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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时岑妥协,“我们先回意识空间去。”
于是,下一霎,身躯同意识脱离的感觉从未如此鲜明又割裂——时岑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识体被剥出,像湖面蒸腾的薄雾,四周小颗粒的碰撞声也被放大,一切感官,似乎都纤细敏锐到了极致。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刚才那只五角状生物中心部位的起伏。
不过,这一过程并不算太长。
雾珠很快分散又聚拢,时岑阖着目,等待炽热如夏的意识空间成型......可那曾经感受过的、有些发烫的体验,并没有就此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发凉、如月下海潮般的温和笼罩感。
时岑眉心一跳,意识到大事不妙。
但眼下再阻止已经来不及,就在佣兵猝然睁眼的瞬间,他所处意识空间内已经完全成型——这里已经从最开始的纯粹黑暗,到分别前的微微透光,如今它更亮了一点,像是黎明清风拂过草野,抬首仰望时所见的天穹。
尽管稍有进化,但时岑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他和时明煦的秘密意识空间。
可如今,这里除却佣兵与研究员外,还出现了两团浓白色半流体——“秘密”二字,只能被迫抹去了。
时岑:“......”
时明煦:“......”
两人都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哑口无言。
不过,他俩不开口,自然有主动开口的。
“哇坏矿!”时岑身侧的亚瑟先看清了时明煦,连忙一个劲儿晃动着触肢,“快看快看,那不是你的主人格吗!”
下一瞬,小家伙的兴奋劲儿顿时消弭——两团半流体都急急涌向对面,在翡翠色圆瞳大眼瞪大眼之中,两只亚瑟共同开口,声音抖得厉害。
“啊???”
“两块矿就算了,怎么还有两只我啊!”
第94章 温存
时岑世界的亚瑟率先发问:“你也叫亚瑟吗?”
“对啊!”时明煦的亚瑟眨巴着圆瞳,仍在混乱中,“你你你,你怎么连名字都和我一模一样......”
小家伙磕磕绊绊地答话,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比自己稍微从容一点。
时岑的亚瑟想了想,继续问:“你的矿是叫‘时明煦’吗?”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另一只亚瑟霎时瞪大了眼,“这不公平!”
祂说着,翡翠绿猛地游移至触肢顶端,凑近了时明煦,委屈道:“好矿,祂是谁?你不是独属于我的矿吗?为什么这个家伙也认识你,但是祂的矿,我一点也不知......”
祂说到这里,倏忽止住——几根小心翼翼围至时岑身侧的触须都被吓得撑薄:“这块矿,怎么连基因构造和你完全一致啊!”
小家伙被过大的信息量冲昏头脑,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翡翠绿圆瞳反复游曳于时岑、时明煦和另一团浓白色半流体之间——两块矿虽然很沉默,却都没有展现出惊奇,惟有对面的亚瑟展露出一点惊诧,程度却也远不及祂自己。
小家伙越想越委屈,祂在焦急间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性。
“你和我的矿,你们基因链结构完全一致,”祂凑到时岑身侧,谨慎地打量着他,“你们是不是分裂了?你是好矿的另一个人格吗?”
祂说着,指指另一只亚瑟,自以为恍然道:“矿,你离开了我,一定非常难过!所以你一直在想念,甚至幻想出另一个我——我知道的,用你们社会的话来说,这叫妄想症。”
“什么啊!”时岑的亚瑟顿时不乐意,“你这没礼貌的家伙!分明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块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什么意......”
祂俩吵吵嚷嚷之间,佣兵和研究员已经聚首到一处——此刻再聚首,彼此的面容都比上次清晰许多,那种朦胧的云雾感已经彻底消散,意识体的凝聚程度,随空间一起成长了。
二人都没有急于开口。
时明煦静静地看着对方,指尖却在轻轻发抖。他已经如此熟悉另一个自己,却又头一遭这样真切地用眼睛去描摹——遑论这既是相遇,又是重逢。
已经阻断的,失而复得。在变幻莫测的命运里,不过半日,却已经恍如隔世。
站在他们共同创造的空间内,时明煦几度微微张口,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四下没有风,有碎发从额角垂下,蹭到眼梢。
于是,一只手轻轻拨开了它。
“小时,”时岑温声说,“我很想你。”
时明煦的眼眶微微被濡湿。
他想说的话其实有很多,但此刻忽然都哽在喉间,难言一字。想念的分量太沉重,在支撑骨骼的同时,也压迫着心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