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姜温枝抬眼看向傅池屿。
他肘弯搭在桌上,手里摇晃着杯子,眉宇说不清道不明的灯红酒绿,似乎并不准备搭话。
闹哄哄中,有人坐不住了。
施佳勾了勾额前的龙须刘海,袅袅站了起来。
瑶瑶,其实阿屿没打算过生,她浅笑嫣然:主要是我和齐峻搞的聚会,也是我们邀请的大家。这样说来,你是不是谢我俩就行?
话里话外的宣誓主权:没我,你现在能坐这里?
可人家话说得滴水不漏,神情也大方坦率,孙瑶瑶只好和施佳碰杯。
两人喝完一起坐下。
施佳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再次把齐峻骂个狗血淋头。
今晚本该只有她一个女生的。谁知这厮嘴快得很,定好餐厅后,傅池屿过生日的消息立刻全年级皆知,更是叫了不少漂亮的女生。
好在近水楼台,自己和傅池屿同班的优势谁也比不了,何况两人近来玩得越来越好,她喊他阿屿,他也并没拒绝。
想到此,施佳笑盈盈地拿起筷子,给对面的傅池屿夹菜,阿屿,你尝尝这个~
不了。
......
施佳笑意一僵,手停在半空。
给我给我,我爱吃!齐峻极其捧场,飞快把餐盘递了过去。
饭桌上都是同龄人,且大部分是自来熟性格,气氛格外融洽,也没几个人老实坐在位置上,大家不时走来走去,逮到谁便称兄道弟地唠嗑。
哎?哥们,你是体育班宋志伟吧?我理科的王麒麟!咱们运动会一起跑过一千米,只不过你是第一名,我第八!
是你啊,我记得!咱还真有缘啊,喝一杯?
必须啊!喝......
这种交际场合,姜温枝宛如透明人。
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说,她还得极力克制窥向傅池屿的眸光。只觉一晚上胸口都闷闷的,实在畅快不起来。
所以。
姜温枝打算化悲愤为食欲!
可看了一圈面前的菜,实在下不了筷子。
这家餐厅偏川渝系,大半都是重麻重盐的辣菜。厚厚一层干辣椒和花椒的毛血旺,水煮椒麻鱼,麻辣卤兔头,泡椒牛肉......
倒也有清淡的菜,只是在餐台中间,距离远不说,姜温枝也不想起身。
说不定只是看起来辣呢?
实践才能检验真理。
做足心理准备,她拿起餐具,夹了一块看起来平和点的炒土豆片。
浓重的鲜麻味瞬间在味蕾炸开,唇齿间全是辣意,脑门更是冲起滚烫的热火。
姜温枝迅速转向右边墙壁,抽了张纸巾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后就开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食堂的辣子鸡和这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咸菜。
这群人吃完这桌菜,真的还能唱歌吗?嗓子不劈叉?
姜温枝贴着墙,撕心裂肺地咳嗽。好在左边男生串座去了,加之餐桌上交谈嬉笑声澎湃,并没人在意这边。
辣意稍缓解后,她红着眼,盯上了面前一排色彩花样繁多的器皿。
不知道是什么饮料,分别盛在不同形状的玻璃杯里。穹顶缤纷的光照射进去,流光溢彩,还挺好看的。
姜温枝随意挑了一个,塔杯口点缀着一朵紫色小花,液体呈焦糖色。低头闻了闻,怎么有种烟熏味?
管他呢。
她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乍入喉冰爽顺滑,凉凉的,然后舌尖麻了,还带有点苦涩。
姜温枝舔了舔唇瓣,不是很好喝,可也纾解了一些辣意。
她蹙起眉头,打算再来一口。
这是酒!手中杯子被人无情掠夺,别喝。
......
姜温枝撇头看向来人。
傅池屿不知何时过来了,自然地坐在她左边。然后,周漾同学坐到了她对面。
一晚上无人在意的角落,顿时被打成焦点牌。
姜温枝虽没探头看,可只凭直觉,也能感觉出有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周漾盘腿坐在凳子上,长筷伸到毛血旺里,夹了块沾满红油的毛肚塞嘴里,不顾烫不顾辣,像吃白米饭一样自然。
姜温枝,你稍微等一会儿,傅哥刚加菜了!齐峻就嘴上叭叭的能,点菜全不顾女生!
啊?哦!好~
盯着周漾豪放的吃相,姜温枝咽了咽口水。
傅池屿把刚抢下的杯子放到自己面前,手腕一转,挑了杯浅黄色的饮料递到姜温枝面前,这个,你可以喝。
好,谢谢。
姜温枝敷衍一句后,难得不看傅池屿,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瞅着周漾。
这小伙子是不是缺失味觉啊?
她愣愣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口干了。
酸酸甜甜的果味在舌尖蔓延。
她眼睛立刻亮了,侧头问:是菠萝汁吗?
傅池屿挑眉:嗯。
那可以再来一杯吗?
先吃东西。傅池屿一口拒绝。
话音刚落,几名服务员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清炖狮子头,鸡汤干丝,梅干菜排骨,翡翠虾仁,清炒时蔬,红糖麻糍。
后半张桌子俨然成了鸳鸯锅,半边鲜嫩清亮的淡菜,半边色泽红亮的辣菜。
周漾看着清汤寡水的狮子头,从眉毛到嘴巴都透着嫌弃:这涮锅水吗?怎么吃得下去的?
姜温枝额角抽了抽,递了张纸巾过去,周漾,你擦擦嘴再说话。
怎么了!周漾拍桌而起,男人就得这么豪迈的吃饭!
......姜温枝沉默了会儿,不是,辣油要顺着你的嘴角滴到领口了。
你不早说!
周漾迅速接过纸巾,保住了身上的粉卫衣。
三人开始安静地吃东西。
姜温枝,你知道兔头怎么吃吗?只一分钟,周漾话头憋不住了。
她摇头:我不是很想知道。
不,你想!看着啊,先从这儿掰两半,然后啃它的脸,接着咬舌头,周漾边说边动作演示,还有这里,是兔兔的脑花。
他嘚瑟道:怎么样,残不残忍?
片刻,姜温枝放下筷子,无奈也无语:......说话就说话,你别喷口水行不行?
才不是口水,一定是屋顶漏雨了!
周漾,你脑花,不,兔兔的脑花掉桌上了。姜温枝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建议:不过还没到三秒,快捡起来,还能吃。
我......
向来打嘴仗没输过的周漾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
从始至终,傅池屿懒散地坐在旁边。他捞起刚上的热饮,给姜温枝倒了一杯奶香玉米汁。看着小学生幼稚行为的两人,他唇边扯出弧度,虎口摩挲着杯子。
半晌,他抬起一口深闷。
浓烈的烟熏酒精味。
酒足饭饱。
餐桌上撤了些空盘子,10+6英寸的双层蛋糕摆到了吧台中间。
齐峻:周漾快关灯,到许愿环节了!我起个头,大家一起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
偌大的包厢陡然黑了,只余萤火光亮。
众人围着寿星,有节奏地拍手唱歌。
傅池屿狭长的眼睛阖着,微弱的烛光在他脸上跃动,五官轮廓利落分明。
姜温枝站在晦暗的边缘,不清晰的环境里,她眼中只有他。
许愿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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