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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大排档下坡,反倒比往常用时更久。明扬和匡宁住得很近,一个在辅道右边一个在大道直行,属于刚好去对方家没有公交坐的临界点。
夜色深沉,公路上已经听不见夜市的吵闹了。那点点灯火被囚禁在身后很远的距离,任由记忆延申也毫无真实感。
变速,自行车越骑越快。能看见衣角在路灯下起飞,手指因握紧刹车而青筋突起。
……咋整啊罚站时下半身真的有反应啊。
越和沈家骏说话,触电一样的感觉就越发明显。
这几天家里没人,父母因公事北上开会。明扬在车库里停车,看见弟弟的死飞靠在墙边,设计十分装叉,主打一个年轻人的生机勃勃。
这小子。
“回来也不说一声?”明扬在诺大的玄关喊,“人呢?这家太大了,听见就吱声,我嗓子痛。”
“这——”明帆懒洋洋地靠着厨房玻璃门,手里拿着煎一煎就往肚子里塞的培根,“哥,奶棒在哪?你吃不吃?”
“吃啥?”明扬直接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跟着走进厨房看了看,“你这做啥呢?”
“吐司夹培根夹鸡蛋。”
明扬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成品:“我补救下。”
“我都快做好了!”明帆略有表情起伏地抗议道。
“我看下日期,”明扬也不打击弟弟的自信,只看了眼包装说,“热一热吧,估计白色吐司都硬了。”
自家老弟不把“吐司夹培根夹鸡蛋”说成三明治是出于对三明治的尊重。每次在厨房里捣鼓什么玩意,明帆的成品都像军用压缩饼干,只负责保持一坨,不负责美观。
等到厨房里传来细微的煎油声,明扬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出厨房,记起什么似地回头问道:“星期五就能回?你们仁礼的寄宿这么随意?”
“我跟老师说了的,”明帆冷静地答,“放心。”
“说?”明扬抱着胸嗤之以鼻,“你单方面通知的吧。”
“咋都瞒不过你,”明帆笑起来,“知道也别说,给点面子。”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同时出现在富丽堂皇的餐厅里。这餐厅没用什么金砖银砖,更没挂一些很有意义但看不懂的大型壁画,之所以说是富丽堂皇,是因为墙体做了壁橱设计,摆的全是一些陈年好酒。
明扬懒得看,反正家里也没人喝。
他抓着手里的吐司残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弟弟闲聊。对熟到不行的人来说,他俩其实还算好认,性格上有很大的不同。因这性格,相熟的人都说明扬要帅一些。
明帆很沉稳,沉稳到一双眼睛里总也看不见波澜。
不会像哥哥那样,有事没事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
“咳,咳咳。”
当哥哥的又开始表情丰富了,这下甚至还噎到了自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说道:“我去,帆儿,水。”
“唉,”明帆无奈地递来一杯水,“你慢慢说。”
“我问你啊,”明扬咳完了,忽然觉得自己咳死了比较好,最好这几秒钟永远别活,“你对男的什么感觉?”
“啊?”明帆莫名其妙,“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回答?”
他和哥哥对视了半分钟,忽地看见哥哥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没事,”哥哥如释重负地笑起来,“你去洗澡吧,我来洗碗。”
第12章 公主
叶子华觉得今天很离谱。
沈家骏居然在寝室里洗衣服。
不是那种安慰自己的洗一两件,是全洗。
懂全洗的含金量吗?
“我擦,你不洗我当真觉得没多少,”叶子华感慨道,“你一洗我就打心眼里觉得。”
战术停顿。
这逼要欠揍了。沈家骏吸吸鼻子:“你最好说点好听的。”
“你袜子好多,”叶子华决定陈述事实,“是每次不想洗所以疯狂买的吧?”
只可惜事实太肮脏。
沈家骏深吸口气,劝慰自己正人君子要勇于面对现实。
然后劝慰失败。
盆里的水全倒叶子华的毛腿上。
“你大爷!”叶子华哀嚎,“这啥水?!你洗袜子的啊?”
