不说话了?”王靖潇拉住他的手。
“我忘了回信。”忏奴道,“况且你又没说要回。”
“我送你东西自然是希望回信的。”
“一个破盒子而已。”
“那你扔了?”
忏奴用余光看他:“我们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单荣的房间其实就是账房的后院,前面一间用来处理文书,后院住人。
“他一个人住?”王靖潇问。
“对,他家眷都在城中,每月固定几天回去探亲,剩下的日子都在山庄内。”
院子外面有人把手,许是得了指示,看见他们进去并没有阻拦。
“以前你来过?”
“来过。织造厂的成本和利润要报给他做总账,所以找过他几次。”
“二庄主的银矿也是吗?”
“都是一样的。”
“银矿如何赚钱,既然为朝廷开采,铸银也归朝廷……”
“这其中门道就多了。银矿能开采多少都是不定的,虽然朝廷有定额,但这定额也不是一成不变,上下浮动很厉害……至于铸银,多少都得有损耗,只要账面上过得去谁又能亲自去查消耗的真实比例是多少。”忏奴停顿了一下,又道,“这还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做法,还有更堂而皇之的,那些成色欠佳的废料混上其他合金再造,出来的银器也都是上好的工艺品,大批买家等着,这笔钱是私钱,朝廷不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真是复杂。”
单荣的私人房间没什么可看的,全是些家具摆设,很简单。重点是他办公用的书房。
王靖潇不知道要找什么,翻翻这看看那,感叹单荣账簿上的字迹工整又漂亮。相比之下忏奴算是有的放矢,直奔书桌,在众多书册中抽出一本翻看。王靖潇凑过去一起看,这是本分账,封面写着东苑二字。
“西苑的呢?”忏奴看了一会儿放下来,四处寻找。
王靖潇也跟着找,但到处都找不到。他忽然想起之前李紫舟跟宋采仙透露的话,一拍大腿:“嘿,说不定是李紫舟这小子拿的。”
“他拿它干嘛?”
“李紫舟肯定在账上做手脚了。”
“他的事瞒不过宋世君,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可如果是宋世君杀的单荣,那他为什么又要杀江燃?”
忏奴道:“李紫舟能做的事江燃自然也能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皱眉:“你知道?”
“隐约有所耳闻,江燃自己没有正经营生,又好摆阔,那点月钱远不够花销,于是打起放高利贷的主意,可放贷要有本钱……”
“他找到单荣借?”
“没错。”
“单荣竟敢如此!”王靖潇着实惊讶,做假账是很严重的罪过。
“我猜……二庄主因为银矿的事跟父亲起了争执,杀了父亲,然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单荣,把账本拿走,让其他人无从查起。至于江燃,他不过是倒霉的障眼法,混淆视听。”
王靖潇想了想:“这番推测倒也合理,只是他如何做到的呢?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确实到过现场。”
“我们可以再去一趟明正堂,看看有没有遗漏。”
“也好,反正钥匙在我手里。”
他们马不停蹄赶往明正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正堂还和他们走时的一样,王靖潇前前后后再没发现其他异常。忏奴拿起茶杯闻了闻,王靖潇见了奇怪道:“又闻出什么了?”
“没什么。”忏奴放下茶杯,忽然指着墙角道:“那是什么东西?”
王靖潇看过去,地上有个绿油油的东西,他弯腰捡起来,是半枚玉玦。
忏奴辨认道:“是二庄主的。”
“你确定?”
“确定,这是他经常佩戴的饰物,上面有他最喜欢的菱形花纹。”
“如此说来……”王靖潇把玉玦握在掌心,“一切都对上了,可阿茗……”
“说不定,阿茗的死也是他所为。他威胁阿茗作伪证,然后又杀人灭口。”
“有道理。”王靖潇道,“不过我还要再去见他,看他怎么说。”
“你一个人去吧,我不想见他。”忏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好,我去就够了,你回汀兰阁等我。”
忏奴与王靖潇分开后并没有直接回汀兰阁,而是溜溜达达转到至简园。
廖夫人恪守守岁的礼制,歪在一张贵妃榻上看书,见他来了眼中闪过厌恶:“你来干嘛?”
