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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风间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听着,总觉得他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从一开始含糊其辞的柳莺到他怕死,这些可有什麽联系?不明白他讲这些有什麽意图,李风间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头,说:“所以遇见我又能让你留下什麽活着的证明?”
他很明显地开怀笑了一笑,说:“你记得我,会对我好,这就是一个人在世上活着的证明。”
“你就是想被人捧着,是不是?”什麽证明不证明的,这不就是大少爷缺爱吗。李风间默默地咬了口苹果。
杨千月满脸不敢相信地凑近他:“什麽啊,我要是想被人捧着,根本就不会跟着叔父离家去做生意,更不会照顾你……”
照顾,是指让病人给自己牵马。也许对杨千月这样家境的小孩来说,愿意给别人掖被角就是难得的照顾了。
“嗯,是是是,继续说你原来想说的。”为避免他牢骚发个不停,李风间急忙打断他。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于是拧着眉毛转个身子不和李风间坐一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风间,我问你,到我家的那天,你一直坐在门口等我吗?”
不知道他为什麽提起这件事,但李风间忘不了那天杨千月脸色苍白孤身一人走出朱门的模样,明明刚亲眼目睹过家人们的尸首横陈在眼前,任谁都不可能再笑了吧,也许眼泪都哭干了,表情都麻木了,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风间还想过他是否会因为接受不了眼前的事物而疯掉,也许会嘶吼,会咆哮,会将悲痛化为愤怒施加在他身上,打也好,骂也好,闹也好,李风间都能理解,毕竟他也经历过相同的悲剧,他早已做好準备。
可杨千月走出朱门后,居然只是面无血色地对他笑了一下,仿佛在说:抱歉,我食言了,给不了你一个家。
也就是那天起,李风间彻底认清了他和杨千月之间最大的不同,他们一个将亲情看得太重,一个又太过洒脱了。
“是。”李风间沉默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苹果。
“你等了多久?”他接着问。
“三个时辰。”那天他等到了太阳落山。
“你那时为什麽不进去找我?”
“……”
李风间没了声音,他不进去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天谴带走所有人时他就是独自一人消化这些苦痛的,他不会安慰别人,便只能理所当然地让杨千月和自己一样独自去接受这一切。
“你知道吗,进去之后我看见了很多人的死相,都是我很眼熟的人,那是我不愿再回想起来的画面,我好像一个人掉进了地狱,身子泡在三途河水里,所到之处到处是尸骨,虽然死亡让我感到害怕,可是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可我记得那时风间哭了,是因为我的家人不在了而哭的……我那时很不理解,你为什麽会为毫不相识的人流泪,直到你也为柳莺回头,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麽平庸,感情淡薄的我无法做到像风间一样去珍视任何人,我的爱只有一点点,一些留着爱自己,剩下的只能爱一个人,那就是你。”
爱这个字说太多次便不值钱了,更何况,两情相悦才是爱,这个道理恐怕杨千月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李风间也不打算和他解释,该说的早已说过,此刻也只能看着他的眼睛重複那句话:“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感情,你也不要做多余的事。”
杨千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嗫嚅着唇瓣吐不出一个字,虽然是意料之中的拒绝,但无论听多少次这句话还是那样的让他心痛。
“救命……救命……”
两人之间正无话可说,不知从哪传来的呼救声便夺走了李风间的全部注意力,只见他噌的一下站起身子细听,说:“女人的声音,在屋外。”
说着就要跑出去,杨千月只能放下心里那些积蓄了好久的情愫,赶忙起身跟上,“听声音离这越来越近了,是东边来的,她怎会向这个方向跑?后面可是死地。”
“她不可能不知道天谴,却还向这边跑,是有什麽在害她吗?”李风间说着,刚沖出门便差点和一红衣女子相撞,好在他反应快及时侧身躲了一步,而后伸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女人往前倒下的身体。
“啊!”红衣女子细声细气地惊呼一声,确是刚刚那个声音的主人。
“没事吧?”李风间说。
女子拽着他的手臂擡头,一张无比眼熟又憔悴的小脸映入他的眼眸,只听她用着干涩沙哑的嗓子疾呼:“我,我姐姐呢?你看到我姐姐了吗?”
“我……”
“你姐姐是柳莺?”杨千月突然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