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澜不会知道,坐在他身边的人难得地与他心情同步了,他只是听到洛纬秋温柔地说:那我先烧水,然后你洗个澡,早点休息吧,好吗?
金澜点了点头。
然而嘴上说得容易,真到了付诸行动的那一刻,金澜又想到了他与洛纬秋的第一晚,他在他面前脱衣服的事,心中的弦瞬间绷紧了。
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洛纬秋皱了眉,打断他的话,语速飞快:你想要自己洗?你现在能自己找到热水开关么?你知道洗发水沐浴露放在哪里么?你确定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不会一不小心摔倒么?他顿了顿,继续恐吓道:要是摔到头,会影响视力恢复吧。
温柔刹那消失,严厉倍增。他自己说着说着,心中突然窜起火来,他开始生气:难道就因为我看过你的裸体,现在就没资格帮你洗澡了?学长,你心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平时看上去那么成熟的人,怎么不能对我公平一点客观一点?好吧,你想赶我走,那我就走,后果呢?你一个人在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洛纬秋气鼓鼓地,仿佛之前拦着金澜找其他人来帮忙的人不是他似的,然后撇下金澜,自顾自烧水去了。
这样胡搅蛮缠一番,金澜倒是被他训得哑口无言,一时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了。他只察觉到洛纬秋起身走远了,而他一个人被遗留在原地,手足无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抠着布料。他一个人在原地坐着就立刻被与有生机的大陆切割开,整个人越漂泊越远,直至变成大洋中央孤零零的岛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寂静的浪花拍打着、步步紧逼着,几近没顶。
所幸洛纬秋没有离开太久,水烧好后他就回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金澜,将他往浴室里拖。金澜愣了愣,也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可在浴室门口时金澜就扶着门不肯进了。洛纬秋于是直接上手,外套,毛衣,衬衫,剥到裤子时金澜不答应了,拉着自己的腰带不松手。洛纬秋皱着眉,拽着他的裤脚向下拉扯,金澜红着脸不肯退让。
这场面看上去颇易受人误解。
最后洛纬秋像是彻底被弄生气了,甩下金澜走了。可这回又很快回来。他捉起金澜的手,引导着他摸向自己的脸:现在你不用怕了吧?
金澜在洛纬秋的眼睛部位摸到了某种缎料,他猜洛纬秋是为了消除他的顾虑,用什么东西将眼睛蒙上了。
你看不见,那我就陪你看不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偷看的。洛纬秋信心满满,如此笃定地说。
而整个洗澡的过程,也正如洛纬秋所保证的那样,十分公平十分客观,就真的是洗澡而已。该洗头洗头,该擦身擦身,洛纬秋只在需要拿东西时才会十分迅速地抬起眼睛上蒙着的领带,然后又迅速放下,绝不多看一眼,绝无任何一个引人遐想的多余举动。他只是站在那儿,让金澜扶着他的胳膊与臂膀得以站稳。在擦洗身体时,金澜也会感觉他的指腹在自己皮肤上匆匆掠过,偶尔,金澜会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向后躲,这时洛纬秋的动作也会跟着停下来。金澜听到咫尺处有叹气声,与浴室蒸气一同受冷凝结成水,他的心于是软了几分,稍稍向叹气声的来源处迈了一小步,于是洛纬秋的动作又轻快地继续了。
洗完澡后,洛纬秋不得不将脸上的领带取下,帮金澜穿衣服。然而他心中似乎依旧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念头,眼睛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往金澜身上瞟,其余时候都牢牢黏在天花板的蛛网上,或者是那皴了皮的墙壁上。这一切,即使金澜看不到,也能从他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上感受一二。
直至洗完澡,又被洛纬秋扶着进入卧室时,金澜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我太小人之心了?
难道所有的一切,果真可以如此轻易地坦荡?
金澜越是想,越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形容可鄙。直到上了床,他心中还在思索这件事,完全没有发觉洛纬秋也在他身旁理所应当地躺下了。
金澜:
在想什么呢?洛纬秋似乎察觉到了金澜的异样,轻轻拍了拍被子边沿,像哄小孩子似的轻声说:快睡吧。
这张床比真正的单人床稍宽一些,但也远远不够两个人睡得踏实,因此洛纬秋此刻只能算是蜷在床边,一转身就会掉下去。
你,金澜惊诧于他的淡定:你怎么能睡在这里呢?由于有不够坦荡的前车之鉴,这次他在肚肠中搜索了几个来回,才找到一句堪称得体的话:你这样,不怕冷么?
洛纬秋眼皮都不抬一下,镇定自若,仿佛这张床天生就该是他的一样,连口气里都透露着一股自信淡然的宾至如归之感:这有什么,我盖着衣服呢,快睡。
不行,金澜这回可不好拿捏了,他的口气陡然严肃:不行,你不能睡在这里。他想起身,将床让给洛纬秋,自己去客厅那个旧沙发上凑合,却在动作之间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只听洛纬秋像是痛得抽了口气。
于是他立刻不敢动了:怎么了?我踢到你了?
没什么,洛纬秋含含糊糊地说:膝盖上,之前被踹了下。
金澜彻底不敢动了。他现下视力接近全无,也不知道洛纬秋是怎么被伤了,也不清楚伤得有多重,只唯恐自己乱动之下又不小心让他伤势加重。很严重吗?他一边问,一边回想刚刚洗澡的时候洛纬秋是不是沾到了水,而他膝上的伤能沾水吗。无奈他现在作为一个瞎子,再怎样回想也是徒劳。
不严重,睡吧。一片漆黑中,他听到洛纬秋这样淡淡地说。
金澜静默了几秒,然后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掀起被子的一角,示意洛纬秋和他一起睡。
虽然室内关着灯,但洛纬秋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的动作与意图,他却迟疑了下,然后还是乖乖躺进被子里了。然而这回他极有分寸,不像几年前似的黏人,只安静地躺在金澜身侧,既不躲远,也不靠近。他们两个人谁也不动,像两只晚归的船,只因偶然,停泊在同一港口。然而却各怀心事,互相揣测。
不知过了多久,再多的心事也挡不住困意,金澜原本就一直处于黑暗中,眼看就要向暗的更深处滑去直至坠入梦乡,他突然听到身边人开了口:学长,真的会一直看不到吗?
嗯?
我是说,洛纬秋一旦打开话匣,就急不可耐地转过身,贴在金澜耳边说:你的学业怎么办?博士还要不要读了?拿不到学位岂不是很可惜?哦,还有你的家人,你,你的后半生怎么办?
第88章 感觉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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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一串问题,金澜那边陷入了沉默。这沉默令洛纬秋紧张。
金澜这个人其实并不算多复杂,但他不说话时,却没有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因为他并不神秘,只是矛盾。当然,对洛纬秋来说,他是世上最难解的一道题。
过了好一会儿,金澜口气轻快地开了口:洛纬秋你知道吗,我是群主。
你是,什么?洛纬秋不知道为何话题陡变,一时还当自己听错了。
群主。金澜又强调了一遍:就是那种聊天群的最高管理者,你知道的吧?
然后呢?
金澜像在追忆着什么了不得的往事,以一种神秘莫测的口吻,慢条斯理地说:大概是几年前吧,我开始看偶像剧,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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