“夫人好兴致。”他看到书名写着《芳菲传》,这是时下流行的一本传奇话本,讲的是妙龄女子被冤枉谋杀亲夫后历经磨难终得昭雪的故事。
廖夫人把书倒扣下来,不耐烦道:“到底有什么事?”
“来帮夫人解决心病。”
“你是被打傻了吗,我哪来的心病?”
“那我换种说法,我来请夫人帮我解决一桩心病。”
廖夫人屏退左右,正色道:“别打哑谜。”
忏奴笑而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为什么,廖夫人觉得忏奴跟以前不一样了,全身散发着冷然的气质,笑容里有种叫人捉摸不透的毛骨悚然。
王靖潇再次踏足碧水阁,恰逢李紫舟也在。
宋世君没好气道:“一日临门三次,你当这里是你家?”
王靖潇满脸堆笑:“都是二庄主热情好客,让我这外人感到了不是我家却胜似我家的温暖。”
宋世君语塞。
李紫舟道:“你们先聊,我回去了。”
王靖潇伸手拦住:“我一来你就走,这叫我于心不安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之间有嫌隙。”
李紫舟毫不客气:“我跟你本来也不熟。”
“多聊聊天就熟了。”
李紫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又坐回椅子喝闷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像没事儿人似的不请自坐,大咧咧的好像真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舒适自在。
宋世君沉着脸道:“你一来就没好事,这回又想问什么?”
“单荣的房间里少了西苑的账簿,想问问您见着没有。”
“没有。”
“那你呢?”这是对李紫舟说的。
李紫舟道:“账房里的东西问我干嘛?”
“我以为你和单荣很熟。”
“我跟他不熟。”
“单荣房中另有本小册子,上面记录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我觉得你会有兴趣听。”王靖潇掏出来,随意翻开一页念道,“四月廿三,玉葫芦一对儿;七月初九,碧螺春三两;十月廿六,银一百三十两……”
“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落款可都写的是你的名字。”王靖潇放下册子,“你送了这么多东西,我以为你们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李紫舟道:“我们只是私下关系不错。在公事上可没有掺杂私事。公与私,我们一向分得很清。”
“是吗?”王靖潇道,“可我怎么听说了一些话,关于你挪用公款的事。”
“无稽之谈。”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礼物,或者叫贿赂更合适些。”
“我……”李紫舟额上渗出冷汗,眼睛求救般看向宋世君,后者呵呵一笑,“账上的事是我们宋家的私事,我们自己解决,就不劳王公子费心了。”
“你们的私事已经出了人命,还叫私事?”
“廖夫人只叫你去查文公之死,可没让你查单荣之死。”
“我认为他们的死连同慕伶人的死都和文公之死脱不开关系。”
“何以见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心里清楚。”
宋世君脸色突变:“王公子,话可不能乱说。”
“难道不是吗?”王靖潇掏出半截玉玦。
宋世君惊道:“你从哪来的?”
“这应该是您的吧,我从明正堂找到的。”
“不可能!”宋世君拍案而起,“这件配饰我不慎丢失,怎么会落到明正堂!”
“我不这么看。”
“这是有人蓄意陷害!”
“谁陷害您?”
“廖夫人,忏奴,宋琰……东苑的人都想陷害我们。我兄长活着的时候就一直想把采矿权收回,现在他死了,可其他人还不肯放过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您呢?您是否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而杀了他?”
“没有!”宋世君上前一步揪住王靖潇的衣领。
“是您杀了他,然后嫁祸给忏奴的吧。”
“我没有,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到过明正堂,一直跟杜晚一起。”
“可您跟我说您去过明正堂的院子,还听到了里面的呼声。”王靖潇毫不退缩。
“我说谎了,我没有去过,阿茗可以作证!”
