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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这就解释得通了,难怪他一出手就是那麽名贵的墨,看来眼下的凄惨也只是因为天谴之祸,啧啧,世上还真有这麽巧的事啊。
“冒昧的问一句,公子可是东南商会的杨家人?”
男子先是一惊,紧接着哈哈大笑:“柳姑娘,在下看起来像是那麽有钱的人吗?”
柳燕诧然:“现在看着是不像,可你的墨很贵来着……”
“那是我在逃命的路上从别人府里拿的。”杨浅真如实说,双手一摊:“一路上都没遇到几个活人,再值钱的东西也不顶用了,这上好的墨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用,你能懂我的吧。”
原来是从别人家里拿来的东西,说来这一路上活人没几个,她自己都从路上的屋舍里拿了好些衣物,这世道黄金丢地上都没人有命去捡,进出他人的居所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她怎麽就忘了这茬。
柳燕心里对他最后一丝敬重也烟消云散,瞬间换了副嘴脸,“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能给你介绍个亲戚。”
“亲戚?天谴之下死的人十有八九,我还能有哪来的亲戚,难道说这里还有你认识的天命人?”杨浅真一下来了兴致,坐得端端正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当然,那家伙和你一样姓杨,不过他可真是大户人家东南商会会长的儿子,锦衣玉食长大的贵公子。”
“哦,你说的莫非是那个杨先知杨大人?那可是商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我也听了不少他的故事,杨大人可是个了不得的天纵奇才啊,经商手段高明,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这样文韬武略的人,想必他的儿子也十分厉害吧!”
虽然不是在夸她,但柳燕听得心里很受用,此刻也像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一样扬起了高傲的头颅,说:“正是此人,他的儿子杨千月就在这城中,我堂前的字便是他提的。”
“原来是杨小公子的字,我正想这般有风格的字应当是用特殊的笔力写下的,看字如看人,我猜想这位杨公子性子应当十分坚韧果敢。”
坚韧果敢吗?好像也说得过去。这家伙一碰上李风间就倔得像头驴,做出的决定十头牛的力气也拉不回来,还有他拼上性命与白虎的那一战,确实是个相当果断的家伙。
她道:“这都给你猜到了,你该不会是算卦的吧?”
杨浅真笑了笑:“我自幼家贫,年少时我真想皈依道法进山修行,可惜被我那倔强的老爹一棒槌给打去了学堂,读了这麽多年书,家人好不容易供到我进京赶考,这人间忽地就天翻地覆了,考试考不成了,耳边也没有我爹骂我的声音,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他说着,眼神怔怔地紧盯着一个地方,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瞳孔在冷静的言语中逐渐散大,就像个灵魂出窍的人在麻木地讲述生平。
柳燕懂得他这种心情,天谴发生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觉醒来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尸体,压榨她的婆家没有了,欺骗她的丈夫也死了,她好不容易逃到姐姐的所在,可惜……姐姐也先一步去了。
或许,这世上除了“梦”再没词彙能形容这个日夜颠倒极尽荒谬的人间。
“如果这是梦,我现在倒是没那麽想醒过来。”她说。
杨浅真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我理解,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未尝不好,只是偶尔……我耳边会幻听到家人的声音,就好像我爹在喊我回去。”
她无言以对,想到自己和姐姐打小就离开了父母,记忆里酒楼的老板娘就是她的大妈妈,但这个女人只拿姐妹俩当挣钱的工具,亲情什麽的无从谈起,或许姐姐对爹娘还有点印象,但她是完全记不起了。
纵然遗憾,她也习惯了,于是她说:“你会习惯的。”
他忽略了这句可有可无的安慰,忽然对上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天谴到底从何而来?短短几月,瘟疫弥漫,气候骤变,无论怎麽看都不是人力能做到的,很明显这是神力的结果——是神对人的複仇。”
柳燕看着他那对明亮得如同出鞘利剑的双眸,一时有点听不懂对方的话,“你什麽意思?”
杨浅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最开始大家都说天谴是瘟疫,我不这麽认为,来到无骨城后我更肯定这是神降下的灾祸,不管他们出于什麽原因要杀害这麽多无辜的人,我现在只想得到一个正当的解释,到底是什麽样的罪孽要以全天下人的性命去洗清,明明是深受凡人供奉的神,为什麽要做出这麽残忍的事,不理清楚这一切我是不会安然死去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