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郑瑛周身的气场似乎更加冰冷,他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袖子扯回来,猛地转身背对着穆红裳,看起来像是转身就要走的样子:本王与你毫不相干,有什么可生气的,又为何要担心你?
因为穆红裳被郑瑛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小声嗫嚅道:因为你是好人嘛!你一直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好人,看到旁人遇险自然会担心我抱歉,我又乱说话。
听到穆红裳这句话,郑瑛顿时浑身一僵。他猛地闭上眼,紧接着,苦涩的微笑爬上了他的唇角。
好人?笑话!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两次听到同一人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郑瑛知道,他栽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栽在了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手里。栽的心甘情愿、毫不后悔。
但那又如何,郑瑛重新睁开眼,目光中沉郁的怒火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缭绕不去的丝丝绝望。
那又如何?他身后的这个女孩子姓穆,安国公的独生嫡女。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郑瑛沉默不语,站在他身后的穆红裳似乎有些紧张,她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然而这时,郑瑛突然又转过身。
他已经整理好了脸上的表情,无论是怒气还是绝望,都已经隐去,他俊美的脸上一派平静,双眸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样安静地盯着穆红裳。
穆红裳仰着笑脸,望着郑瑛重归平静的面容,似乎更加不知所措的模样,她长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只好低下头,像个做了错事,等着挨骂的乖巧孩子似的,捏着衣角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模样。
郑瑛迫使自己将目光从穆红裳身上移开,他抬起眼,匆匆扫了一眼远处瘫在地上的谢淑柔,顿时又不自觉地拧起了眉。
又是她!郑瑛语气不善,愣是把缩在一边的谢淑柔吓了一跳。什么叫又是?她觉得自己似乎没得罪过这位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信王爷。
好歹信王爷生母姓谢,都是拐弯亲戚,不至于这样看她不顺眼吧?难不成是因为郑瑾那个祸害成天追着她跑?
然而下一秒,谢淑柔就知道,她误会了。因为她下一秒,就见到了气场很吓人的信王冷着一张脸教训她的救命恩人穆小姑娘。
这是第几次了?信王扫了一眼谢淑柔,似乎对她的存在万般嫌弃似的:你怎地又跟她扯在一起。你到底要为了她涉险多少次才肯长记性?
啊?穆红裳眨眨眼,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郑瑛说了什么,她回过头顺着郑瑛的视线看了谢淑柔一眼,下意识地张嘴就想分辨:我没
还要强辩,郑瑛眉头几乎凝成疙瘩,他直接打断了穆红裳的话:在大皇姐府上发生的事,京中几乎传遍。她落水你要救,落崖你也要救,什么时候你为了她,将自己的命搭进去,你才长记性吗?你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少本事,逞英雄时有没有想过旁人。你若是被她拖累得落了崖,你让安国公府里的穆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如何自处?你让
郑瑛一句话没说完,猛地闭上了嘴。他似乎又开始生气,漂亮的嘴唇紧紧抿住,目光中渐渐又有怒气翻了上来,眼神不善地盯着穆红裳。
第194章 疼痛
你我穆红裳一时语塞,她原本是觉得挺理直气壮的。她出身武将家族,父兄都在边关沙场,穆氏一族倾全族之力要守护的,无非就是身后万千黎民。
守护,几乎是穆家人从小刻在骨血中的信念,今日就算不是穆红裳,换了任意一位穆家人,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谢淑柔遇险,也不会见死不救。