“阿茗已经死了,死在了西苑。”王靖潇轻轻说。
宋世君怒目圆睁,手卡住王靖潇的脖子用力收紧:“我要杀了你,你死了,宋家就安宁了!”
王靖潇呼吸不畅,不停捶打挣扎,从牙缝中挤出字句:“你若杀我,整个宋氏就完了。”
李紫舟吓得上前拉扯:“父亲,快住手,他要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死了才好!”
李紫舟掰着宋世君的手指大声尖叫:“父亲您疯了吗!他可是茂陵王家的家主,要是死在咱们这,咱们可就真完蛋了!快松手!松手!”
宋世君缓过神来,手上稍稍松力,这时眼前突然一花,一阵异香飘进鼻孔,心神荡漾之际双腿软了下去。旁边的李紫舟搀住他,也觉得有些头晕,最后双双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靖潇收起小玉瓶,兀自顺着气,对情况稍好些的李紫舟道:“只是些迷药,过会儿你们就会恢复。”他摸着脖子,心有余悸,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要阿苍跟着了。
他跌跌撞撞往外走,看见杜晚朝他跑来,下意识又扬起小玉瓶,杜晚头晕脑胀地倒在地上。
他前后看看,觉得把杜晚留在雪地里太不厚道,于是又费力把人拖到屋中,和另两个人挨着。
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蜿蜒拖痕,霎时间脑中灵光突现。
如果江燃是被人在别处杀死转移过来的,那么地上一定还有痕迹,雪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不会有新雪覆盖,拖痕不会很快消失。
他一口气跑回玲珑轩前面的小路上,拿着灯仔细找,从纷乱泥泞的脚印中慢慢看出一条印记。渐渐地,印记开始分明起来,恰好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宽度。
他跟着印记慢慢走,行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拖痕不见了。前面出现两条路,右边稍窄,通向一处小花园,过了小花园就是云霄路。左边的幽深曲折,通往更远处的无心小筑,是忏奴的住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弯腰在地上找寻,无瑕的雪上散落着细微点状物,他不需要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血迹,江燃的血迹。
他的脑子又乱了。如果他是凶手,打算施行谋杀,那么一定不会选在这么个三岔路口进行,随便哪个方向来人都会撞破。
可凶手偏偏这样做了,是什么原因才迫使凶手铤而走险不顾自身暴露的危险也要在此行动?
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并非预谋,而是临时起意。
如果凶手是宋世君,那么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江燃见面,他又要以什么借口把人骗到这里,单荣当时是否在场?
他站在那里思考了很多,突然觉得自己的方向感变差了。在此之前,他自觉头脑很清楚,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脑子却变得糊涂,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干扰他的思路。是什么东西呢,他又说不清道不明,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从参与调查的人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看着事情一点点脱离掌控,无论怎么调查就是查不到点子上。
他懊恼地一脚踹在边上的树干上,雪簌簌下落,洒满头脸,烦躁的心在陡然而至的冰冷中平静下来,心里又重新梳理一遍整个事情的脉络,想起玉湘的话。
既然慕伶人昨天晚上出去过,那么廖夫人所谓的整晚都在回鸢楼的说法就站不住脚,很可能她也出去过。
至于去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么晚了还能去哪儿,月黑风高必定不是闲逛!
他蓦地转身,朝至简园大踏步走去。
至简园内,王靖潇等不及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却意外发现忏奴就坐在一旁。
“忏奴?”他走上前,关切道,“你怎么在这?”
“是我来找夫人的,商量织造厂交接的事。”
他嗯了一声,对上首一欠身:“夫人,有件事我要问清楚。”
“什么?”廖夫人慢悠悠说。
“慕伶人死前曾透露他昨夜离开过回鸢楼,对此您怎么看,之前您可是没有提过半分。”
“不可能!他毒发身亡怎么可能有时间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不可能?您怎么知道他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回答不出,道:“我就这么顺嘴一说,不为什么。”
“那请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出没出去过我怎么知道,我睡着了。”
“那……”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二庄主。”廖夫人走下来,“听忏奴说,你在明正堂找到了他的半截玉玦配饰?”
