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不是在家吗?沈清问。
陈墨白把头从楼上探出一点:她太喜欢小黑了,回回奶粉都放好多,我妈说小黑快断奶了,不能太惯着。
沈清点点头,冲她挥挥手:去吧去吧,我感冒也快好了,到时候去找你玩,
你先把作业补完吧。陈墨白也挥挥手,我妈说早上在菜场上没看到阿姨,我家晚上吃鳝丝面,我顺便给你做点好消化的汤面。
等楼上没了动静,在骤然安静的堂屋里,沈清就着温度适中的小米粥,把面前的餐食吃得一干二净。
*
沈玉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早上惦记着还在发烧的儿子,路过菜场的时候连菜都忘买了,家里孩子生着病,又不能吃些没营养的东西,她边盘算着晚上吃点什么好,边推开门,却看到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儿子端端正正坐在饭桌上写作业。
沈清淡定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我退烧了,电饭煲里有粥和蒸饺。
沈玉花容失色地往后退了出去,关上门,又再开了一次。
沈清和不靠谱的亲妈对视片刻,心领神会:小白做的。
沈玉拍拍胸口,拎着包走了进来:我还以为天上下红雨了呢。你幼儿园那时候班里做小蛋糕,把小白的分了一半带回来,自己的放在饭盒里,我帮你洗饭盒的时候,还以为里面放了一块大石头。
说起当时的场景,沈玉颇有些心有余悸幼儿园当天的作业是家长品尝孩子亲手做的蛋糕并夸一夸自己的孩子,如果沈清真把那块不明物体给她吃了,估计他就要去隔壁讨饭维生了。
沈清把写好的卷子叠在一块,看到上面三年级下册的标头,一顿,把日记本摊开:那不是没让你吃嘛。
沈玉羞他:那可不,村口那家养的大黄狗看到都逃了。她边说边放了包往厨房去,你吃了没啊?
沈清拿起笔在日记的第一条划了一道。
【小学三年级夏,天桥,哆啦A梦,骑摩托车的外地人】
梦里的内容太过碎片化,他印象比较清晰的只有最近可能发生在小白身上的事。
小学三年级的某一个夏天,陈墨白会穿着一条哆啦A梦的T恤衫,在天桥上遇见一个骑摩托车的外地人,那是一个会占她便宜的恋/童/癖。
梦中的他依旧在发烧,没有人和她一起面对这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什么,但当她明白的时候,一切又都太迟了。
这也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他答:你吃吧,我中午吃得晚,还不太饿。小白说她们家今天晚上吃鳝丝干挑面,她顺便煮个阳春面给我吃。
沈玉一边把饺子往碗里夹,一边苦中作乐地想:
挺好,这小子巴不得去隔壁讨饭呢。
第2章 鳝丝面
沈清的晚饭是陈墨白趁着炒鳝丝的工夫来隔壁送的,这回走的是正门。
菜场上买来的手工面条略粗,适合做干挑面,做汤面却有些少了滋味。陈墨白就把西红柿滚水烫了去皮,切成块后放在小锅里连面汤一起煮开,又打了个蛋进去,最后才把煮熟后又在热水里捞过一道的面放进去,转小火焖了几分钟。
我还以为要做阳春面呢。沈清接过用湿布裹着把手的小锅。
陈墨白还惦记着锅里的鳝丝,站在门口没进去:阳春面我怕你吃着没味,锅你一会儿吃完洗干净放着就行,我明天来拿。
沈清顺手把小锅搁在门口的柜子上:你那件哆啦A梦的T恤衫呢?最近好像没见你穿过了。
陈墨白挠头: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条衣服?我还没舍得穿出去过呢。
沈清松了口气:我那天去你房间看到的。
陈墨白有些疑惑。
可那是小舅妈从国外寄过来的,她没从衣柜里拿出来过呀?
傍晚时分,偏黄的光线撒在林间小径上,将一切景物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在小路上响了起来,逐渐靠近小白,晚上吃什么呀?
陈墨白转过身,没再继续纠结刚刚那个问题,笑着朝来人扑了过去:哥哥!
