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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晖几次拿起筷子又放下,伸手抽了纸巾又想起元煦嫌弃过这纸巾劣质,很无措,很不习惯这个样子的元煦。
拿着纸巾顿在空气中,要收回手时,手腕又被元煦拉住。
元煦拉过裴文晖的手,凑过去擦拭了几下眼泪就放开,但还是不断吸着鼻子,又说:“他们很过分,还联系到我阿姨那里,让她不要理我,让她晾着我。”
先前他一直忙乐队的事,好不容易有时间了立刻去找柚子玩,然后几次都见阿姨和杨卉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缠着问了几遍阿姨才肯说。
爸妈给阿姨施压了,让秘书助理联系她,言语中尽是在责怪阿姨一个当保姆的骗走雇主家的孩子。
不过阿姨脾气也不好惹,当时直接冲电话里嚷:孩子离家出走,当父母的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跟孩子好好沟通,有脸怪到我一老妇人身上了!元元已经成年,让先生太太有事亲自找他谈,我担不了这个责任,也揽不起这种罪名!
阿姨人很好,不会一个劲儿劝元煦应该怎么怎么样,而只是会建议他想清楚自己的路要怎么走。
元煦很清楚没台阶下,现在回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底气。
那不回去的话……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最后元煦问裴文晖,“你会自己在外面混出息了去打他们的脸,还是回去当个安生的漂亮工具人?”
裴文晖好不容易找到时机,端起面刚要吃,一口都还没吃上,就先听到如此格局的问题。
首先挂在思绪里的是“漂亮”这个词,对上眼前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儿,嗯,是挺漂亮的……挪了视线,抛开乱七八糟的思绪,裴文晖说:“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没有经历过你的人生,无法感同身受你的遭遇,以我浅薄的见识只会更向往回到那个钱花不完的温室。”
元煦点了点头,低头吃面。
“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裴文晖端详起元煦的神色问道。
元煦还是点头,突兀地跳了话题问裴文晖会不会做咖喱,明天可不可以做咖喱猪扒饭给他吃。
那个关于人生抉择的话题,是等到两人都躺下了,元煦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趴着床沿问睡地板的裴文晖:“怎么样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向往的目标?”
夜色里,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话语中隐约能听见轻松和笑意。
裴文晖说:“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向往的东西,哪怕怎么都找不到,至少也不是稀里糊涂过一天算一天。”
“那你目标是什么?”元煦问他。
裴文晖的答案始终如一:“有花不完的钱。”
“我祝福你。”元煦本来要说裴文晖庸俗。
躺回床上,滚了两圈又滚回床沿,再问,“你想过结婚吗?”
“没有。”裴文晖干脆了断,也不问话题的突然跳转。
“哦。”元煦又问,“想谈恋爱吗?”
裴文晖翻了个身,背对床,用很漫不经意的口吻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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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盎然
第三十五章
周日,陈老板全家旅游回来,要请元煦吃饭,傍晚约在市集见面,元煦推着婴儿车带柚子迟了一些才赶到。
“我阿姨有工作,卉馨姐下午临时接到一个面试还没结束。”
元煦带柚子倒是很顺手,唯一不方便的是推婴儿车。
公园离得不远,但步行过来一路都有台阶,平常见阿姨和杨卉馨连车带娃的搬起来好像很轻松,放元煦身上完全不行,到公园已经累到没心情逛了。
陈老板摇摇头,心里在叹这家长心够大的,敢把孩子交给元煦,面上笑笑,低头去逗柚子,一边问着元煦晚上想吃什么。
“汉堡!”在那儿玩套圈圈的陈胤恩喊了一声。
一边的陈太太手臂上挂满圈圈正蓄势待发,应了句:“请人吃饭能不能吃点大餐的?”接着又朝元煦喊:“别听他的。”
“随便,都行的。”元煦关注点压根不在吃饭,进公园开始两眼就不停搜索,“裴文晖呢?”