“正是。但他不承认,只说丢失。”
“这是狡辩,那玉玦价值不菲,他颇为喜爱,只在重要之日才会佩戴,又怎会轻易遗失。要我说,定是他发现玉玦缺失有损,心虚藏了起来。仔细搜查定能查出来。”
“夫人这是要搜查碧水阁?”
“有何不可?天祉山庄以东苑为尊,他们不得不从。”她吩咐去叫上宋琰,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往西苑。
忏奴起身也迈腿出去,王靖潇急忙拉住他:“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问我了,我不敢说谎。”
“只是这么简单?”
“以前我说谎,她用戒尺打我的脸,好几天都说不了话,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了。”忏奴毫不掩饰地望着王靖潇,神色坦荡,以至于王靖潇为自己的些许怀疑感到羞愧:“算了,我们也去瞧瞧吧,看最后能演变成什么样。”
“等事情结束,你就带我离开吗?”
“当然,一刻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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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琰赶到时,廖夫人已先一步到了碧水阁,并让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
他看着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疑道:“这些都是搜出来的?”
廖夫人坐在主位上说是。
他指着半截玉玦道:“有什么意义吗?”
王靖潇在一旁解释:“意义非凡。它的另一半是在明正堂发现的。”
宋琰明白过来,明正堂每日打扫,若是先前落下的不会发现不了,这一定是案发时遗留在那里的。他在屋中看了一圈,没发现宋世君,问:“我二叔呢,怎么不见他?”
廖夫人道:“他中了迷药,我派人把他移到二楼了,一会儿就醒。”
王靖潇补充道:“他之所以中迷药是因为想杀我,我不得不自卫防身。”
宋琰毫不怀疑宋世君做出这种事,连亲哥哥都能下手残杀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拿起账簿翻看,越看越惊,越看越怒:“近一年来西苑的亏空赤字极严重,怎么没人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要问死去的单荣了。”廖夫人幽幽地说,“他们狼狈为奸,做阴阳账,表面上山庄财力雄厚,实则都被掏空了。”
“父亲知道吗?”
廖夫人伤心道:“你父亲很可能就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想要收回采矿权,才被……”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呜咽。
“这是真的吗?”宋琰问王靖潇。
王靖潇犹豫道:“现在只是猜测,一切得等二庄主醒来才能问清楚。”
宋琰气道:“我可等不了!”说着三两步窜上二楼,把迷迷糊糊的宋世君拉扯下来。
宋世君刚刚苏醒没多久,脑子还晕着,但被宋琰这么一折腾倒也清醒不少,站定之后用眼睛一扫,大概猜到事情原委,积攒起力气首先对王靖潇发难:“你竟敢给我洒迷药,真是该死!”
王靖潇不以为然:“你伤我在前,我防卫在后,道理放哪儿都讲得通。”
宋世君眼中满是戾气,看见桌上的半截玉玦,瞳孔瞬间放大:“怎么还有半块,在哪儿找到的?”
廖夫人道:“事到如今你还装糊涂吗,这就是在碧水阁搜出的。”
“不可能!玉玦我今天晚上从云海楼回来后就发现不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我们也没看见你戴着去呀。”
宋世君愣住,随即想起来在去云海楼吃饭时,他觉得新丧期间戴配饰不合适,所以摘下来放怀里了。
“这是诬陷,有人拿走了我的东西分成两半,故意栽赃陷害。”
王靖潇道:“那账簿你怎么说,也是从你房间搜出。”
宋世君怒道:“我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这东西,更别提拿走了。”
“那它是怎么到你这儿的,难道长腿了?”
“反正不是我拿的!”
两方僵持不下时,门外响起不小的骚动,孟云珠和宋采仙来了。
她们先是环顾四周,然后一左一右站在了宋世君身旁,颇有保驾护航之意。
孟云珠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说好了守岁,结果都守到我们家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廖夫人道:“漫漫长夜总得有点事情做,弟妹不是想知道庄主之死的真相吗,现在正说着呢。”
孟云珠道:“你怀疑我们?”
