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玉简里也没什么绝世功法,有的只是一个女子的心境变化。似乎是隔一段时日才写上一些,有时多有时少,类似日记。
安郎离开已两日,不知他此去可还顺利?我能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也同我一样期待着他的归来。思念如蛛丝,将我紧紧缠绕,唯有写下思念以慰我心。安郎,待你归来,我定要将此玉简给你细看,你可会疼惜我?
今日是你离去的第四日,我犹记得你说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不知为何日子是如此难熬,没有你在身旁,一切都仿佛没了意思。我们的孩子早上踢了我一脚,真是不乖,待你归来,可要好好教训他,不得欺负他的娘亲。
已经十日了,安郎你怎还不回来?今日我想到孩子的名字,你说叫他清泽可好?段清泽很好听是不是?你若不知我为何叫他清泽,我可会气你的。你记得的对吗,我们初遇便是在清泽湖畔,那时你正躺在树上,而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却被你丢了一头的果子,当时可气死我了。
今日阿泽又在踢我了。母亲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不信。我们海誓山盟,你说过此生绝不负我,愿与我同生共死,我信了的,你不会反悔的,对吗?
一个月了,安郎。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好想你。我好害怕。
安郎,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那我们过去的一切又算什么?我们的孩子呢,你也不要了吗?
今天母亲说让我打掉阿泽,我不愿意。阿泽已经那么大了,我天天能感觉到他在踢我。他这是在叫我呢,他在告诉我,他很康健,他期盼着早日出生与我相见。
今日阿泽出生了,他真的好像你,特别是眼睛,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好想你,安郎,你几时回来?
母亲让我将阿泽送走,我不愿意,她说父亲给我说了另一门亲事,可我听都不想听。安郎,你现在可好,是不是找得不顺利才耽搁了这许久?你快回来吧,我会劝说我父母,如果如果他们还是不肯让我嫁你,我们私奔可好?我错了,我早该听你的,我早该跟你走。
安郎,可惜你不在,没见到阿泽笑起来有多可爱。我心都要化了,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安郎,为何你还不归来?我今日想带着阿泽去找你,却被父亲关了起来。我修为太低,无法打破阵法逃出去,你要早点回来救我们出去!
今日阿泽一周岁了。可安郎你又在何方?
今日阿泽两周岁。安郎,你还是没来。
为何要如此对我,段安!为何!为何!
阿泽的眼睛真的好像你,安郎。每天看到他的眼睛,我就要想起你,可我并不愿想起你。你背叛了我。我们明明海誓山盟过的,你明明说永不辜负我。你亲口说的。
今日我将阿泽关在了门外,他哭叫着要我放他进来,我也在门内哭,可我就是不放他进来。安郎,都怪你,都怪你!
每个人都在嘲笑我!喜欢魔修就是个错误吗?不,不!错的不是我,不是!是段安,是段安辜负了我,我没错!
我不喜欢阿泽看着我,就好像你在看我一样。他也跟你一样,总是想办法要逗我开心,可你不在,我怎么笑得出来?
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不是你娘亲!不是,不是!
阿泽很贴心,你知道吗,他就像你一样贴心,等他长大后,不知会骗走多少女孩的心。然后就像你一样,辜负她们。我想杀掉他,那就不会有女子受害了,你说对不对?可我下不了手。
我生病了,安郎,你还会心疼吗?他们说修仙之人没那么容易得病,觉得我在装病,可我真的病了,安郎,我病了,我快死了,我想你,想你,你为何要背叛我,为何!
安郎,我真后悔遇见你。惟愿生生世世永不再相见。
玉简所有的内容到此为止,用神识看很快,沈黎几乎在收回神识的那刻便看向清泽。
他如木雕泥塑般坐在那儿,手中轻轻捏着他娘亲的玉简,要掉不掉。
阿泽?沈黎担心地问。
玉简中的话几乎都是林苗说给段安听的,唯有一句话,对象是清泽,但这话却是在说她不要当他娘亲。
她好似能从那些不同时期的话语里,生动地看到一个女子从担忧到怀疑,再到不甘、悲伤,乃至绝望,最终于无尽痛苦中疯狂。
她不敢想象最后时日林苗是如何熬过去的。
清泽蓦地看向沈黎,漆黑的眼眸一瞬间如深渊暗不见底,刹那后里面映出沈黎的脸。
黎姨?你叫我?他好似才回神,轻声道。
沈黎犹豫了会儿道:你知道的,你娘亲这些话都是源于误会。她的这些话都并非出自本心。
清泽轻轻点头,但他神情似有茫然,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沈黎的话。
在沈黎进一步劝导前,他忽然笑了一声道:娘亲说得没错,段清泽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沈黎沉默许久,终是点头:是,很好听。
清泽望着沈黎扬起一抹平静的微笑:黎姨,从今往后,我便叫段清泽。
好。沈黎应道。
叫什么都无所谓了。她已将与玉简归还,接下来就是思考该怎么离开的问题了。
片刻之前,白鹭县林家主宅。
林之意等人的到来受到了林家分支的热烈欢迎,连分支的元婴老祖宗都出来热情地招呼了几句。这位元婴老祖宗看重的自然是林之意,他才二十三岁就已是筑基中期,有望在四十岁之前成就金丹,虽不及他的兄长,在同辈中已属于资质好、心性佳、勤修炼的典范。
说完场面话后,这位分支老祖宗就识趣地离开了。
林家主家来接应林之意等人的两位元婴修士是一对夫妻,从辈分上来说属于林之意的叔祖辈。夫妻二人皆是元婴前期,三四百岁,资质极为平庸,因此对于资质很好,未来必定大有作为的林之意疼爱中还有几分客气。
而他们对于此次一道前来的钱瑜,却全是宠溺了。原因无他,只因为钱瑜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都很像他们早夭的女儿。
钱瑜一见这两位一直宠着她的长辈来了,压抑了许久的恐惧、不甘和愤怒终于一股脑宣泄出来,刹那间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正想汇报此行经历的林之意见状只好停下。
林信昌见钱瑜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心疼得不得了,连忙道:囡囡,谁欺负你了,哭得叔祖心都疼了。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除了林之意外的其他人,特别是一向跟钱瑜不对付的林恬。林之意性格很好,又是钱瑜的表哥,他并不认为林之意会欺负钱瑜。
林恬吓得往林之意背后缩了缩,又委屈又担心。
委屈的是能给她撑腰的长辈不在这里,她莫名被人瞪,担心的是钱瑜要告沈姐姐的黑状了!
林之意已经知道钱瑜想说什么,他刚要开口,钱瑜便哽咽着说:是两个散修!那个女的只是个筑基,我也不怕她,另外那个男人,脑子有病的,他叫那个筑基娘亲,他还说要杀我!
林信昌的道侣名卫敏,原来其实也是个散修,但她很早就嫁入林家,早将自己当成林家人,钱瑜语气中对散修的鄙夷她也不甚在意,连忙将钱瑜搂进怀里,不住地抚摸安慰。
囡囡莫哭,叔祖母定不会教欺负你的人好过!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林家叫嚣,告诉叔祖母那人是谁,在何处,叔祖和叔祖母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有人怜惜,钱瑜更觉委屈,哭得打嗝,一时间顾不上回话,林信昌和卫敏只得看向林之意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