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父亲去国外了,她也不想要我,据说是因为她觉得我长得像父亲。但因为外公喜欢我,她就将我交给外公养着。再后来外公去世了,就是保姆带着我。
再长大一点,就不需要保姆了,我就自己一个人住了。
这间房子最早是他们的婚房,现在只有我了。她讨厌那段婚姻,所以现在也很少来这里。
在我上初中之前,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很少来看我,一直在想怎么样能讨她欢心。上了初中之后才慢慢知道这些事,我很生气,找到她,问她,既然离婚了就干脆去找喜欢的人结婚啊,为什么要惩罚我,为什么要显得是我耽误了她。
结果她说,你以为我不想吗。
我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大约在我两岁的时候去世了。
其实挺好笑的,我在明白了她一点也不喜欢我之后,也还是很想讨她欢心,或者说引起她的注意。
有时候努力学习名列前茅,有时候沉迷网游,家里有电脑还要跑去网吧玩,都是想听她夸我,或者骂我。
我能听懂粤语,学长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她有几年一直在处理南方的生意,我见到她的时候总是好奇他们在说什么,想弄懂她说的话,所以才找很多粤语电影看,想学会后来能听懂了,发现也不过是一些无聊的话。
其实想一想,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吧。今天看到我们的事,我以为她终于要发火了,但她其实也没什么表示。
不知是否是错觉,金澜感觉自己指腹间有些湿。
他说:我不能去评价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是觉得,可能,她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关心你呢。
洛纬秋没有说话。
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午后最盛的阳光萎靡下去了,金黄转为昏黄,树影投在对面的墙壁上,黑色的枯枝向上攀爬,空荡荡的客厅像一帧电影画面。
学长,洛纬秋喃喃说:你说她和当我父亲的那个人,明明就互相讨厌,怎么还能结婚,怎么还能生下我?
金澜捏了捏他的脸,没有回答。
有的人互相讨厌还是在一起,有的人互相喜欢也会分开,这说明喜欢从来不是在一起的充分必要条件。只是人类自作多情,非将它们放入同一个命题。
洛纬秋,金澜突然说:要不要来接吻?
恋人之间的亲吻应当水到渠成,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金澜这句话,只是一个建议。就像天冷了要建议别人多穿件衣服,下雨了要建议别人打个伞一样。
他如此建议,只是因为伤心的人要做快乐的事。
正如他刚踏入这间房子的那个夜晚,因怕洛纬秋受凉而心软一样,金澜就是见不得他受伤或者伤心。
而洛纬秋受他这句话蛊惑,从他身上起来,金澜捧起他的脸,轻轻向前,在他唇上印了一下。两个人离得那么近,都没有闭上眼睛,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只一秒的吻,蜻蜓点水的一吻,没有丝毫情欲的一吻。比起两个人这些天吃的饕餮盛宴,或许这个吻连一碗清汤面都比不上。
可是为什么
学长。
嗯?
我心跳好快。
是因为接吻吗?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
那,再亲一下看看?
好。
洛纬秋。
嗯?
我考考你粤语。
好,但是,我只会听,其实不太会说。
没关系。明天,用粤语怎么说?
听日。
现在呢?
而家。
对不起?
对唔住。
多谢呢?
唔该。
我爱你。
我中意你。
他轻轻握住他的手。
像把一个梦境放在掌心里。
第67章 花开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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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
清理完毕之后,金澜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看外面的夜色。
洛纬秋走上来,又圈住他的腰,像在拥抱一棵树。树的味道令他安心。
啊对了,金澜拿起放在窗边陈列柜上的银杏相框,你喜欢制作标本啊。
洛纬秋点点头,做这个比较安静,也比较打发时间。
你小时候,都不跟朋友们一起玩吗?金澜问。
洛纬秋想了想,不怎么玩,因为他们难免都会问我爸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我爸妈。
我记得有一回,有人问,我就说我妈去外地了,然后有一个同学是我妈合作伙伴的儿子,他说,可是你妈妈昨天还和我妈一起喝茶。
学长,你说好不好笑,也许我一学期见到洛淼的次数,都比不上一个合作方的孩子多。
一个人表现得像孩子,或如孩子般爱撒娇,或如孩子般发脾气,也许是因为他们深受溺爱,可以一直恣意活在童年里。
又或许,是他从来没有过童年。
洛纬秋继续说:从那之后,我就不和现实里的同学一起玩了。而玩网游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少有人会问来问去游戏ID就是名字,你到底是谁,是谁的儿子,在游戏里没那么重要。
金澜感到愧疚,他转身过去搂住他:那现在,你都不能上游戏了对不起。
洛纬秋圈紧金澜的腰,将他一上一下轻轻掂着,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实话,我也谈不上多爱玩。学长你陪我,我就不需要网络了。
还有这个银杏标本,是我做得最好看的一个,洛纬秋放开金澜,接过标本,一边回忆一边说:就是这个秋天,我在这附近的公园散步,那里有一片银杏林,叶子都是金黄色,特别好看我精挑细选了好几片,最后只做成了这一个。
当时学长在国外,我自己待着,心里乱,总也想不清楚这个标本是一边想着你,一边做的。
想我?金澜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摸上标本,仿佛想透过玻璃片去触摸那一条条脉络,触摸那叶片边缘的弧度起伏。
是啊,洛纬秋像个急于献宝的人,他恳切地为金澜讲解:你看,银杏叶到了秋天就变成金色了,金色哎,多漂亮
漂亮的颜色,是你的姓氏。
第68章 情怎可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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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要陪我去?
在车上,金澜看向驾驶座上的人,他正在专心致志观察路况。今天又开始飘小雪粒,像天上有谁撒了一把盐。不成气候,估计一会就停,只是雪粒打在玻璃窗上,有细碎的声响。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聚会。那天在佟楚婚礼上,有同是高中同学的来宾认出他了,发现他现在也在H市,于是辗转找来联系方式,给他发消息,问他方不方便,说要聚一聚。
如果是原来的金澜,对这个邀请,大概可以找出一百八十条理由,礼貌又妥当地回绝。倒不是对高中同学有什么积怨未消,只不过一来,他喜静,对于这种非必要的聚会一向兴致缺缺;二来他对在这个聚会上可能承受什么样的眼神,心里十分有数。
他又没有受虐倾向,实在无需折磨自己。
但他这次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