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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保持着坐姿,仰头看着对方的眼睛,漆黑的色彩,就像他初生时看到的天地,让他想回到那个不需要思考生死的诞生之所,他平静道:“是的,陛下。”
话音刚落,周围的场景便开始分崩离析,眼前的少年康回带着那抹充满野望的笑意消失在他眼前,只一晃眼,他又回到了识海中心。
鹿蜀看着身边四处奔流的记忆洪流,失神许久。
又一次,他又一次去见了记忆中的康回,还打破禁忌与记忆中的人对话,明知这样会扰乱心境,他却总是忍不住想改变那个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人,再去一千次一万次,他都会情不自禁地为记忆中的康回臣服,就是他这份生来的忠诚给了康回无上的权力,促使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这样的心胸狭隘,阴鸷多疑。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想着普渡衆生的热枕少年,为了保持天庭的纯净,他容不下神兽,容不下任何存在情欲的神仙,从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断绝凡人登天的路途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鹿蜀心甘情愿臣服的人了。
如果再不阻止他的所作所为,待琼霄殿回天之时,他和麒麟,还有玄鸟都逃不了一死……可现在只是记忆中的凡人康回他都无力对付,更别提现在那位至高无上的天界之主,再这样下去,一向习惯对康回言听计从的他,或许在面见康回那一刻,就连此刻保护麒麟与玄鸟的决心都会丧失。
鹿蜀无力地叹息一声,盘腿坐下,恍惚中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喊他的名字。
画面逐渐清晰,那是一个笑得可人的少年,身上的锒铛美玉随着策马的动作发出动听的乐声,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和当初的康回一样,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他喊道:“风间,有我陪着你,你就不要寻死了好不好嘛。”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我咯,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不好吗?看这副情景,除了我你也遇不到别人了,我俩注定生生世世纠缠。”
“风间!不要不理我了,你快看!夕阳是不是很美!”
“……很美。杨千月,你能不能好好骑马,不行就下来。”被雪花喷了一头唾沫的李风间如是说。
“哈哈哈!谁让你不理我,雪花咱们走,让风间追我俩!驾!”
杨千月……
看着画面里一人一马逐渐远去的背影,鹿蜀若有所思。他还记得这个凡人,虽然比起玄鸟和麒麟,这个人在他记忆里留下的印象不算多,但却异常深刻,明明也没和他做出什麽惊天动地的事,但偶尔,他眼前总会浮现出这些凡尘的细琐小事。
光是看着这些平淡的日常,他的心便不自觉沉静了下来,那个人一定对还是李风间时的他来说异常珍贵吧。或许,他就是那个能让他舍弃对康回的绝对服从的人。
蛟宫主卧。
地隐看着手里的纪年天书,寻思着这物件本该存放在琅嬛,怎会流落凡人之手,实在蹊跷。更蹊跷的是这天书从天地初开之时开始记述,重达万斤,时至今日已是凡人不可能拿得起的重量,怎麽那两个凡人却能翻开,这可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事,莫非是哪个神仙在暗中协助他们吗?那这天书肯定也是他故意留给那二人的吧。
这样费尽心机,你到底是想让他们知道什麽,抑或希望他们做到什麽……
不过说到底,依靠凡人之力又能做到什麽呢?还是说那位留下天书的神明纯粹是在拿凡人取乐?啧……若是这样就太恶劣了,全天庭也找不出几个这样无聊的神吧。
罢了,静观其变。
地隐将天书放至一边,感受着湖底传来的阵阵动蕩。
天宫再次拔高了,离他的理想又近了一步,只要登上天庭,越过龙门,他就能再次褪鳞,成为真正的龙。
母亲啊,好好看着我吧……到那个时候,希望你会因为曾经对我的绝情而感到悔恨。
他的眼底绽放出无限寒霜,整个湖底都因这一瞬而彻骨了许多。
他永远忘不了褪麟失败的那天,母亲将他推入井底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世间最无情的言行也比不上那时她那对冰冷的眼眸,这是他人生唯一一次感到痛彻心扉,仿佛全身的鳞片都随着那道目光分崩离析,瞬间剥落,血肉撒满一地,哭声震碎四野,即便他苦苦哀求,那个女人也还是没有为他停下步伐。
那一天,她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丢进了宣山的无垠之井,这方魔井正如其名,井底无穷无尽且没有一滴水,传闻掉落进去的无论是神是魔都再不可能爬上来,没有蛟龙赖以生存的水更是完全断绝了地隐生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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