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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被子上滑下去,五指死死揪住对方的衣角,语无伦次地讲述了刚才所听见的信息:“求你了安德烈,我求求你......我,我才十一岁,我还不想死。”
“——砰砰。”
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屋内哀求戛然而止。
......太迟了。
伯格·比约克发现得太迟了。
他和安德烈脸上的泪痕都没干透,对方似乎被刚才那一大通信息打懵了,甚至没来得及理清内容,就只好随伯格·比约克一起呆呆抬头。
他是因为怔愣,对方却是过分恐惧所致的大脑宕机。
“112与113号实验体,现在是例行体检时间。”
温柔亲和的女声响起,伯格·比约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熟悉——这个声音,正是他刚才所听见的那位青年女性。
他听见自己声音艰涩,抖得很厉害:“怎么......怎么是......你......”
“孩子们。”女研究员半蹲下来,“负责照顾你们的研究员姐姐请假啦,今天由我来代班。”
她又从包里摸出两小袋饼干来:“你们碰见什么伤心事了吗?要不要吃一点零食?我偷偷带来的哦,在生活区超市买的最新款,高仿黄金时代草莓味。”
伯格·比约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
与此同时,他悄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在即将蜷缩着身体蹲下去的前一霎,他用余光瞥见安德烈上前一步,接过了一小块饼干。
“姐姐,”安德烈仰起脑袋,慢吞吞地说,“我的,父母,今天去世了。”
“......我很抱歉。”研究员摸了摸他的脑袋,帮他撕开了饼干包装袋,“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我晚些时候再带你去体检。”
“我也要休息!”伯格·比约克立刻蹿过来,“我和安德烈是最好的朋友,我已经为他父母的牺牲哭红了眼睛,我实在难过得走不动道了......不信您看!”
他说着,凑到女研究员跟前去,展示自己通红的眼眶。
岂料,在他身侧的安德烈竟然摇了摇头。
伯格·比约克如坠冰窖。
下一秒,就在他微微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时,安德烈开口了。
“我,不需要休息。”安德烈声音很轻,带着一点颤音,只是很轻微地抖了一下,“姐姐,我可以先跟你去,让比约克他,休息一会儿吧。”
三人都寂静下来,伊始没有人再说话,直至几息后,安德烈才试探性地拉了拉女研究员的衣角,仰着头缓声说:“爸爸以前告诉我,《乐园法案》第一条,写着人类未来至高无上。所以,每个人都要为未来做出贡献。”
“但每个人的价值,体现在不同的地方,有人天生聪明,成为姐姐你这样的,科学家。有人身体康健,就加入军队,或者成为雇佣兵。还有人去十三区当老师,或者开电车和光轨。”
灰蓝色眼睛的小男孩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我没有那样聪明,身体也很瘦弱,就只能在别的地方实现价值,对不对?”
伯格·比约克不可思议地听着这一切,想不通为什么安德烈要说这样一通狗屁话——无论是安德烈的父母,还是他自己,都完全在送死,怎么会有人把找死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而对面那个女研究员竟然还容忍说了这样久,她的手覆盖在安德烈脑袋上,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就连“嗯”也没有。
半晌,她将这个小小的男孩搂进怀中,只说:“安德烈,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
“所以,安德烈选择自己进行融合基因实验注射,而为你留出逃跑的时间。”时岑的声音很冷,“他帮了你,你还这样恨他......你一再强调人类虚伪、卑劣、不择手段,但哪怕在你的讲述中,也并非如此。”
侍者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尚未见过真正的理想国,时岑,你实在太无知,且自以为是——在这几点上,你和安德烈一模一样。”
雪越来越密集,暗灰色连成了片,残垣间常有寒流穿楼而过,每一阵风都会发出凄厉的呜咽。
有信徒扔进木质旧家具的腿脚,火在风里愈发旺盛。
侍者瞥去一眼,确认苏珊娜仍被死死押在篝火旁,才继续说:“时岑,他说了那种话,你以为我还能跑得掉吗?”
他忽然笑了一下:“不过,我确实应该谢谢他——要是没有这个蠢货,我怎么会熬过劫难、成功洗刷偷窃之罪,又被神选中?”
“你和安德烈还是一起进行了注射基因实验,但都没有明显融合反应。”时岑说,“生活重归平静,直至灾厄降临,沃瓦道斯同时带走了你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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