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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岑则转身往楼上去,右手完全自然垂落:“小时,再试试。”
时明煦竭尽全力,试图向右手发号施令。
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依旧安静地垂落,淡青色血管匍匐着,浸润一点细密的雨雾。
二人陷入一种微妙沉默。
“时岑,”时明煦长长地叹气,“要不先收拾实验器械吧。”
“小时,你......”时岑欲言又止,“还是不行吗?”
“动不了一点。”时明煦心情复杂,意识同身体的联系完全断开了,他竟然成为自己的身体的旁观者——就好像他每次闭目,去往时岑的世界时一样。
那现在究竟算是什么状态?
一团悬浮于虚空、停泊于不知名处,且只可以被时岑感知到、同时岑之间发生交流的意识体吗?
“那你自己的身体呢?”时明煦忽然想到,“时岑,你能够同时控制两边吗?”
时岑已经走到六层,在转过拐角的前夕,他闻言闭上眼。
就在此刻。
一种强大的吸引力牵扯住时明煦,研究员的意识体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他被无形的隧道吸入,在死寂之中心脏狂跳不止,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终于清晰感知到意识同人体神经相链接的感觉,并努力睁开双眼——
......随后,他看见了仅在咫尺的卡其色。
他鼻尖抵在这团布料里,半边身子也陷在其中,进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是一张沙发。
时明煦猛地撑起身子——入目的一切都陌生又熟悉,他在心跳的平复间,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嗅到血腥。
阿什利死去后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朝书桌望去时,能看见桌面朦胧倒影出天地间的落雨。
所以,现在是......
时明煦脚步虚浮,掠过书柜,又险些擦到墙上的枪支,最终踉踉跄跄,撞入洗漱间大门。
——然后。
他抬眼,在镜子中瞧见一张同样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张脸,它眉目俊朗,却又显出温敛,中短发在略显疑惑的偏头中小幅度轻晃,露出迷茫的眼瞳。
它属于时岑。
时明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出口的声音也和自己相伴多年的音色略显不同。
这句话后,双方都无语凝噎,尝试消化过分荒诞的现状。
良久,时明煦深吸一口气。
他和时岑,好像,似乎,的确,当真互换了身体。
“时岑,”时明煦干巴巴地开口,“你现在是闭着眼睛的吗?”
“......嗯。”时岑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恍惚,“我尝试抬手,但是只能控制你身体做出相应反应。”
说着,他垂目,看清了被抬举至眼下的左手掌心。
它正细细地发抖,又忽然无措地指节蜷缩了一小下。
时岑重新睁眼开,心声轻而哑:“小时,现在倒是公平了。”
——他和时明煦,都无法再控制自己原本的身体。
意识就这样奇异地错位,像从维度间漏出的两颗粒子,在此前所有能够认知到的世界规则之外,竟然真的发生了这种难以想象的转换。
这要怎么换回去?
双方的大脑都有些宕机。
就在沉默之中,竟然是时明煦那头先动作起来——也正是这种动作让时岑意识到,还好,他们间的通感依旧存在。
但下一刻,他的神色变得微妙:“小时,你在做什么?”
......一种轻微的按压感自心口处传来,分明是掌心贴合着前胸的感觉,对方屈指,勾了勾胸带,随即松手。
皮质的细带柔韧,弹回原位,微微陷进布料里,而始作俑者竟然又好奇地轻轻拍了一下,似乎是惊疑,又似乎想要表示安抚。
时岑眸色晦暗,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往0716号实验室方向去:“好摸吗?”
“嗯?”时明煦闻言一顿,被当场抓包。
但研究员这会儿倒是很坦然——或许是因为,眼下是自己在支配时岑的这具身体,不久前那种被哄骗着解胸带时的局促就此消失掉。
时明煦想了想,觉得这个动作和时岑的某些行为相比,一点也不过分。
于是他如实回答:“摸起来手感确实不错。”
时岑脚下动作稍微一滞,但很快,一种微妙的情绪从意识里流淌出来,被共享给时明煦。
以至于,时岑同两位中年研究员打招呼的声音都显出一点格外的亲切。
随即,他走入实验室大门,愉悦地说:“那就好。”
下一秒,他忽然顿在当场。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这间半环状实验室内,复杂器械分置各处,区域间贴满各种标志,它如此精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