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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钱急了,“我说了我并未害人,他是我儿子我怎会害他,我是送他享福去的。”
“享福?”蔡清冷哼,享哪门子福,阴福?
“是真的。”马三钱解释起来,“我儿出生时体弱,病根是从娘胎中带出的,郎中说了这些年需汤药喂养着,我哪儿有钱养活。恰时有人与我提及近日有山东客商前来万海寺求子,寺中收养了不少弃儿,那些客商瞅见有眼缘的,便抱了回去养着了。我想着孩子与其跟着我受苦,不如去富贵人家搏一搏命,兴许养好了身子不说,日后也能金镶玉裹的。”
“而后待孩子大了些你便去将他认回,让他孝敬你来。”蔡清冷笑,马三钱这算盘打得他都听见了,说是为了孩子,实则谋上了别人钱财,说得真是冠冕堂皇,“那你可知你儿子送至了谁家?”
马三钱摇头。
“那引你卖子的掮客是谁?”
马三钱又不知。
“你——”蔡清也是佩服,对面是何人都不知他就胆敢将孩子委身于人,“你倒是敢。”
“他先给了我二十贯的定钱,我才信了他的。”
卫骧沉声,“你是在何处遇见的掮客?”
马三钱垂思片刻,“在万海寺后山。”
卫骧道:“万海寺与此相距三十里地,你为何会去?”
“做替人运送物货的差事。”
“运的什麽货?”
卫骧一句接一句问来,马三钱有些招架不住,“我只拿钱办事,不过问货主与物货之事,这是这行规矩。”
“那日来你家中抱走孩子的可是那位掮客?”
“不是。”马三钱如实,“来的是另一人,那日夜里我不在家中,我没见过他,是我母亲将孩子带给他的。”
谁知还不等人问起,那老婆子倒是先开口了,“我不认得他的。”
卫骧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老婆子摆摆首,“不记得,我不记得了。”显然是不愿多说。
咴嗷,咴嗷——
院侧忽而不合时宜响起一道声儿,将几人的视线齐齐带了过去。
尹姝离着近,寻声走去。就见墙隅停着一板儿车,前头牵有两头驴,正咀食着稭秆料草,这是辆驴车,便是马三钱吃饭的家伙。如此一来,这驴也算得上马家值钱的家当了。
“大人,只是一驴车。”
尹姝见此并无异样,原以为卫骧不会在意,更不会深究,却见他走了过来。
卫骧将覆在车板上的谷草剥开,车身破损,车板断痕显眼,可见也有些年头了。
卫骧指腹抚过车板上的印痕,放在鼻下轻嗅。
“怎麽?”蔡清见卫骧都上手了,就知不寻常。
“你看这印痕。”
尹姝也随之看过去,车板划痕纵横,可在正中却有两道圆环状的印痕,车板是木制,能留下这些痕迹可见物货极重。
“怎麽会有圈状的印迹?”蔡清转头看向马三钱,“你运了什麽?”
这回没等马三钱开口,就见卫骧先道:“是缸。”
蔡清恍然,对,是缸,这是缸底留下的圈状痕,“马三钱,缸内是何物?”
“我说了我不知。”马三钱瘪瘪嘴,低下头去了。
卫骧瞥过他,绕着驴车走了一遭,在车板儿前停下蹲了身。
“怎麽?”蔡清想搭把手,可根本无从入手。
卫骧伸手在车板儿下一探,那头马三钱神色便一紧。卫骧眉梢微挑,一使劲儿,便从车板儿下掰下一物。
是个铁罐子,做工粗劣,又以废铁所制,可见非市面上之物,倒像是出自己身。
卫骧指尖在铁罐壁内一抹,沾了不少白色细粒。
蔡清探过头,“这是什麽?”
尹姝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盐。”
“阿清。”卫骧默示了一眼身侧的蔡清,二人在外不露身份时皆不以通名互称,蔡清心领神会,径直往后院去了。
不过一会儿蔡清捧了一大盐罐子来,里头满满当当,沉得紧,“马三钱,你家盐不少啊。”
马三钱急张拘诸,眼有些发白,额间汗渍而下,他拼命眨着眼,“买,买的。”
“哪儿买的?”
“市集的盐铺。”
“这盐瞧着新,何时买的?”
“昨日。”
蔡清将盐罐子递给卫骧,“你看看。”
卫骧舀了半勺轻嗅,“昨日盐价几何?”
马三钱一愣,“额……三十文,不对,是五十,对,就是五十,哎,我昨日赶闹子买了不老少东西,实在记不太清了。”
“那你本事倒是大,五十文就能买上官盐。”
“什麽官盐?”马三钱全身紧得像块石头,“我是在市肆买的,不是官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