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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姝接也不是,拒也不是,张衍大老远来,不好叫他白跑一趟,可卫骧这头又不好驳了面子。
犹豫之际,倒是有人比她先一步收回了手,“既然你的这位小郎君来接你了,那便跟着他回去吧,案子明日再议。”
什麽她的小郎君!
他这是听到邹氏那句“她与张衍暗度陈仓”的胡言乱语了?瞧这架势,必定叫他也听着了,误会,这是误会!
“大人……”可想要再解释也来不及,卫骧早已转身入了经历司中。
尹姝无奈叹了声气。
“尹姝,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张衍,今日多谢你了。”尹姝见张衍凉意袭身,不再拒绝,顺手接过伞撑起迈入雨中,“其实你不必特意跑一趟,我自己能回去。下月塾师讲学教习,你该在家好好念书的。”
“你一人走夜路我哪里放心。”张衍见尹姝担心起自己来,羞涩地挠了挠头,“今日的书我都念了,更何况温习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夜里灯油暗,还费眼睛。今日之事叫我母亲担忧了,你验尸之时我才未去,是因案子棘手才耽搁这般久?可验出什麽来了?邹兄当真是被人所害?”
他知避嫌,不与她走得近,只走在她身侧一丈远处提着灯不快不慢走着。
尹姝心中藏事,张衍的话也是听了三三两两,未得大人之令她不得透露与案子有关之事,只应了声敷衍他,“明日你就知道了。”
张衍自知不好多问,便也不开口了。
尹姝忽而步子一顿,回身看向经历司。
“怎麽了?”张衍也停下来。
“没什麽。”尹姝摇摇头,“走吧。”
经历司中只剩零星点着几盏烛火,方才她所站之处空无一人。
是她看错了。
第 4 章
偏房临院檐又低,雨落陈瓦的哒哒声不绝于耳,这院房算得上老物件,风雨剥蚀数十年,檐口的瓦当吃不住存雪积水,“哗啦”一声砸落,碎了。
炕上之人缓缓睁开了眼,辗转反侧,与其说被碎瓦声惊醒,倒不如说她根本没睡过去,今日诸多事,她越想越睡不着。
人啊,实在是世事无常,几日前她还见过邹仕轩带着妻儿在市肆买米盐,一家人和乐融融,他那妻子邹林氏虽与她不对付,可落个身死的下场,也实在叫她难受。
三个活生生的人啊。
尹姝心中乱腾腾的,了无困意索性起身。
西炕上摆着一堂箱,里头攒着她近年收罗的小物什,她挪过身,打开右侧的箱柜,探了只手进去。
可未料手一空,霎时尹姝瞌睡都散了,她又摸了摸,原本摆着匣子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
东西呢?
尹姝慌忙点了灯,在昏弱的烛光中探照,她生怕弄出动静,轻手轻脚的,可翻箱倒柜许久却是什麽也没找到。
“阿姝?”屋外传来浅浅一声。
尹姝心虚,连忙合起堂箱,她打了个哈欠,故作刚起身时的困乏之态出了屋,“奶奶①,才入三更天呢,你怎麽醒了?”
“我听见你屋里有动静。”伴着几声轻咳,孙淑兰自另一屋内走了出来,天无月色,可依稀能见她稳慢的步态,“何时回来的?”
“两个时辰前。”
一听两个时辰前才回,孙淑兰面上有些不快,经历司留人一回比一回晚,“一大早下山,还未回来半途又被人喊了去,入了夜才回来,让你一个姑娘的,这是什麽道理。”
“奶奶。”外头风冷,尹姝搀着她往屋内走,“我何曾一个人了,验尸之时大人们皆在,又是张衍送我回来的,您忘了?”
“我知晓的。”孙淑兰拧眉更深了,“可这终究不是这麽个事儿,我见你久久未归便去了邹家,原是想着托她家大郎新妇去寻你,却不想出事的竟就是她家!我心急,偏巧撞见张衍,也就多了一嘴。他一男子自然是不便,庄子里又有你与他的那些髒话,我当然要顾及你名声的,可我是实在托不着人了,若非这孩子也是个乖巧懂事的,我哪里敢将你托给他。”
“奶奶,不必忧心,我也知分寸的。”尹姝作势搂住她,娇声娇气,“我知晓你心疼我,待这案子结了,我在家好好陪你。”
本是宽慰她的话,可落入孙淑兰耳中,反叫她泛苦涩,她攥着尹姝的手,不知何时起,纤如嫩荑的细指也生生磨出了薄茧,“我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应允你入了仵作行人,你一姑娘家的,做什麽营生不好,偏要是这污秽的苦差,你总得有个手艺活傍身,万万不得将验尸当做正经事儿做的,日后还怎麽嫁人?”
尹姝笑笑,“奶奶你知晓的,我手笨,别的手艺怕是还要糟践在我手里,验尸不累,说到底做几日能歇上好些日子,能陪着你不说,大人老爷们给的赏银还不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