“阿晖晚上有应酬。”陈老板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关注点全在柚子身上,一个劲儿地逗娃。
陈胤恩跑了过来,试图让元煦接受吃汉堡的安排,但又不敢直接提要求,站一旁着急,都快做起无实物吃汉堡表演。
“应酬?”元煦问陈老板,“这期市集都最后一天了,裴文晖不用过来盯着点吗?”
陈老板一巴掌推走他儿子,两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准备把柚子从婴儿车抱起起来,随口回答:“用不着盯,他忙着对接下一期市集。”
“那他在哪儿应酬?”元煦又问。
“中餐馆喝白酒去了。”陈老板无暇回话,抱上柚子直奔他老婆那里去。
这家子显然是同一精神世界的人,陈胤恩三句两句试探元煦想不想吃汉堡,胆小,不敢直白讲出来,被元煦一句“整个暑假都过去了钢琴考过一两级吗”给吓退,脸都憋红了;
他哥和他妈专注于比拼套圈圈,架势堪比参与世界级赛事;
陈老板则试图向老婆展示柚子,小心翼翼地、不敢直言地表达闺女好不一样啊。
请元煦吃饭的事全抛之脑后,等到实在饿了才想起来。
没顺陈胤恩的意去吃什么汉堡,元煦指定要去裴文晖在的中餐馆。
餐馆离得不远,订了包间吃淮扬菜。
没等上菜,元煦打听到裴文晖所在的包间就借口上厕所,找了过去。
其实元煦也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着急,他忙活两天,暂定了一个对自己而言挺不得了的抉择,连阿姨都还没告诉,就想着要跟裴文晖讲,要看看裴文晖的反应。
那头包间的大门敞开着,元煦站门边探了一眼,全是白酒和烟的味道,特别难闻。
裴文晖也不在位置上,端着酒杯在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身后赔笑,姿态很少低下,估计已经喝不少,满脸通红。
在这种场合里小辈儿很难回避酒桌‘文化’的,哪怕只是工作合作而非求人,也需要烟酒上桌,聊高兴了方便以后做事、结交。
元煦肯定不能理解,看见服务员又拿了新的几瓶白酒要进去,他直接拦下。
敲门进去,捂着鼻子一脸嫌弃说:“还喝呢,家里老婆都不管的吗?”
酒桌上几个人都喝得醉眼迷糊,打量着元煦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们有司机吗?要不要帮忙叫代驾?”元煦往裴文晖身边走,一把拿过裴文晖手里的酒杯,又对大家说,“别愣着呀,赶紧打电话看要找助理还是找司机,酒后不能开车哦。”
元煦语气不敢冲,也有眼力价的,知道不能得罪这些裴文晖敬了一晚上酒的大爷,加上他形象跟中学生似的,几个喝蒙的人还以为是这里面谁家的儿子来喊人,哈哈笑着掏手机摇人。
“都聊完了吧?”元煦凑近低声问裴文晖,见裴文晖目光涣散,似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全靠强撑,他赶紧端起举杯冲酒桌上说,“改天继续喝,今天到此为止,这杯我替他喝了。”
讲话很豪迈,但元煦没喝过白酒,以为那么一小口不碍事,结果才迈出包间大门劲儿就上来了。
还好,元煦只是猛地一下有点上头,脸颊很烧,摇摇脑袋还能认路。
裴文晖就不一样了,出来之后卸下那股强撑的力气,走路都不在一条线上。
“好好吃个饭聊聊天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喝这么多,不要命了……”元煦根本扛不住裴文晖完全挂上来的重量,还受不了那一身的烟酒味,一路抱怨,好不容易才拉回陈老板定的包间。
进了包间赶紧把人拽到远离柚子的角落,元煦觉得那一股味道小孩闻了不好,别说小孩,他自己都快不好了,朝陈老板直吼:“你安排的什么工作啊要人这么喝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喝酒工作就不能进行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