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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这样不按时吃饭,我就要过去突击检查了,”母亲抱着胳膊,朝他摊开手,“药盒呢?让我看看。”
梁思眠双手揣在口袋里,“没带。”
“没带?”
母亲眼神里带着质疑,眉毛向下压,审视地打量自己的儿子。
梁思眠犹豫片刻,把一个小巧的药盒从口袋里掏出来。
梁母拿过来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药盒有两层,每层都被分成三格,但其中一格是空的。
“你睡觉吃的药呢?”母亲极其严肃地看着梁思眠。
梁思眠低着头挨骂。
“不见了。”
梁母又数了数其他格子的药,脸色越来越难看。
“梁思眠,你是不是又擅自停药了?”
梁思眠沉默着不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心思全在孟允柯身上,再加上在论坛里接破解的活,生活昼夜颠倒的,别说吃药,就连吃饭也是应付两口,只是维持基本的身体机能。
“下次一定不会忘记的。”他小声说。
梁思眠把药盒的扣子紧紧扣好,塞回口袋里。
母亲叹了口气,看着梁思眠,欲言又止。
“……刚才…你爸来过家里,”她的语气放缓,从桌垫下掏出一个红包,“我告诉他你出去住了,但没告诉他地址,他说什么也要给你留点钱。”
那是一个崭新的红包,正面写着“学业进步”,左下角有一行黑色小字:祝李思绵。前程似锦。
梁思眠先是愣住了一瞬,在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不要他的钱!”
他愤怒极了,一把抄起红包,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就要往外扔。
“思眠!”
母亲抓住他的手,关上窗户。
“我不叫那个名字!”
梁思眠余怒未消,一双手不断地发抖,“他装什么好人,每个月都来施舍我们吗?他就是个骗子!下次他再来你就告诉他,留着钱去养他的新老婆新儿子,别让我再看到他!”
“好了,”梁母十分后悔告诉他这件事,“这钱我帮你捐掉,好不好?”
梁思眠急促地呼吸着,被母亲拉回沙发上坐下。
他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情绪被拉入了沼泽,多年前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眼前。
强烈的痛苦,侵袭了他多日来疲惫的身体。
昏暗的小房间里,父亲坐在他的身边,说出那番最残忍的话。
“思绵,爸爸和妈妈要分开了。对不起,爸爸以后不会住在这里了。”
他从作业里抬起头,满心困惑,放下手中的笔。
“爸爸,可是我这次考了九十九分啊,”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说过的,只要我努力学习,你就会和妈妈一直在一起的。”
男人没有说话,干燥的嘴唇抿着,用那双英俊的杏眼盯着他。
他忽然觉得很悲哀,男人的目光如两枚利刃,深深扎进了心里。
他低下头,摊开握紧的双手。
毫无征兆地,他抬起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嗡——耳鸣声响起,他却毫不察觉一般,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小绵!你干什么?”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淌而下。面前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惊恐地攥住他的手,试图阻止他的自毁行为。
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手心也完全麻木,心中震撼的余韵却远超生理上的疼痛。
“爸爸,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他用一种平淡的表情看着面前的男人,“还是说,你都是骗我的?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抛弃我和妈妈了?”
男人攥着他的手,半晌,只说了一句:
“思绵,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愣在了原地,男人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松开他的手,离开房间。
门被打开,在男人走出去的前一刻,他冲进厨房,抄起一碟盘子扔在地上。
碎片四溅,他像个疯子一样朝男人大喊,却只收到了一个厌恶的眼神。男人也怒了:
“是的!李思绵,你一定要听我说实话吗?我根本不喜欢你妈妈,和她结婚,完全是为了本地户口,完全是因为有了你!”
男人站在房门前,身后是一片阳光的走道。
“现在你长大了,我也不想再将就了。”
沙发在一点点地融化。
梁思眠无力地躺靠着,试图将情绪从许多年前慢慢拉回来,却毫无用处。
母亲坐在一旁,发现他的眼神变化,担忧地摸了摸他的头。
“思眠,你还好吗?”
梁思眠的胸膛起伏着,过了许久,他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