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不及前几年风调雨顺,总有天灾,北境也不平安,正是花钱的时候,况且年关前北境赈灾,运出去那么多库粮,而奏疏送上来,皇上一看,在何文茂的管理之下,户部的家底居然还很能看得过去。
皇上很开心,再一次当着文武百官嘉奖了何文茂,还将自己平时用的一管毛笔赏了他,同时还嘉奖了户部上上下下全部官员,包括户部侍郎谢常静,还有度支主事顾三爷。
一管毛笔虽然不值钱,但政治意义却很大。这可不仅仅是个面子问题了,这代表着皇上对于何文茂政绩的认同。
要知道,矜矜业业许多年户部尚书的孙尚书,可还没得到过皇上这样的认同呢!当下兵部孙尚书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暗暗瞥了何文茂一眼,心里生出些许疑惑来。
孙尚书做了这么多年的户部尚书,而且是在林相手底下夹缝求生,因此能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他对于户部那些底子,心里隐约有数。从户部出来之后,近两年的钱粮进出他虽然没有具体数字,但根据多年的经验,大体还是估出个数的。
根据何文茂报出来奏疏银子暂且不论,这库粮和布匹的数目是在跟孙尚书心中预估的数字差异有些大,因此孙尚书心里开始止不住的犯嘀咕。女生
孙尚书当场并没有提出质疑。他眼下是兵部尚书,眼下拿不出任何实证,怎么好将手伸长插手人家户部的事。
但这件事被孙尚书记在了心里,他在户部多年,自然在户部攒下了许多人脉亲党,这些人中有不少在何文茂上位之后,被调离,但也有一些人,还依旧留在户部。
孙尚书散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他在户部的老下属,想问问今年户部拿出来的数据怎么那么漂亮。
孙尚书的老下属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都是户部老人,他们对于今年的核报数据也颇为疑惑。但是年头年尾各地交上来的库单,都是在户部汇总的,核算都是在户部衙门进行,至少在户部衙门里的这些账目,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各地报上来的数目与往年差异也不算大,因此一时半刻,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况且何文茂办事漂亮,户部上上下下都得了嘉奖,连孙尚书的老部下也一起得了便宜,他其实也不是很积极为孙尚书查验旧账。只是依着孙尚书的吩咐,将近两年交来户部的账册粗粗过了一遍,得出个没问题的结论。
户部的老人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都不愿意细究,而像是谢常静、顾三爷这样入户部不过一两年,没什么经验的官员就更看不出猫腻了。顾三爷这个度支主事办事是很认真的,他至少能保证从他手下过的帐是绝对没问题的,公事公办,绝无猫腻。
而侍郎谢常静也是一样。何文茂眼下与李相勾勾缠缠,作为谢相的儿子,谢常静绝对不可能帮着何文茂在账面上搞猫腻,这一点孙尚书还是有把握的。
但有多年经验的老户部尚书,孙尚书确定何文茂交上去的数目绝对有问题,因此他依旧不放弃地暗中找人查验。这件事自然瞒不过户部底层官员韩德年。
韩德年不敢耽搁,立刻将孙尚书偷偷查何文茂的事,报给了郑瑛,与此同时,韩德年也开始着手核查何文茂自打上任以来的所有户部度支,想要弄清楚,为什么孙尚书会暗中找人查户部的帐。
而朝堂上这一切风起云涌,暂时还未影响到穆家,安国公府至少眼下还算平静,虽然穆家的这个年过得十分冷清萧索,穆红裳的爹爹、叔父和哥哥们都没法从北境回来,顾仪兰和穆征衣小两口依旧处于两地分居状态,但目前一切看起来都在渐渐好转,比祸事不断的秋天可强多了。
至少在顾仪兰的精心照料下,穆二夫人的身体真的恢复了,过年时她甚至还有精神陪着穆老夫人一同守夜。
至少穆凌衣在穆红裳和穆锦衣的联合看管下,没能偷偷溜去北境,这一年的新年,穆老夫人膝下至少还有三个孙子孙女陪着过年,也不算过于凄凉萧索。