来人是周昕,陈墨白大舅舅的儿子,两口子前些年出国做生意去了,独生子常年寄养在陈墨白家。他倒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眼下已经是逮着自家小姑叫妈的程度了。
周昕个子挺高,笑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瞧上去很是斯文俊秀,手里却拎着一个与身形不符的大西瓜,单手把陈墨白抱了起来。
想没想哥哥?今天书店外面有卖西瓜的,我挑了一个回来,回家之后放井里去,我们吃完饭吃。周昕把手里拎着的西瓜摇了摇,又冲陈墨白眨了眨眼。
书店是暗号,陈墨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晚上吃鳝丝面。讲完,她哎呀一声,哥哥,快走快走,我的鳝丝还在锅里呢。
周昕抱着她拔腿就跑。
陈墨白挂在自家哥哥身上,冲沈清挥手道别。
周昕察觉到自家妹妹的小动作,有点醋:天天惯着沈小二,刚刚又送饭去了?
嘿嘿。陈墨白打了个马虎眼,眼看进了家门口,跳下来就往厨房里冲,哥你加不加醋
周昕本想摆摆架子,看到奶奶抱着陈墨非从里屋出来,抬高声音应道:不放,给我放点香油。说完,他快走几步,把手里的西瓜放到井旁带绳的木桶里,牵着绳把木桶沉了下去,盖上井盖后也跟进了厨房。
陈墨白正忙着把鳝丝装盘,看他进来时神色不对,把鳝丝往他那边推了推。
周昕往灶里添了几根细柴:那个老阿太又有意见了,我要不过来,她指定得骂你。
陈墨白的奶奶很是沾了些老一辈的迂腐思想,不仅仅是在重男轻女上,她也瞧不起未婚先孕还做下独身抚养小孩这个决定的沈玉,所以她一向是不允许自家小孩和隔壁的私生子玩在一起的。
不过陈奶奶在一些方面脸皮也薄至少在外人周昕面前,她是不会管教自家小孩的。
陈墨白探头探脑往门外看,边把好几捆面往煮开水的锅里放:奶奶要是把我惹哭了我就不做饭了,我们一起去外婆家住。
周昕笑她:说得倒是硬气,你倒别看门口呀。
陈奶奶不会做饭,早被陈墨白她姑婆宣扬得全村皆知了。
碱水面在锅里丝带似的翻滚,陈墨白翘起兰花指,模仿得惟妙惟肖:哎呦,你奶奶当年挎着篮子从草湄头走出来,你爷爷就走不动道了,眼珠子直直盯着人看,第二天就拿着准备做生意的钱找媒人去了。结果娶回家,第二天做了顿饭
周昕跟着捏起嗓子回:哈哈,送医院去喽!
兄妹俩笑得前仰后合。
外面传来狗子有些兴奋的叫声,陈爷爷耳朵上夹着一支烟,背着手慢慢走进厨房,笑眯眯的,瞧上去慈和又亲切:小白呀,晚上吃什么?
鳝丝面呀。陈墨白拿着长筷子打散粘连在一起的面条,他们还在扎稻草人呢?
陈爷爷道:你爸那就是瞎折腾,种个玉米废那么多工夫。他和你妈往那一坐,鸟就都跑光了,哪还要什么稻草人呀。
他没好气地拍拍挂在腰上的竹篓:今天我那网就抓到一只小雀儿。
竹篓被他拍得震了震,陈墨白有些气鼓鼓的:爷爷
陈爷爷一僵,有些无奈地把挂带从脖子那块取下来:拿去拿去。
陈墨白把筷子塞到周昕手里,忙不迭接过竹篓。
您也是,咱家现在也不缺吃喝了,这野鸟上都是细菌,哪能乱吃。周昕道,偏过头,从厨房有些模糊的窗户看出去,正瞧见自家妹妹把竹篓打开,一只羽毛绚丽的鸟儿从竹篓里扑腾出来,落到她的肩膀上。
陈墨白小心翼翼地用食指点了点它的头:去吧,可别再馋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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