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难为这孩子了。
呵,无妨。你先自行沐浴便是。
说罢,周亦行转身离去。
话说还是给这孩子留点私人空间吧。
周亦行微微轻笑,又摆摆头,只觉得这孩子的心思倒是周全,如若按照当年那放荡不羁的自己,定然不会想这么多。
本来一看他的背脊,确是很好的入神骨,如若他能摒弃世间俗物,舍弃杂念,他敢笃定此人能成为超脱八荒之人。
但是从种种迹象看来,苏九允其人优柔寡断,如果要舍弃世间俗物,恐怕要比常人费更多的心神。
算了,这孩子年纪还小,总会在某一天长大的。
周亦行不是喜欢考虑太多的人,也没嫌弃怀中的的旧氅,披上那氅子后,袖中转出了一个荷包以后,转头奔赴向了京畿道左街的醉花阴酒楼。
好久没喝醉花阴二楼的女儿红了,嘻嘻。
灵潭
蓦地,从草丛那边传来细小尖利的声音。
咦,周小公子带回一个小叫花子呢,真奇怪呢。
苏九允只觉奇怪,循着那细小如鸾鸟的声音看去,意外发现水中跃出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鱼,这东西身长不过四寸,白首赤喙鸟翼,苍红色的鳞片上绘着菱形金框,像是西域那边的特殊咒。
这小怪物可真是奇怪。由衷地感叹。
你说谁是怪物?本座可不是怪物!那奇怪的生物听到苏九允的评价顿时炸开了龙须,立即盘旋在苏九允的身边。
苏九允脱掉身上的内衬,脚掌踏入温暖的灵潭水中,灵潭水没过他骨骼分明的肩。
看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小怪物」,他也不害怕,眯起眼饶有兴趣地问道:
哦,不是怪物呀,那你是什么呀?
连本座也不知道也对,本座的真容你这种小鬼怎么有资格看到。哼哼,那你知道上古万神卷轴吗?
苏九允看着会飞的鱼,诚实地摇摇头。
哼,谅你也不知道,今天本座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好的呀。苏九允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
在上古神兽卷轴中,神兽分为天地人三个等级,而在这三个等级中,天级是位列仙班,人级是初探灵阶,地级是普通兽物。而本尊,正是睥睨你们这些凡人的天阶神物燕鳐!
小鱼展开羽翼在空中翻滚了一圈之后,双瞳神气地看向苏九允。看到他认真倾听的模样,小鱼很是满意地说。
苏九允早年也随母亲读过书卷,《山海经》有云:见燕鳐者,有立毅叠登之兆,燕鳐一见天下丰收。都说这种鱼伸长几尺,可如今看这自诩神鱼、身长不过几寸的小鱼。苏九允怎么都相信不来。
燕鳐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很不屑地轻哼两声:你书上看的都是那种我们族群出类拔萃的大佬了,我这还没修炼到如此出神入化。
我以后也要成那样很厉害、很厉害的族长!燕鳐向往地看向远方的云巅,传说在那里是燕鳐跃龙门之地,只要跃过龙门就可以成为无人可挡的神龙,翱翔四野无所拘束。
哦。苏九允全然没有在意,更无心腹诽。潭水轻柔地扑到脸庞,露出清秀的面容来。
哦,那我以后叫你什么?总得把你和你的族人区分开吧。我叫苏九允。
没名字。但是你你你不能给我起名字。燕鳐神情紧张起来,面容似有愠色。
为什么我不能给你起名字,「没名字」?苏九允歪歪头。
因为一旦给上古神兽起名,无论对方是谁,就相当于神兽认主,无论自己的主上吩咐什么命令,那么所属的神兽不可僭越,必须无条件服从。
完了这么随意起的名字,这以后可叫他有何颜面生活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燕鳐腥红了眼,立即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骇人的獠牙,原本瘦小的身躯顿时拉长到了几尺,猛烈地扑向了苏九允,试图咬掉他整个头颅。
小屁孩还妄想当我燕鳐族的主吗?
苏九允的眼中映出那两根骇人的獠牙,他像是认了命合上了双眼。
坊间有老话曾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来也是将死之人,他一直浑浑噩噩也找不到他的意义,要是被燕鳐吃了也免得给周公子造成多余的负担。
携着梅香的清风掠过,苏九允缓缓睁开眼,原来是周亦行捏住了燕鳐的双翼,一副轻蔑神情。
他好不容易救下的苏九允 ,连自己都知道苏九允的命珍贵,这苏九允怎么就跟破罐破摔了一样,可劲糟蹋自己的命?
周亦行勃然变色,头也不回地不悦道:小鬼,这小王八羔子真要咬你一口,就这么等着咬你吗?!
苏九允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低垂了眉眼,解释道:
我贱命一条,若是没了,也不过从世间魂魄中损失一缕,无足挂齿的。
周亦行几乎要因他荒唐的语句气笑了:我要是也这么认为,我救你作甚?
苏九允被他这一句弄得哑口无言。
燕鳐的獠牙距离苏九允的头只有半寸的距离,而此时周亦行另一手上的《八荒阵法录》还没有来得及放下。
无论古书上说的燕鳐鱼有多少通天地的本领,手上的「没名字」在他们燕鳐鱼的族群里也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的存在罢了。
水雾掩盖周亦行的面庞少许,却将他眼角的那颗美人痣勾画无余,连语气都平添了几分温和气息。
燕鳐,你怎么欺负我疏影派的人?周亦行温柔地责问道。
周公子你可算来了,快给我主持公道!他给我起名叫「没名字」!我要是吃掉他的话,这个规矩就可以作废了。燕鳐委屈道,又有些谄媚的看向周亦行。
呵,读书就读一半吗?周亦行弹了燕鳐的脑袋瓜,你难道不知道主上一死,你也会跟着灰飞烟灭吗?而且
周亦行指着闷在灵潭水只剩下两个炯炯有神的眼睛的苏九允,继续说道,
而且,他的功力是和你的功力挂钩的,你能不能成为族长,可是取决于他哦,「没名字」。
没名字怔怔地看向周亦行,瞠目无言。
哦,有道理啊,他爹好像是讲过这么一段,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他倒是悔不当初了。
可是这名字实在太难听了吧。没名字委屈巴巴地说道,獠牙尽数收起。
周亦行松开燕鳐的羽翼,顺手在燕鳐的两腮侧的须上系上琉璃铃铛,缓缓地呼了口气:你放心,名字对于神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旦起名是根本改不了的。
清冽的风吹过,琉璃铃铛被风吹得铛铛直响,燕鳐忽然觉得背脊发凉,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物什是做什么的?!
这叫做传唤铃。我们两个人都可以传唤你。
爷的,本座可不当看家犬!本座乃燕鳐族飞天长老的嫡子,本座
燕鳐骂骂咧咧地从周亦行的手里挣脱,周亦行压根没有理会燕鳐的污言秽语,看着燕鳐无奈地飞往苏九允的肩头不由得嗤笑一声。他从袖子中转出一条红绳,和自己手腕间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半弯下腰蹲到和苏九允齐平的位置,垂下眉睫,就这一个动作,就轻易地让苏九允牵扯了心神。
愣着作甚,手递过来,嗯?
啊,好的。
苏九允的脸才知道自己有点失态,脸颊微微泛红,他赶紧顺从地将手腕递过去,任凭对方在自己手腕上系住红绳蹭地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