至少北境冬日里遭遇的雪灾已经顺利过去,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形势渐渐平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442章 元宵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穆老夫人特意在长街上的茶楼定了雅间,带着儿媳们和孙媳、孙子、孙女一齐去赏灯。
其实穆老夫人上了年纪之后,很少主动去这些闹闹腾腾的场合,上一次她出门去看元宵灯会,还是顾仪兰和穆征衣成亲前,为了相亲家,才和顾夫人一齐相约赏灯呢。
而这一次,因为穆承芳去世了,北境又遇到雪灾,整整一个冬天,家里的女人们都在担惊受怕,既担心戎狄人会趁天灾侵略,又担心北境十州赈灾不及时,出流民之祸。
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平安熬到过年,男人们在北境都回不来,团圆是不可能了,因此穆家的这个年关,过得实在是冷清,团年饭的桌上没什么喜庆气氛,从老到小一个个穿着素服,气氛也是沉闷。
按理来说,家里有人去世,过年时是这个气氛也是正常。但这在旁人家里正常,在穆家就不太正常了。
穆家其实没有守制的规矩,因为穆家的情况是没法遵守什么孝期传统的,若是穆铁衣和穆驰衣过年能够回家,穆氏夫人们一样还是要一点都不耽搁的为他们相亲娶妻。
家中最年长的穆老夫人从十六岁嫁进穆家开始,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生死离别。
当年老安国公的长兄战死,长嫂伤心而亡,还不足一年,穆老夫人就嫁进了门,进门没多久,公爹就战死沙场,两年之后,老国公的三弟也阵亡,就剩下四弟,也就是穆承芳的亲生父亲。
而穆承芳的父亲也是在二十六岁那年阵亡。老一辈最后战死的就是穆老夫人的丈夫,老国公爷阵亡那年是四十五岁,和穆承芳病逝时的年纪其实差不多。
这一场接一场的丧礼,都是穆老夫人亲自操办的。就是这样一场接一场的生离死别,才将她磨练成今日这般坚毅的模样。穆老夫人清楚,她的儿媳们,必须也像她一样,穆家的女人必须习惯这一切,因此她留了几个月的时间让儿媳们悲痛缅怀逝去的亲人,但并没打算让她们过久地沉浸于悲伤之中。
她们必须尽快走出来,继续坚强地站直了,撑住安国公府,为了北境的男人们,撑起这个家。
因此穆老夫人才决定,正月十五日,带上全家人去赏灯,不管儿媳们怎么想,也不管孙媳、孙子、孙女是不是情愿,她都打算固执地强迫他们向前看。
幸运的是,新寡的穆二夫人虽然还沉浸在难过中,但她能够理解婆婆为何这样做。她知道婆婆是对的,丈夫没了,她还有儿子们,还有儿媳妇。她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她得像婆婆一样,成为孩子们的支柱。
因此穆老夫人提出去赏灯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的,反倒是鬓边簪着白花的穆二夫人。
也同样在为公爹戴孝的顾仪兰显然十分吃惊。她是在顾大学士和顾夫人的严格教养下长大的,对于穆家的观念,有些时候其实接受得不算顺利。比如眼下,她就认为公爹去世还没半年,家里人就结伴去赏灯,在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里,这样其实是不敬且显得有些凉薄。
穆红裳其实注意到了顾仪兰那一瞬间的吃惊。但她当面什么都没提,而是在入夜以后,也没带丫鬟,独自去了一趟顾仪兰的院子。
姑嫂两人一直聊到了半夜,顾仪兰送穆红裳出门的时候,表情明显释然了许多。
红裳,幸好有你来劝我,她牵着穆红裳的手,十分诚恳地道着谢:若非有你,我岂不是要误解祖母和母亲许久。她们这样辛苦,我却还要如此误会她们的用心,我可真是
大嫂没有错,只是嫁进门的日子还短,没有事事习惯而已。穆红裳朝顾仪兰笑着摇摇头:你又不像我,从小到大,所有道理都是祖母亲自教的,自然能理解她是怎么想的。
就你会安慰我。顾仪兰也溢出几丝微笑:家里有你可真好!
大嫂也就现在念着我好,穆红裳故意开着玩笑:等过些日子,大哥回家了,你就想不起我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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