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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说卫骧是个冷静自持之人,尹昭清原本也从不否认,可如今实在不敢茍同。她与旁人说,旁人兴许都不信。可这种事儿又不能与人说道,她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咽。
卫骧话少她是知晓的,可那也是对待旁人,在她面前他总是能寻着由头来与她说话,就连用个晚膳,他连一道鲜虾羹都能说上好半晌。
可这也就罢了,但此时也未免话太多了些。
白日里他唤她“昭清”,最多不过是一句“夫人”,她觉着并未有什麽。
可一到夜里,他便总在她破碎的娇嗔之中哑着声变着法子唤她,若她不应,他便唤个没完,正如此时。
“阿昭。”
“……”她张嘴却怎麽也发不出声来。
“阿昭……”
他不知疲倦,“昭昭……”
“……”
“阿清。”
“……”
“卫——骧!”还有完没完了!
“卿卿——”
……
这哪儿时讨赏赐,分明就是讨债来的,她定是上辈子欠他的。
***
年关将至时,城中才重现了大半人气。虽还处国丧之期,可圣上并未过分苛待,仍是应允各家门口高挂两盏红灯笼。不过往年爆竹声不绝,今年除去街巷上的锣鼓声也再无其它,还是觉得清冷了不少。
卫骧只告了半月假,虽不足预期,但索性并无琐事缠身,倒也算过得去。
年关伊始,他便陪同着尹昭清一同置办着年货。尹禾颜让人稍了信来,说今年这年就在钱塘过了,而蔡清公务缠身也走不出半步,便也留守于钱塘了。如此,卫骧索性遣了府里一衆人回自家,一来二去,这府邸中除去他二人便也只有黎叔与文鸳了。
四人的团圆饭着实冷清,可到底是比只有他二人时热闹些。
黎叔与文鸳还在东厨忙活,尹昭清便与卫骧在院子的竹椅上忙里偷閑。
倒是许久没有这般心无杂念地好好坐下说上一番话了。他二人一起时便会默契地不提朝中之事,但他知晓她记挂着什麽。
卫骧告诉她,蔡清这回还真是因公务而不得离城,如今他也能独当一面,不必再受他庇护了。
他还说,阿姐在钱塘府的确过得挺好,前些时日宫中来了位女官,极得圣上赏识,听说是从钱塘来的,他还去打探了,话里话外皆是一位姓尹的女先生。
还有孙嬷嬷,她病好了大半,但因年岁到了无法根治,只按时吃药便无大碍。尹姝也回到了她身侧,也不知孙嬷嬷与她说了些什麽,尹姝也算是安分了下来。早先时卫骧便给孙嬷嬷寻了一新宅子,后又给二人寻了一处铺面,如今二人做着小买卖,虽不如在应天府时富足,可在辽东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陈生儒陈老先生也找到了,他逃出应天府后便去了湖广寻了一处小寨子隐姓埋名。不过在两年前已故。陈老先生是寿终正寝,并未遭什麽大罪,只是临终前一直记挂着尹家,留了遗憾。
尹昭清在听到陈老先生已故时红了眼,可知晓他并未遭受非人的磨难,还是欣慰。在当年能留得一条命且安然无恙,已是诸多人的求之不得。寿终正寝,是喜丧,与他而言,也算好事。
如今所有人都算得上是安然,这不就是她所求所愿吗,她也能心安了。
“那夫人呢?”
“什麽?”尹昭清从思绪中回神。
卫骧望着她,眸中满是柔情,“夫人今年可还有什麽愿?”
还有什麽愿?
她所愿许多,可说到底也只是那些,反反複複说来似乎都没了新意,她沉思了好半晌,也想不出其余的来,末了只得作罢,“还未想好呢……”
卫骧失笑,“是还未想好,还是怕我不允你?”
“自然是还未想好了。”尹昭清莞尔,“这可是堂堂卫大人的许诺,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我岂能轻易就开口了,自然是要等个得当的时机再说,届时大人可就不能回绝我了。”
卫骧忍俊不禁,“你可曾见我回绝过你?哪回不是你要什麽我双手奉上。”
尹昭清装作没听见这话,“那我可不管,今日这愿大人先替我留着,改日待我想起来了再与大人说。”
“也好。”
“那大人可要答应我,到时可不準寻托辞赖了这事儿。”
卫骧敲了敲她额头,“我哪儿敢。”
尹昭清掩唇轻笑,可在背过身去时,笑意不达眼底。这些日子来她总有些心神不定,可又寻不着这些莫名情绪的源头,朝中安稳,卫骧平安,阿姐在钱塘也安稳康健,明明这日子就是她从前所期盼的模样,可她就是没由来得不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