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睁大了眼睛,他根本没有勇气抬头或者后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看着地毯上复杂的花纹设计,在这种无助里寒毛竖了一脊背。
月亮忽然爬出了云层,那迫近而来的声音停了下来。夏衍想转身就跑,却看到地上影子里,一只手从黑暗里慢悠悠地伸过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啊!!!!!!!!
夏衍的尖叫充斥在整个大厦里,他伸出手疯狂往身后抓去,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了虚空处一脚,在貌似攻击成功后抱着脑袋准备往外狂冲,却被神秘力量一把揪住了命运的后颈。
他又要尖叫,却在混乱中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叹息。
夏衍愣住,而后缓缓向后转头,屏着呼吸看了一眼,人傻了。
黑暗里有个高大的影子正曲着胳膊摸着自己的颈部,隐忍地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阴森地问他:夏衍,你属猫的?
总裁室也不够明亮,郁上只开了一盏台灯,节俭到令人难以置信。
实木桌子的影在地上扯出具体的轮廓,夏衍盯着那里已经两个小时。
从刚开始的惶恐到后来的难为情再到现在的无所事事,他已经成功忘记一切,开始打瞌睡了。
李岩在他进入办公室五分钟后给郁上打来了电话,那一头说了什么夏衍没听清,只听到郁上阴着脸回话:接回来了,人还活着。
.....
郁上脖子上被他用指甲抓了好长一道伤疤,刚开始还渗血,现在都有点微微结痂了。不过郁上白色的衬衣领口还是被蹭脏了,看着跟他那张精致贵气到需要按平方厘米计分的脸有点不相适应。
夏衍悲催地想,又不是我的错,论谁遇到这种见鬼的状况都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郁上拿到U盘后一直在工作,夏衍迷迷糊糊中望了一眼,看到郁上戴着一副他没见过的枪色窄边眼镜,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可能是遇到了点问题,眉头微微蹙着,却意外地比平时温柔。
他想再看一眼的,却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手底下放慢节奏,办公室里安安静静,郁上抬头微微看了夏衍一眼。
头发乱糟糟的,领口也不整齐,眼下有淤青。大概是梗着脖子睡得不舒服,就蠕来蠕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让自己舒心的姿势,就哼哼唧唧个不停。
郁上静静看了一会儿,合上钢笔,起身。
等将人抱进了休息室里的床上,夏衍才舒展了身体。低声叫了句老爸,一把搂住郁上,蜷在他怀里睡得乖乖的。
第6章
夏衍,夏衍,醒醒...
夏衍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熟悉黑影在他面前晃,他感觉自己有点神志不清,不知道是烧的还是鬼压床压的,总之他越看那黑影越像他爸。
爸...
郁上正在摸夏衍的连带着低烧的侧颈,闻言楞了一下。
不是你爸。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不管,就是...爸爸。
郁上换了口气,起来,别闹了好,你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老爸又不认我了,我又不是故意打他的,谁叫他把我的钢笔扔厕所里了,那是你给我买的,他不是好东西,活该。
郁上扶着他的后脑拉他起来,夏衍故意往下坠,不听话。
起不起?
你别生我气,我就起。
行,郁上说:不生你气,起来。
....嗯...夏衍嘻嘻笑了一下,露出浅显的酒窝,谢谢爸爸。
他费劲圈住郁上的脖子,借着郁上的力气将自己拉起来。
能走吗?
能...夏衍眯着眼,说完之后立刻就反悔了,不能...
他撒赖地要往地上坐,走不动,老爸背。
....自己走。
夏衍揪着郁上领口开始不掉一滴泪地战术性假哭,郁上根本就摆脱不了他,最后拦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夏衍才高兴地哼哼两声。
勉强推上车就躺在后座蜷成一团,郁上从后视镜里一直拿余光瞧着,害怕一转弯人就滚地上去,车开得快,但是很稳。
没一会儿就到了最近医院,夏衍这下都不叫人爸爸了,碰一下就喊,说难受。
你乖一点,很快就不难受了。
郁上抱人去了夜间急诊,为了早点就诊,百十米的路走的急,到了门口时小腿都紧绷,却没想到正巧碰上附近高速连环车祸。
急诊室忙成一条龙,郁上连脚都插不进去。
一位大爷临要出门,看到郁上一西装革履酷帅青年,被患者家属挤得一脸铁青,母鸡护崽子一样搂着怀里身量也不小的男孩,憋屈又可怜。
是中暑,不打紧。
郁上额间也出了点汗,没说话。
这种病例我今晚坐在医院就看了不下三十个。老人仔细瞅了瞅夏衍,你试一下,还能叫得醒吗?
郁上低头,试着喊了夏衍一声。他声不重,夏衍却有反应。只是不睁眼,皱着眉头往郁上臂弯里缩。
也没到昏迷的程度,不用进抢救室的。老人说:你看今晚车祸这个阵仗,不排班的大夫刚刚都被叫回来安排手术了,哪里还能顾得上你个小病小灾的。你在这里等还不如另寻高明,别一会儿都给你弟弟烧成聋哑人了。
郁上没有纠正他的用词,换一家医院至少需要半小时。
出了医院右拐,这条路尽头有个私人医院。二十四小时营业,只要肯花钱,没十分钟你这小孩就挂上水了。
大爷说的略微夸张,但是私人医院确实比那边三甲处理的快。
所幸夏衍的情况没有郁上想象中那么严重。轻度中暑,器官运行和自主呼吸都正常,用不到灌肠或者血液解析。就是监测血压心率的时候发现血容量有点低,就注射了点乳酸林格液。
至于他为什么看起来像是马上要挂了,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太娇。
本来夏衍还一口一个爸爸,眼睛不睁手也不放,吊死鬼一样坠着郁上,结果针一推,他一下子从郁上怀里跳起来,惊慌失措地抱紧郁上脖子。
梦还没醒,嘴里大喊着救命。
大夫抓着还在滴药的针头笑个不停,口罩都遮不住脸部肌肉的跳动,你看,我跟您说过患者情况一点都不严重的。
夏衍睁大眼睛跟医生对峙着,手背上还留着刚才被插破的针孔,才有了点清醒的样子。
郁上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唇角,夏衍,别逼我按着你脑袋坐下。
私人医院不大,上下一共就三层楼,夜间急诊比公立医院更是小了一个圈,护士在走廊走动走动就觉得人满为患了。
刚才高速连环车祸的其中一个患者也恰巧被送到了这里,伤得不重,就轻微擦伤,但是对自己很是宝贝,抢先郁上半分钟占用了最后一个病房。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医院最近正在整修,拆的东一片西一片的,住院部都给拆的四分五裂了。您要是需要病房的话我可以现在带您过去,只是路有点远,可能要走八百多米的样子。
郁上被折腾累了,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
他巡视一圈,推着夏衍的点滴往大厅最后一排的排椅走。夏衍害怕针头再一次给他扯飞了,急忙小碎步跟上。
两人终于坐定下来,夏衍坐在靠墙的位置很是尴尬。他已经不想去解释自己这些可以被称为跳大神的一连串沙雕举动了。
很奇怪,以前夏海在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十分正常,大脑运转真的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两人没什么话的并排坐着,郁上臭着脸,夏衍偷偷瞄他,看一眼就吓得缩回来。
...对不起。想半天还是低头认错,他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人。
哪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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