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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段榆都没有来,蔫在办公位上的林遂意又开始怀疑自己是被这人给摆了一道。
他坚持在岗位上,前半天刚陪着对来看墓的夫妻进去看了,他被太阳晒得更蔫,趴在办公桌上进气多出气少,差点没把同事给吓死。
“要不你下午还是请假吧。”同事忧心忡忡:“虽然咱们业内购墓是很优惠,但小林,我们也不贪这便宜啊。”
林遂意咬牙:“我不。”来都来了,他非要看看段榆怎麽样的。亏都已经吃了,不赚回来点亏的更厉害,他除了咬牙继续熬着,没别的办法,怎麽都咽不下那口气。
见坏就收的人生原则在有关段榆在这些事情上并不适用。
林遂意午饭也没吃,趴在办公桌上回血。姚楚在微信里跟他叭叭叭今天的事情,末了来了句:小意啊,我今天还是在医院里不回来[捧脸.jpg]
“……”你别回来了。但林遂意不这麽说,他不打击姚楚,他只祝姚楚开心不管怎麽样小意永远在你这边麽麽哒。
“麽麽哒”刚发出去,单位里的网络有点儿差劲,加载的小圆圈转了一圈才消失。接着他听见外面同事嗷的一嗓子——“小林!小林你上回那个来了!”
可真行,段榆来了那麽一次就被人给记住了,很有段榆的个人风格,他向来这样。
林遂意坐着不动往外看,看见门口端端正正走进来一个人影。段榆今天不穿长款的大衣了,改一件看起来轻飘飘的夹克。端正又挺拔的人影,与林遂意想象中的一样,捧着个方正精细的盒子。
段涛肯定想不到他会有这麽一天的。生前再怎麽叱咤风云,说几句话就能操纵一切,把什麽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死后也只能是一捧灰,任人宰割。
“至少要一个月。”林遂意维持着表情把“段涛”这个名字输入excel表格,公事公办的说:“再快不可能。我们提供骨灰暂存服务,你也可以选择带回家供着,墓碑制作完成后,我们会通知你,你挑时间来正式落葬。”
“寄存吧。”段榆站在林遂意的办公桌旁,高寿的身体头下片灰黑的投影,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妈也不想和我爸的骨灰在一块。”
那真行。段涛的命确实太不好了,和前妻关系差到冰点,一双儿女也不知怎麽看他。至于更早年的那个昙花一现的同性恋人更不知消失在人潮的哪条浪流里。
“财务室缴费。”
段榆转身去了财务室。
林遂意撑头看了会儿段榆的背影,判断今天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好像很不好,唇色发白,眼袋也很重,双眼皮快要变成多眼皮。
我也还发着低烧呢。林遂意在心里嘀咕着,他带段榆去骨灰寄存室里,给看看段涛未来暂时的逼仄住所。
段榆一路沉默的跟在林遂意身后,往骨灰寄存室那走安静的要命,只听得见脚步声。
要是这会儿脚步声突然停掉,那就是恐怖故事了!林遂意刚这麽想,身后的脚步声就忽然停了下来,一时间静的可怕。
……不会吧?不至于吧?
林遂意一串串僵硬的转回头去,谢天谢地,没见着什麽疯狂掉san值的场面,只是段榆低头一只手的胳膊肘撑着墙。
“阿意,我有点晕。”他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像撒娇,像示弱,像求助,像他还算小的时候攥着林遂意的书包袋子固执,不让人走的样子。
林遂意在那个瞬间觉得自己说到底还是完了。姚楚和丁与榭骂他骂的一直很对,林遂意悲哀的想,他好像就是没有很大的办法去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段榆。
“晕?”
段榆“嗯”了声鼻音,头低的厉害,声音暗哑到飘忽,“晕。”
林遂意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只好伸手说:“骨灰盒给我,120会打吗?国内应急电话没忘吧?”都这时候了,林遂意牙尖嘴利的嘲讽还是不缺席。
他把段涛的骨灰盒从段榆怀里拿过来很不恭敬的拿着,几步匆匆进去骨灰寄存室,熟练的找到属于段涛的那个位置,一气呵成的塞进去。
林遂意往回走,段榆还撑着墙,半死不活的样子。林遂意走过去戳他肩膀问120打了没,没打我来,他反而把脸忽然埋在林遂意的颈窝里。
滚烫的气息激的林遂意头皮发麻。
“好累。”段榆用叹气的声音说。
“段榆你起来。”林遂意咬着牙低声道:“我也在发烧。”
“阿意,你跟我都好累。”段榆继续喟叹。
“……”林遂意差不多知道段榆现在基本已经是糊涂了,不再强求和对方交流,他给同事打了个电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