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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化成雨线,丝丝染上淡金色,还没能落到地上,就变作蒸腾弥散的雾,尘世间的一切都被模糊,笼罩在辉煌的湮灭间。
——这是沃瓦道斯的陨落。
“你看,”沃瓦道斯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快结束了。”
雨线拂过安德烈破碎的眼,变成飘零的泪。
但铂金色的眼瞳,早已褪去稚嫩的灵澈,或上位者的冷漠,它竟然弯起一点点——小小的、残缺的主序者,似乎试图露出笑来。
“你好像在难过。”沃瓦道斯问,“安德烈,这又是为什么呢?”
安德烈浸在辉煌的金光间,喉头被哽住,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回抱住对方——伴随沃瓦道斯身体的陨落,祂的意识也消散得格外快。现在,对方只剩下小小一团了。
忽然,下方冰雪覆盖的乐园间,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
“索沛叔叔!”沙珂靠在窗边,她吃过饭就趴在这里,苏珊娜已经在沙发上睡熟,而索沛为她搭好一条毛毯,闻声走过来。
黑发棕皮的佣兵险些将舌尖咬出血,才将惊呼压下去——暗色的天地中,淡金色如四溅燎原之火,它细碎又磅礴,在空中浮荡着,像一场瑰丽的神迹。
“暴风雪终于要停了吗?”沙珂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问,“索沛叔叔,一切是不是快要好起来了?”
她想了想,忽然踮起脚尖伸手,在白霜覆盖的玻璃窗间,用拇指细细摩挲过冰雾。
半晌,小姑娘才将泛红的指腹移开来,她仍被冰得一激灵,但弯起眼睫笑起来。
“我记得时岑先生很喜欢玫瑰花。”她指指书桌上那枚玫瑰胸针,又指指刚刚比划过的窗面,“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一朵小小的、粗糙的玫瑰花,生长在冷暖碰撞之处,它的花瓣含着朦胧而细碎的金光,像是摇曳在温煦的晨风中。
而自玫瑰的轮廓望出,淡金色的碎屑就往向乐园更深处淌去,直至几缕亚麻色短发被拂起——兰斯自进入智识的那方露台钻出,他眯眼,望进万千光与雾中。
上校蔚蓝色的眼睛像蓄着湖泊,他仰首,隐约看见零星的雨线。
周遭很寂静,惟有微凉的长风,与兰斯的呼吸。
忽然,通讯器亮起来,兰斯搭指上去,俞景的声音就传过来。
“上校,温度在迅速回暖!”俞景喃喃着,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太奇妙了上校,这简直像是神迹!根据气象中心的最新勘测结果,外城温度已经回升至零下十度——暴风雪已经停止,照这样下去,积雪很快就能融化。”
“通知外城城防所驻地,化雪后尽快处理街道积水,谨防传染病事件。如需紧急调用药物,尽快申请。”兰斯顿了顿,“另外......今日受审人员并非叛逃,我收到溪知方面消息,他已被派遣进行新一轮保密任务。俞景,暂时不用再搜捕了。”
上校话说得干净利落,很快挂断通讯,往城防所总部而去。
他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善后,还不可以回家去。
兰斯的影子被斜拉,在雪原间投下长长的影——而在不远处的六区,兰斯自己家中,52号扑着自己的窗面镜影,险些一头撞在玻璃上。
“祖宗!”唐·科尔文一把拎起猫咪,52号大为不满,险些一口咬上他时,被唐博士用几块冻干堵在牙间。
“你怎么一点没学到小时的好脾气?”唐博士嘟嘟囔囔,在猫咪歪着脑袋的咀嚼间,他看向对方瘫软的左后腿,“哟,你这腿是不是好点了?”
——骨头虽然没能长回,但在这几次见面中,液化进度显然已经有所停滞。
猫咪不会说人话,也不屑于回答对方的问题,只哼哼唧唧地嚼着冻干。唐博士耸耸肩,不跟52号一般计较。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望进重重叠叠的云层间,安静地看了许久。
“雪停了啊。”唐·科尔文倾身至窗旁,推开厚重的玻璃。
流风和浮金一起淌进来,唐博士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似乎嗅到植物淡淡的气息,但很朦胧。仅仅一瞬,就消散掉了。
“52号,”唐博士没头没脑地喃喃着,“春天是不是要来了?”
猫咪当然没有回答他。
但,在遥远的天际,在淡金色铺天盖地、而人类目不可及的雾气间,缠绕住安德烈的尾巴终于松散下去。
严格来说,是终于彻底破碎掉,消解在万千风尘间。
蝾螈失去了祂的尾巴,再也不会有新的长出来了。
“沃瓦道斯,”安德烈压抑住哽咽,他残缺的手指抚过对方,像一朵云抚过另一朵云,徒劳俘获到流风,“小蝾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