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尿。谢和在她背后笑盈盈地接了两个字。
容卿整个灵魂被震荡了,睁大了眼睛看眼前的狗妖精,他却毫不反驳地嘿嘿笑了两声。
马尿是她以为的那个马尿吗?
容卿嘴唇发白,被震撼得不敢多看,不敢多闻,僵僵地低下眼,捧起盆里的清水盥洗,心却乱成一团麻:他真是未来魔尊吗?魔尊怎么会这样土,张口屎尿屁?
人族的小娘娘手也没有毛毛,细细长长像大葱。黄二盯着她,嘿嘿笑着:人族洗脸都这样那样慢腾腾,急死人?
容卿只当没听见,用清水将脸洗干净,朝黄二伸出手:帕子。
黄二没听懂地歪了歪头。
背后的谢和说:给公主演示一下,你平时是怎么擦脸的。
哦哦!黄二明白过来,将铜盆在容卿手里一放,撸起袖子,大爪子捧着水就往自己脸上泼,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然后抬起手臂,湿漉漉的脸在手臂上一通乱蹭。
容卿被溅了一脸水,惊呆了望着他,他湿漉漉的毛脸在手臂的粗布上蹭出了一大片痕迹,被打湿的狗脸还在往下滴水。
就这样。黄二又将铜盆从她手中拿走,人族脑壳壳都不太好,洗脸也要人教。
容卿呆呆地站着,下巴上的水珠摇摇欲坠。
她宁愿不擦。
谢和斜倚在交椅里,托着腮望着那单薄的背影,唇角勾了勾,娇生惯养的小猫连落难也是斯斯文文的。
雨下个没完,洞外黑漆漆一片,容卿也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了,她离开十二州时是戌时天将将落黑,一路动荡来到魔域,又被劫持来这洞中好半天,怎么天还没亮?
洞中没有床榻,容卿只能眠在白虎皮上,蜷缩着用虎皮裹紧自己,洞口无门,冷风灌入整个洞府像冰窖。
风声、雨声、呼噜声。
容卿无奈地看向洞口,那呼噜声正是盘卧在洞口睡觉的黄二发出来的,他像只看门的大狗一样睡着,两只耳朵立得高高,连打呼噜的嗓门也大得很。
呼呼回荡在整个洞中。
谢和睡着了吗?她睡不着。
容卿捂着耳朵只露出一双眼去看不远处交椅上的谢和,他盘膝闭目在打坐,丝毫不受呼噜声和冷风的困扰。
是在修仙吗?
她曾听国师说过,修道若进入筑基期就可不食五谷,不惧冷热,吐纳天地灵气修至金丹期可长生不老,修至化神期可白日飞升、成仙得道。
谢和修到了哪个等级?若要成为日后血洗魔域的魔尊,该修到化魔期吧。
找到她的玉鼎,她也可以修道吗?
容卿瞧着他,越瞧腹内越饥饿难受,她从重生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就饥肠辘辘。
可是谢和不需要饮食,似乎自动以为她也不需要吃食。
如今她没弄清楚谢和是不是她的玉鼎,也没弄明白谢和为何要劫持她,留她在洞中做什么?所以她要尽量忍着。
或许睡着就不饿了。
容卿将脑袋埋进虎皮里,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入眠,她从未挨过饿、受过冷,肚子里饿得一阵阵绞痛,这样的感觉陌生又难捱,她越想逼自己睡着,脑子里就越浮现出许多可怕的画面被吊在城门下已经腐烂的青娘和翠儿。
殊苍云抓着她的脖子撕开她的衣襟,围观的妖魔高声叫好,十二州的百姓们一个个在说:活该!若非是她也不会打仗了!要我说当初就该将她绑好了送给这魔主,生为公主过得那么滋润本该为国献祭,竟贪生怕死地跑了!就是活该!
三哥愤怒地喝令殊苍云住手,还有那些急切拦着三哥让他以大局为重的声音
这些画面梦一样一幕幕压着她,容卿饿得又热又昏沉,陷在那画面里拼命挣扎,她握紧怀里的青铜剑,想割开这一场场噩梦。
她不是祭品,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会怕会痛的人
她被噩梦压得透不过气,快要死了。
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将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一般,凛冽的空气涌向她,她猛地喘了一口气,冷汗和泪水一滴滴往下坠。
听见有人问她:你在哭什么?
