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许江同赞许道,能看出来她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
你愿意教她吗?陶希洪冷不冒出一句。
许江同没反应过来:什么?
陶希洪叹了口气:两年前政府就开始推广残疾人美术教育,云云是在那时候喜欢上绘画的,但后来因为资金问题停止了项目,害她伤心了很久。作为哥哥,我不想看她重蹈覆辙。
毕竟培养艺术家是一项高投入低回报的投资,促进残疾人就业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掌握一门简单易懂的技术。
这与许江同的观点不谋而合。
哦对,刚才那句话可不是道德绑架。陶希洪见他脸色难堪,解释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到时候就说你是我朋友,顺路过来的。
提到朋友二字,他俯身贴到许江同眼前,狡黠地笑了笑。
谁和你是朋友?许江同无意识地反驳,语气幼稚得像两个孩子吵架。
你还想当我的老师?陶希洪把他拦在路中间,继续昨晚的话题,把我从男生变成男人?
许江同说不过他,便问:你有那个小女孩的作品吗?
有,带你去教室。陶希洪带他拐了几个弯,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教室,打开其中一个柜子,取出厚厚一挞纸。
第一幅画就是大海。澄澈的天空与深色的海水相接于地平线,两只海鸥盘旋在晴空之上,腥咸的海味顿时扑面而来。在往下翻,还有汽车、房屋、日出
更让许江同感到意外的是,画面的线条非常流畅,每一笔都透露着她的自信与热爱。
放到同龄人中,几乎看不出是盲童的作品。
她怎么学的?
陶希洪指着地上散落的玩具车说:先摸立体模型,记住形状后用盲文笔在纸上定位,一边摸一边戳,确定线条闭合后再勾线。
这是我想的方法,她练了一年,效果还不错吧。
确实不错。许江同反复看了几遍,上色呢?
她会描述要用的颜色,我给她挑画笔。
许江同闭上双眼,默默感受周围的黑暗。他从五岁开始学画,经历过许多挫折与否定,但他依然无法想象,如果某天开始,余生将被黑暗吞没,他还能否坚持自己所爱的事业。
给我一点思考时间吧,他抬起橄榄绿的双眸,睫毛轻颤了一阵,我没有教特殊儿童的经验。
别叫她特殊儿童。陶希洪纠正道,就像平时上课那样和她交流就行。
许江同的语气谦虚得像学生:我会注意的。
往回走的路上,气氛有些安静。路程过半,陶希洪又问:其实这里还有很多有梦想的孩子。比如有个下肢瘫痪的男生,他希望能像我一样健康地打球,然后参加残奥会。你会觉得我们,是不自量力的人?
当然不会。
陶希洪注视着他的双眸,认真道:这里的孩子都不信命,上天夺走他们什么,就一定要夺回来。
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异常渴望,后半句话,陶希洪说在心里。
许江同被他小鹰似勾人的目光弄得不自在,瞥开了眼神。
话语间,两人已经走回活动区。
又在画风景?季向笛抚摸她的头。
今天画的是夏天的天空。
有什么区别吗?
夏天的天蓝得很深,海鸟在空中啼鸣,太阳炙烤着沙滩,热浪扭曲了地平线。季希芸像是在念诗,声音清脆动人。
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小陶哥哥教的,他说夏天的沙滩颜色很浅、很烫。
许江同站在屋外,突然明白曾经导师对自己的质疑源于什么了。
他喜欢绚丽的色彩,过分依赖眼睛看到的东西,却未触及事物的核心。
而季希芸,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属于生活。
福利院政策纯属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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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杯半价
从福利院出来后,陶希洪问:一起吃晚饭吗?
我回家自己做。许江同礼貌地拒绝,一边打开手机查地图。
去地铁站吗?陶希洪飘到他身边,我坐车回学校,顺路送你过去。
好吧,谢谢。许江同并不熟悉京州的道路,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你怎么想到来中国工作的?见他朝自己走来,陶希洪暗暗得意,不想放弃每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其实今天能在福利院碰到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陶希洪原以为结课后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
想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在此之前我没有接触过东亚文化。许江同的回答非常官方,心里想的却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怕冷。
他有个毛病,情绪很容易受天气影响。
西伯利亚的气候太糟糕了,漫长的冬天终日不见阳光,街道被大雪封锁,天地间都是无尽的白。
他到圣彼得堡的第一年精神状态就急转直下,但自己选的路,咬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吞。
手有点冷。许江同缩了缩脖子,后悔今天没穿围巾。正巧路边有家奶茶店,他扭头看了眼陶希洪,兴致勃勃地走过去。
怎么突然想到买奶茶了?陶希洪也推门进去。
小姐姐看他是个外国人,愣了几秒才开口:Hello, may I help you?
许江同摆了摆手,指着菜单熟练地说:茉莉奶绿,中杯,热饮,全糖,打包。
原来是个奶茶专业户。
陶希洪站在后面,忍不住笑出声:小江老师找不到地铁站,奶茶倒是买得利索。
不过全糖,热量会不会太高了?
我又不用刻意控制身材。许江同靠在等待区的吧台上,像是想起什么,坏笑道,不像你,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喝奶茶是什么时候了吧?
真的会有这么幼稚的老师吗?从课堂逗猫开始,陶希洪就觉得他的性格很单纯。
小姐姐把热饮装进塑料袋:先生,您的奶茶好了。
等等。陶希洪抢在他之前夺过包装袋,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奶茶,老师愿意请我一杯吗?
不会吧?作为甜食控,许江同表示无法想象。
我五岁开始练球,教练管得严,青春期体重又不稳定,哪敢乱喝?陶希洪委屈地撇撇嘴,拿起吸管就要往奶茶盖里插,反正是你先逗我的,不买我就把这杯喝了。
没大没小。许江同板起脸批评他,却因为被暖空调吹红了脸,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前台小姐姐赶紧笑着劝他们:正好我们店立冬搞活动,第二杯半价,可以折算一下。
许江同倒不在意这点钱,犹豫道:没事
要要要,就按活动算。陶希洪指着公告牌,靠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看他。
一瞬间,许江同又出现了萨摩耶的幻视。
好吧。僵持片刻,他还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