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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千月这才注意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地低头抚摸着腹部,而后看他,认真地说:“风间,你的眼睛……真美啊。”
他割兔肉的动作一顿,“哦。”
“你生气了?”
“什麽?”
“我昨天晚上抱着你睡,你生气了?”
李风间满不在意,冷哼一声:“这有什麽好生气的,过来吃点东西,马上赶路。”
原来是因为不能早点动身才不开心的吗。
杨千月叹气,翻身起来叠那薄薄的破被子,却怎麽也叠不好,身后的烤兔肉香气扑鼻,飘在他周围越发让他有点饑肠辘辘。
想到这兔子没自己一份功劳,吃的时候杨千月不免有点羞愧,说:“风间,以后你急着走可以早点叫醒我,我陪你去打猎。”
他挑眉盯了他一眼:“你?你会打猎?”
杨千月一下红了脸,解释道:“君子六艺,射艺可是我学得最好的。”
“嗯。”他应了一声,默默地盘坐着嚼肉。
杨千月细嚼慢咽,只觉这肉虽香,却不够入味,不过也比前些天的脆骨虫好多了。
饭后动身。两人刚走不久,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乌云密布,大风骤起似是要来一场大雨。
李风间说:“你的梦还真灵验,说下雨就下雨。”
杨千月笑:“梦里还是你告诉我要下雨的呢,你才是最灵的。”
“跑起来吧,看见前面那个破庙了吗,咱们进去躲一躲。”
“好。”
雨势极快,噼里啪啦似天神倾水,好在两人没被淋湿多少,及时跑进了那破庙。
李风间在青石板铺就庙里走了几步,收拾好自己后便默默地在那尊破破烂烂的神像下叩了几个头。
杨千月在一旁看着他,又擡头端详一下那尊完全褪色差不多只剩个底座的石像,慢慢说道:“说来……这野庙里不知供奉的是什麽呢,万一是个邪门的东西……”
李风间头也没回,说:“不管祂是什麽,借用人家的地盘,没香火,只有一点敬意了。”
杨千月恍然大悟,这才挤到他身边,也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起身笑嘻嘻对他说:“我倒差点忘了这些规矩,还好你提醒了我。”
李风间嗤了一声,从神像下抽出几个满是灰尘的蒲团:“你不是忘了,你根本是觉得这种破庙里的野神不值得你这样身份的人来拜吧。”
“才没有呢,你怎麽这样说我呀。”
杨千月撅着小嘴委屈。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檐流下的雨就像水帘洞,隔绝了雨幕外蒸腾的天地。
两人坐在铺满蒲团的角落,这是唯一还没有被雨淋湿的地方,墙角不仅让人很有安全感,对于小蜘蛛小虫子甚至是小老鼠来说也是这样。
不久,杨千月隐隐觉得有东西在他背上爬,他赶紧凑近一旁缝补靴子的李风间,说:“我怎麽感觉还有虫子在身边?毛毛的……”
“我看看。”
“好像进我衣服了!”
“……”
杨千月二话不说脱下外袍,那股痒痒的感觉还是没消失,他只能一层一层开始解衣衫,直到快解最后一件时,李风间一手拍在他背后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抓住了,是这个吧。”
他张开手,上面赫然一只甲壳小黑虫,大概有指甲盖那麽大。
杨千月细眉一拧,脸色更加苍白,只叫他赶紧丢远点。
李风间默默地将还活着的小虫放到台阶下,看着眼前的雨与阴沉的天,默默地叹了口气。
杨千月一边穿回自己的衣服一边喊他:“别看了,这雨估计没一天都下不完。”
他没说话。
杨千月又说:“我知道你急着赶路,不急,等出了这村,再走几天估计就能到我家啦。”
“你知道什麽叫天命人吗?”李风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杨千月愣了愣,揪着衣襟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咬牙:“我知道……”
天谴之下,衆生平等。
他们不过是茍延残喘的幸存者,“天命人”的说法是美化自己还在末日下茍延残喘的遮羞布,是凡人妄图在这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得到被神明眷顾的证明,但其实,谁都知道真正的“天命”是要葬送他们。
杨千月说:“你想说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人活着了是吗?即便如此……万一呢,万一我回家就看见了我爹娘呢?还没看到结局,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吧……”
他说着,漆黑的眼底泛起清澈的泪光。
李风间走近他坐下,说:“抱歉,我没有想让你变得悲观的意思,只是想着……咳,还是不说了。”
还是给他留点希望与寄托吧,话说到这个地步,即便以后看到的结果并非他所愿,那样心里也能有点铺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