“不是你们,只是有些事需要二庄主当面说清楚。”
宋世君急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当天晚上我一直跟杜晚在一起,他可以作证!”
“杜晚跟你是主仆关系,利害相同,不能信。”廖夫人说。
“您狡辩没用的,不如老实承认了吧。”忏奴淡然道,“本来您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但千不该万不该杀了阿茗。”
宋世君火冒三丈:“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我干嘛要杀他?”
王靖潇道:“因为您去过明正堂,而昨晚阿茗值守,所以要想骗过所有人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就必须让阿茗改口。”
“瞎扯!”
“但如果只是让阿茗改口说您没去过,却又达不到您的另一个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目的?”宋世君莫名其妙。
“嫁祸忏奴。”王靖潇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织造厂比银矿更好赚钱,因为银矿是天然的,产多产少都不确定,然而贡缎生意则是多劳多得,只要完成皇室采购的定额,剩下的都是利润。”
“我确实想得到织造权,但我没有杀人。”
王靖潇不理会他,接着说:“此前,我脑海里一直在重构忏奴和文公在明正堂里见面的情景,有一点很疑惑。为什么文公不让忏奴进到里间面对面交谈,而是要他站在外间说话。”
宋琰道:“因为父亲不想见他?”
王靖潇摇头:“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
廖夫人问:“为什么?”
“因为,那时站着的文公已经是二庄主了。”
在场的人都倒吸口凉气,十分震惊。宋采仙更是张大嘴巴,望着自己的父亲,下意识后退几步。
宋世君气得发抖,手指着王靖潇:“你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胡编乱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据我推测,您比忏奴早一步到明正堂,与文公谈话,然后用了某种手段迷晕了文公,正要下杀手时,忏奴却来了,因此您不得不伪装成文公的样子,因为穿脱衣服太急,玉玦掉在地上摔成两半,您只来得及捡起其中一半,另一半无暇找寻,因为忏奴马上就要进来了,为了不让他发现端倪,只好让他站在门口回话。”
忏奴咬着嘴唇,低声道:“若我那个时候再大胆一些,执意进到里间,也许父亲就不会死了。”
王靖潇拍拍他的肩膀,接着对宋世君道:“剩下的事顺理成章,您并用迷药迷倒忏奴,然后杀死文公,并嫁祸于人。”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只是我想不明白,既然我都能嫁祸给别人,为什么连自己的茶盏都不收好,并且也不再找另一半玉玦,非要放在那里留破绽?”宋世君道。
“那是因为您没时间做这些事。忏奴还昏迷着,随时都能醒过来,您只能匆忙逃走,又或者您因为心中紧张而忘记收拾现场。”
“王靖潇,你不去写话本故事真是屈才了!想象力无与伦比。”宋世君出言讽刺,“那阿茗呢,你说我杀了他,我那时在叠翠园与李紫舟下棋,根本没碰上,而且一回来就跟你谈话,怎么杀他。”
“您忘了杜晚给阿茗的那杯水?”
恰巧这时杜晚和李紫舟都缓过来走下楼,杜晚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几乎跑着冲过来,隔在宋世君和王靖潇之间,道:“我呸!你少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好心好意给阿茗水喝,他自己身体不舒服暴病而亡,怎么能赖我头上?”
王靖潇嫌弃地后退几步,与杜晚拉开些距离,看向廖夫人,后者一个眼神递过去,马上一个伶俐小厮捧着个盘子上前,里面有个小纸包。“这是从偏房的茶水间找出来的。”她说。
杜晚拆开一看,里面是些灰白粉末:“这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云珠上前查看,手指捻了一些放在鼻下,迟疑道:“附子?”