她哭了吗?
脑子里着了火一样热,她昏昏沉沉睁开眼,看见一张阴柔美丽的脸,幽碧的眼,像是在梦里,她颤抖着喃喃:我没有哭
他是她的玉鼎吗?
她要找到她的玉鼎,要双|修,要变得厉害,她再也再也不要做祭品了。
那张脸的唇角抬了抬,冰冷的手指蹭在她的腮边,没有哭,是眼睛下雨了吗?
眼泪坠在他的指尖。
她浑身烧得厉害,半梦半醒地抓住了他的手,和我双|修,做我的玉鼎
那双幽碧的眼闪烁了一下,他叫了她的名字:容卿,你知道双|修玉鼎是做什么吗?
做什么?
阴|阳|交|合,采|补|玉鼎。
容卿知道的,她曾经偷看过国师的奇门异术画本,那里面嘴|对|嘴的两个赤|裸小人
她知道该如何双|修,她不清醒地盯着眼前人的唇,薄而红的唇,在温柔的说着话。
玉鼎是用来被采|补,采|补我的灵力修为来供你修行。他每个字都说的柔情似水。
容卿只盯着他的唇,抓住他的衣襟,对准了贴上去
下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捏了住,那张唇近在眼前,笑了一下,低低呢喃说:小圣女,你觉得我的脑袋坏掉啦?
容卿望着那张唇,眼泪怔怔掉着,烧懵一般,一头栽倒进了他的怀里,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她似乎又一次听见了异光中那女子的声音你该引|诱他,该让他做回殊和,才能利用他杀兄弑父。他成为魔尊,才有资格做你的玉鼎
洞中静静。
谢和呆了一下,垂眼看着昏在他怀里的人,她几乎是蹭着他的鼻尖栽下去的,他鼻尖还浮动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
人族宫中娇养的公主,焚香熏衣,几乎要腌出味儿了。
粗布衣下,她趴在他怀里露出一截白里透红的脖颈。
谢和托起她的脸,那样软滑的脸豆腐一样躺在他掌心里,睫毛上还挂着泪水,额头上被重冠磕出来的小伤口都被她的白皙衬得格外明显刺目。
好烫,煮熟的山芋一样,人族居然可以这么烫。
发烧了?明明给她换了衣服,盖了虎皮毯子,人族真难养。
谢和垂下脸去,轻轻地舔了一下她额头的伤口,惊讶地喃喃:甜的。
洞口呼呼睡着的黄二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盯向谢和,嘴比脑子快的立刻问道:魔尊大人在吃啥?我也要。迷迷瞪瞪的就窜了过来,歪着脑袋看谢和:我听见了,魔尊大人在舔好吃的,给我也舔舔。
滚去睡觉。谢和挡开了凑过来的狗头。
黄二委屈的哼哼,魔尊大人抢香香甜甜的人族小娘娘回来,又不让吃,做啥子用?
谢和垂眼看着掌心里那张烧红的小脸,续起一点灵力渡进她滚烫的身体里。
黄二抬起鼻子嗅了嗅:魔尊大人还给她吃灵力,好偏心。他馋的舔嘴巴,忽然顿悟一般激灵了一下,魔尊大人该不会是到了交|配的季节吧!
是哦!魔尊大人一百多岁成年了!
可是这人族小娘娘不是大恶人的新王后吗?那岂不是魔尊大人的
傻狗
真暖和。
容卿仿佛被一团暖烘烘的热流包裹着,睡了这两年最舒服的一觉,她迷迷糊糊的想:青娘将被褥烘烤的真暖和。
等她醒来睁开眼,看见光秃秃的洞顶,才回过神来,没有青娘,这里也不是她烧着地龙的宫殿。
是魔域。
脑袋还有些昏沉,她记得昨夜又冷又饿,做了许多噩梦,一会儿是被献祭,一会儿是她哭着要谢和做玉鼎,还梦见有只狗在舔她的额头。
她是发烧了吗?
容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指顿了顿,额角被重冠压出来的伤口怎么不见了?
又摸了一遍,额头光滑,毫无受过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