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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金属色泽冰冷,不会轻易随着主人体温的升高而变色,但柔软的耳廓却不同。
血液集中之处,会显现比平时更深一点的粉红。
“我在方舟待的时间很短,”时岑说,“所学的课程也不多,但我记得,在一门基础课程上,老师曾经从很特别的角度,讲述血液的物质性存在[1]。”
时明煦听到这里,忽然觉出一点不妙。
但他来不及阻止,时岑已经继续讲下去,沉睡的记忆随之唤醒。
“当血液被召唤到特定部分的时候,最能彰显其物质性的存在。”时岑笑了一下,“一处伤口,一次脸红......被心脏派遣到受伤、恐慌和兴奋的地方。”
“小时,你耳朵红了。”
“——啪。”
这是浴室灯被关闭的声音。
四下重新归于黑暗,时明煦的指尖,在发生某种微弱的生理性颤抖,他感到自己被戏弄了,但时岑的话好像没什么不对,对方仅仅是在阐述事实。
他想干脆回到卧室去,不要给时岑看了,但此刻的离开像是一场败仗,除却昭示他的狼狈外,毫无他用。
这算什么?
半晌,时明煦才听见自己开口,尽量平稳住声音:“......都不是。”
不是兴奋。
他隐去了后面半句话,但他很清楚,时岑能听明白的。
“我只是觉得奇怪,”时明煦下定决心,再一次摁开了电灯,他走向镜前的脚步很慢,抬头的动作更慢,“由于生活环境、日常食物摄入、锻炼程度等变量的不同,我们的长相可能受到影响,但终究......你我基因一致,差别不会太大。”
在这句话说完后,他总算彻底完成了直面镜子这一动作。
简直比等待实验结果,还要让他觉得煎熬。
并且奇怪的感觉没有消散,血液的涌流反而加速,他们汇聚到毛细血管密集处,在最贴近皮肤的地方,譬如耳廓,指尖,和眼尾。
时明煦就在这种无法自抑的感受中,望向镜面,同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对视。
没有人来强迫他抬头,可时明煦就是感到一丝微妙的身不由己。
实在荒诞又离奇......分明是很寻常的照镜子举动,看见的也是自己。这种事情,他曾重复过无数次的。
但此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有另一个人,正透过他的眼睛,打量镜中他的一切。
白皙的面部,柔软的睫毛,眼下薄薄的皮肤——颜色隐隐有些深,那是恢复工作以来睡眠不足所致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对方瞧见了。
但这种感受又不同于公然展示,它并非登台表演,也不在聚光灯下,这里不过是一间小小的洗漱间。
安静又隐秘,只属于时明煦。
他和时岑之间的关系,也只属于彼此。
并无第三人知晓。
时明煦紧绷的神经,竟然在这种奇妙的想法中得以逐渐放松,他同镜中自己对视的眼神也相应改变。
从局促,到松弛,直至好奇感弥漫上来,轻柔地推促着他,告诉他——
还可以做更多。
于是时明煦伸出手。
手腕抬起,一点点靠近镜面,指尖血液聚集的情况还未彻底消散,指腹的颜色仍旧饱满,他就在时岑深深的注目中,缓慢贴上了镜面。
冰凉的,玻璃的触感。
......但不完全是。
一种奇异的、稍显温暖的触感,从指尖处隐约传递到全身,冷然交替间,激起轻微的酥麻感,像是行走在覆雪长街上,迎面拥向春风。
它是属于时岑的、略高于自己的体温。
时明煦安静地体会着这一切,紧张感已经彻底从他身体中消弭,虽然仍旧觉得别扭,但此刻安心代替了抗拒,使他更倾向于享受现状。
通感由内而外,包裹住他,时明煦在对方眼中,无处可藏。
可他并不排斥这种微妙的感受。
双方都安静地注视镜面,继而时岑开口。
“原来在另一个世界,我是这样。”时岑笑起来,声音轻微低哑,“小时......我该怎样来找你?”
“你想要打破维度的限制吗?”时明煦微微一怔,“从理论上来讲,这毫无可能。”
“任何生物都无法突破维度的限制,去往更高维的世界——就连你我,如今也都仍然是三维空间的产物。”
“但我们已经相连。”时岑很冷静,“你能给现状一个科学解释吗?”
时明煦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或许你我之间的链接,就是以时间为第四轴时,四维空间产生的某种谬误——知道双胞胎悖论吗?”
时岑答话:“当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