廖夫人微微笑道:“弟妹也是通药理的,你说是什么应当就是什么了。”
附子是药更是毒,生与死只差分毫。
王靖潇看着纸包不说话,似乎又想到什么,不过他没时间去抓住脑中闪现的东西,说道:“阿茗喝下去的应该就是这种东西。”
杜晚惊道:“没有,这不是碧水阁的东西,一定是你们带来嫁祸的!”
宋世君咬牙切齿:“为了搞垮我,你们真是下了血本。可这些根本就站不住脚,就算这是物证,那人证呢,谁看见了?”
“上天看见了,人在做,天在看。”王靖潇道。
宋世君大笑:“那老天就瞎了眼。”
宋琰听不下去了,厉声道:“是我父亲瞎了眼,对您百般纵容!”
李紫舟默默站到宋采仙身后将她扯到远处,小声说:“情况很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采仙靠在他怀里,担心道:“真是父亲做的吗?”
“是不是他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是他做的。”
“你快想办法。”
“现在父亲说什么都没人相信了,要救他只有一条路。”
“什么?”
“报官。”
宋采仙没了主意:“可报官也是死路啊,一旦他们认定父亲是凶手,同样也是处以极刑。”
“这不一样。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隐秘的,可报官之后,这事就是惊天大案,需要三司会审,参与的人多了,利益关系便复杂了,以父亲在朝野上下的人脉,足可以把死案盘活。”
宋采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耳边你来我往的争辩声越来越大,搅扰她脆弱的神经,一整日都得不到休息的精神终于濒临崩溃,她强忍着不适,说:“那现在该怎么做?”
李紫舟不忍看她如此辛苦,顺势道:“你怀有身孕,此时身体最为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听出弦外之意,将人推开,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人们的注意力果然被她引过去,孟云珠跑过去:“哪里难受?”
“肚子……疼……”
孟云珠心疼地将人搂怀里,回头对王靖潇说,“你们兴师动众来西苑问罪,却牵连我的女儿不得安宁,若她和腹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玩命!”
宋世君也撇开其他不顾,来到女儿身旁,将她扶起:“你快回去休息,不用担心我。”
“我相信您是无辜的,可他们现在咄咄逼人,颠倒是非,我如何能休息。”宋采仙捂住小腹,站都站不稳,对东苑众人说:“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父亲是凶手,可手中证据却寥寥无几,仅凭脑中臆想就要定罪,这跟庸官污吏有何区别。”
王靖潇道:“你误会了,我们并非定罪,只是力求事情真相。至于证据,半块玉玦出现在明正堂已经很有说服力了,你父亲自己也无法给出合理解释。”
宋采仙说:“忏奴早上也被诬陷过,曾说过一句话,现在我把这话再奉送给各位,若仅凭半块玉玦就能定罪,那衙门里的案子也太好断了。”
忏奴抬眼:“采仙姐姐此言差矣,行凶所用之刀是明正堂的摆设,非我个人所有。但玉玦可是叔父的私有物,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宋世君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无非也是想要我手里的采矿权和铸造权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是要给父亲昭雪!”宋琰更正。
“鬼才相信,你不过是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巧取豪夺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至于你父亲被害的真相,对你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胡说!”宋琰声音发颤,面容狰狞,两只眼睛射出的怒火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烧个干净。
廖夫人道:“采仙身体不适,弟妹带她回去休息吧。”
“我不走,我要一直陪着父亲。”宋采仙抓住母亲的手,声泪俱下,“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一边哭泣一边小声呻吟。
廖夫人害怕采仙真的出危险,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只好道:“要不这样,今日先到此吧,等天亮之后我们再来定夺。”
忏奴皱眉:“不能等,他们若是一起串供可就再难发现真相。”
孟云珠不可思议道:“忏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置我们于死地?”