“袜子洗完了,”沈家骏忍着没发作,“这还没碰我脏衣服的!”
“你也知道自己衣服脏?”
“你还想再来一盆?”
这会儿要有个大喇叭,两人能对着大喇叭狂叫不止。
但好在沈家骏有公德心,眼见阳台晒衣服的地几乎被自己霸占完了,便屈尊放过了正要洗澡的叶子华。
“我在阳台抽烟啊,”沈家骏朝厕所喊,“别有事没事喊我。”
“臣妾……”
“Shut!up!”
最好的朋友爱说臣妾,暗恋的对象爱说伦家,我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哪里有毛病?
沈家骏懊恼地窝在阳台一角,一只手拿着烟灰缸——高攀了,不过是瓶子剪开的破烂,一只手夹着烟,盯着远处黑不溜秋的教学楼发呆。
最后一个好学的学生也走了,保卫处大爷一层一层关着灯,帮助这栋破楼融入黑夜。
他叹了口气,寻思今晚是不是做过了头。
这反省说不上有多深刻,毕竟反省后沈家骏更坚定了自己行为的合理性。暗恋对象就站一边做题,能把持住的男人都是孙子——谁杠谁对。
沈家骏深吸口烟,学着民国时期的老烟枪一股脑吐出去。他烟都没抽完,好死不死的公主姐姐平白日子打来了电话。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沈家骏愤怒地掏出小灵通,心说这恶臭公主压根没想过弟弟被收手机是什么下场,她眼里哪还有弟弟的死活!
但弟弟还是接了,因为他是弟弟。坐拥比爸爸还不如的家庭弟位,俗称弟中弟,狗中王。
“喂?”
“弟啊,”姐姐愉悦地说,“长高了吗?”
吸气,呼气。
沈家骏对自己说,要冷静。
“干啥?”他凶恶地低吼,“我现在烦着,你别专门打电话来添堵。”
“什么话啊。”
沈佳欢在大学里散步,到处搜罗粘腻的情侣。她看到一对感情好的就站远一些,伸出手,将情侣的背影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用意念把他们拆开。
然后说了句天打雷劈的昧良心话:“想你不行吗?”
“你看到我害怕的眼神了吗?”沈家骏连烟都不敢抽了,起一身鸡皮疙瘩,“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大小姐我消受不起。”
“咳,”沈佳欢咳了咳,“我可说了啊。”
沈家骏警铃大作:“……你没动我硬盘吧?”
“你还有硬盘?”
“当我没说,”弟中弟赶紧装作无事发生,“怎么事儿?”
“你们男生……我是说比方啊,打个比方啊,”沈佳欢咻地弹开拇指和食指,自顾自拆散眼前的情侣才问道,“喜欢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很主动?”
“啊?”沈家骏忽然觉得很不爽,“你喜欢谁啊?”
“我没喜欢谁!”沈佳欢赶紧提高音量,“我就问一下!”
“男的都不是好东西,”沈家骏压根没发现自己也是男的,“不要喜欢男的,男的喜欢别人的时候,脑子里只有邪恶的肉体。”
“真的?”沈佳欢大受震撼,“不是你在自我介绍吧?”
“你爱信不信!”沈家骏心虚地扩大音量,“你随便逮一个问问,不想不是真男人!”
“不是,”沈佳欢心说我要问啥来着,“我是问你们主不主动,谁问你心里想什么,再说,光脑子想也没用啊。”
沈佳欢完美继承老爸的思维,深以为谁搞暗恋谁是狗。
沈家骏倒是跟老妈像,不知道喜欢别人非要嚎一嗓子是图什么。
“看人吧,”他抠了抠手臂的鸡皮,“你总得允许内向的人存活啊,又没说所有男性就非得有爱就追,这分明是对性别的霸凌嘛。”
“你说得对,”沈佳欢得到老弟的肯定,瞬间就不拆情侣开始积功德了,“那行,我也应该摒弃这种无意义的矜持,还是换我来追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