当然了,穆红裳觉得理直气壮并不是因为这个。穆家人行事有分寸,武将的命贵重,他们都清楚,他们不会轻易涉嫌,他们的命还要留着守护大周江山。与一群未来穆氏将军一齐接受教育的穆红裳其实也是这样想。
当时立刻救人,虽是下意识间的应急反应,但过程中穆红裳一直算是冷静,所有行动都不是随意鲁莽而为,除了最后被拖下马以外,也称得上量力而行,她觉得自己是有分寸的。
就算是一下子被拖到崖边,她其实觉得自己也掉不下去。她当时一手抓着刀柄,一手拉住谢淑柔,只想着能多撑一刻是一刻,也没想其他。
而且就算今日郑瑛不来,三叔母和谢大奶奶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穆红裳觉得,自己和谢淑柔总能获救的。
因此郑瑛开口质问的时候,穆红裳原本觉得自己挺理直气壮的。然而不知为什么,被郑瑛浓黑的眼瞳盯着看时,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了,真的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莽撞,让人担心。
穆红裳有些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望着郑瑛,声音很小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会掉下去的,我心里有数。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
心理有数?郑瑛气得笑起来了,只是这笑容冷飕飕,让缩在一旁的谢淑柔吓得直接打了个寒噤:你自然是心里有数。这话你用不着同我说,你自去对穆老夫人和安国公夫人解释。
别告诉祖母和娘亲!穆红裳吓得立刻又伸手去扯郑瑛的衣袖。
谢淑柔就算是个纸片人的身材,也是个身量长成的大姑娘了,穆红裳用一只手勉力拽住她,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无碍,但实际上,十三岁的小姑娘哪里能长期承担这样的重量,她的两条手臂内里已经被严重拉伤,眼下无力又疼痛。
她这一紧张,伸手就有些急,扯动了手臂上的肌肉,疼痛之下,她反射似的微微一缩,心细如发的郑瑛自然立刻就发现了。
你郑瑛原本就斜飞上挑的长眉似乎都要立起来了,他甚至都忘了避讳,直接伸手扯过穆红裳的手臂,动作看起来非常强硬粗暴。
但实际上,郑瑛下手非常轻柔,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托起了穆红裳的手臂。
不自量力!郑瑛好不讲究地一把掀开了穆红裳胡裙的衣袖,仔细看了看她的小臂,又伸手隔着衣裳在穆红裳的肩胛处和锁骨下方按了按。
穆红裳的肩关节当然拉伤的很厉害,郑瑛下手很轻,但穆红裳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一颤。脸皮很薄的穆小姑娘当然不好意思当众喊疼,她紧紧咬着下唇,脸白了白,但还是固执地站着没躲,似乎是倔劲儿上来了,就为争一口气似的,就好像喊了疼就丢了多大脸一样。
但这一切怎么能瞒得过郑瑛的眼睛,看见穆红裳泛白的脸,郑瑛觉得像是一根尖刺直接戳到他胸口上似的,虽然理智上他清楚,这小丫头其实只是拉伤严重,养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慢慢好起来,但感情上他就是没办法接受。
他的手指还按在穆红裳的肩上,但动都不敢动,就好像这丫头身上有个血淋淋的狰狞伤口似的,让他束手无策。
然而虽然郑瑛动作上小心翼翼,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又冷又硬,毫不留情:伤成这样,你还想瞒过家中长辈?
就说是我不小心弄伤的,穆红裳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乞求地望着郑瑛:我跟着兄弟们长期习武的,平日里受些小伤也是常事,祖母和母亲她们不会太担心的。只要
只要我帮你瞒下你的鲁莽之举是吗?郑瑛冷哼一声:好让你下次继续不知天高地厚的逞英雄。
不是穆红裳心虚气短地低下头,又乖乖地道了一遍歉: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
我没生气。郑瑛这句话答得很快,似乎想要掩饰什么似的:我又不是你的长辈,你受不受伤自有家人担忧,与我无半点干系,我又为何要生气。
哦。穆红裳偷偷瞟了郑瑛一眼,像是在研究他的表情似的,接着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祈求表情:那,你不会跟我祖母和母亲说的对吗?
郑瑛的脸色有一瞬间发青,看样子似乎很快就要爆发的样子,他凌厉的眼神直接落在了谢淑柔身上,吓得缩在一旁装鹌鹑的谢淑柔又是狠狠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