“二婶此言差异,当时我可是在父亲棺前发过誓的,您也在场呢。”
孟云珠冷笑一声,对王靖潇说:“既然是你调查,那你说该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靖潇陷入两难。事实上,宋世君是不是凶手他也并非有十成把握,因为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但忏奴却着急将事情说出,导致他不得不跟着廖夫人的步伐来这里演出闹剧。他沉思半晌,说:“现在来看二庄主嫌疑最大,我建议在完全排除嫌疑之前将他软禁在祠堂,任何人不得入内,直到事情完全明朗化。到时候若二庄主是清白无辜的,我将亲自跪叩请罪。”
“好,我同意。”廖夫人说。
宋琰也同意了。
西苑众人交头接耳一番,最后宋世君也点头答应下来。
只有忏奴盯着地面不说话,最后站起身不发一语地走了。
“忏奴,忏奴……你等等我。”处理完碧水阁的事,王靖潇追上忏奴,“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忏奴脚下生风。
王靖潇强行拽住他:“还说没有,小嘴儿都撅起来了。”
“我没有生气。”忏奴又强调一遍,可眼睛却往别处瞅。
“我知道你心里气不过,但咱们也不能逼人太甚,总得留条后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给父亲留后路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菩萨在做善事?”
“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给咱们留后路。”
“为什么?”
“因为还有许多地方没弄明白,如果二庄主杀了你父亲、江燃和单荣三人,那慕伶人是何人所杀,他总不能有分身术吧。”
“也许就像你说的,他也能指使杜晚干出这种事。”
“可这说不通。你曾说过,送给慕伶人的银耳羹本来是端给悯惠园的,但却一直没有送到反而转个圈去了回鸢楼。”
“说不定就是杜晚半路截下,做了手脚。”
“这都是猜测,咱们需要强有力的证据。”
“把那小子捆了打一顿,不怕他不招。”
王靖潇惊道:“你怎么也有这种屈打成招的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忏奴表情有些不自然,心虚道:“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知你受了委屈,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应该还懂吧,他到底是你二叔,咱们还是谨慎为好,不错放不冤枉。”
忏奴幽怨道:“你还想怎么查,让他亲口认罪?他不会承认的,就算证据确凿也会百般抵赖死扛下去。”
“如果证据完整充分,就算他抵赖也没用的,我会亲自呈上调查始末。”
“呈给谁?”
“当然是报官。”
这次轮到忏奴惊讶了,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王靖潇:“你疯了吗,这种事怎么能报官?”
“山庄接连出现命案,已经死了四五个人,你们还能瞒下去?要是在偏远的县城里倒还有可能,可你们是天祉宋氏,天子脚下最大的豪门世家,你们能瞒得了多久?”
“可兄弟阋墙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就太有损宋家的脸面了。”
“那你们想如何?总不能兄弟两人全都暴病而亡吧,这样的说辞任谁也不会相信的。”王靖潇道,“更何况还牵扯到权利交接,采矿权和铸银权若要顺利移交给宋琰,必须要皇帝首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所以才要想个完美的应对之策。”
王靖潇眯起眼睛:“你还为这些事操心吗,这不是宋琰该想的事情吗,毕竟又不是你要去向皇帝解释一切。”
忏奴跺跺站麻的脚:“我累了,想回去。”
“去我那吧。”
“不了,我要回无心小筑,还要收拾些东西,等天亮咱们就要走了。”
“也好,你先回去整理。”
他们并肩走了一阵,然后分开,走上不同的小路,王靖潇走了几步,回头看,忏奴的背影在夜色下模糊不清。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他们间隔如此之近可却很难辨出忏奴的形态,那阿慈呢,他当时隐在树后,理应距离更远,视线更不好,是怎么看出那人身材魁梧行动敏捷的?
他马上转身再去玲珑轩。
忏奴合衣躺在床上,他很困,却又很兴奋,马上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差一步,父亲的愿望就要实现。
不,是两步,还有个最该死的人活得好好的。
他换了个姿势,伤处一碰就疼,掀起衣服一看肌肤已经黑紫,他找了些纱布缠在腰上,这样一来走路时就不会摩擦生疼了。刚收拾好自己,阿龙就找到他,说话带着哭腔:“少爷要走了吗?”
“是要走了。”
“那我呢,我不想留在这儿,我想跟您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