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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和渴望压不住了,完全压不住,闻命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控。他再也不想看这个人无情冷脸、无动于衷作态了。从小到大讨生活的辛苦、绝处逢生的喜悦、提心吊胆的恐慌齐齐充实了闻命的胸膛,他是那样孤独,面对生活的时候没有人去照顾他、温暖他,他磕磕绊绊地长大,好像只能卑微地祈求、强撑起笑容、隐忍不发地妥协、再死乞白赖地讨好。
你为什么就不可以,理一理我呢?
闻命突然有些委屈地想。
我对你,说不上掏心掏肺,可是也很真诚,也算挺好的,是不是?
闻命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
我在很努力地生活了,是不是?
没有回答。对方抿紧嘴唇,拒绝交谈。
闻命太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他忽然有些不满足了,没劲!无聊!没劲透了!
闻命发现自己那么疲惫,他好像真的很孤独,从来没人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他只能艰难挣扎,隐忍苟活,可是这样还是不行,一直不行,他很用力很顽强地攀爬,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回答。
他得不到认可的吧?
他为什么,就是得不到一份简单的认可呢?
他付出了好多,可是他甘之如饴地付出着,他还是相信努力就有回报。
因为他最懂得命运的不公与残酷,并且在早早地吃过苦头以后,平静地接受了弱肉强食的一切。他必须和命运搏斗,不然下一刻死去的就是他自己。
他可以付出体力、脑力、情感、心血,他不怕辛苦劳累,更加不怕流汗流血,因为他一无所有,只有他自己,他如果想要求取什么,期望什么,那首先就要全心全意付出更多。
这是命运的馈赠,也是命运的代价。
在得失利害方面,命运向来很公平。
他想要的其实一点也不多,只要有人对他的付出感到快乐,工作以后有人陪他说说话,聊天天,大家一起吃一根奶油棒冰就可以了,哪怕买不起,一人一口分着吃也可以。
就算这样子也不行吗?
他在高地和野狼搏斗的时候,身上全是疤痕,可是他采到了草药,他在慈善店打工,一天可以换取两件衣服,他在汽修店钻进油渍熏人的车底,因为他可以得到钱。
闻命感到一种愤懑和不甘心,那种心情非常复杂,掺杂着自卑、耻辱、沮丧……还有暴躁残虐的冲动。
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他在遭受这些呢?
他的人生像驯狗一样,他就是那只野犬,凶猛进攻,被后方狠狠一拽,重栽落地,他遍体鳞伤地咬牙爬起来,再被扑倒,再爬起来,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好像所有同龄人都可以获得一份很好的赞美,大家都在无忧无虑地自由奔跑,永远有眷恋和欣赏的眼神停留在那些人身上,只有他,从出生到长大,都一直在接受毒打和锤击,在严苛的环境中为生存拼命。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鲜花和掌声呢?
不需要和那些学生那样美好耀眼的光芒,只需要一点点肯定就好。
闻命感觉自己很卑微,也很可怜,虽然自怜自伤会加剧这种卑微,可是他还是在这个瞬间感到孤独脆弱。
脑海中浮现一双黑色的眼睛,平静无波的眼睛,总是饱含悲哀与怜悯,那是种属于全人类的悲悯,可是看向他的时候却永远冰冷无情。
为什么就是不理我呢?
为什么就不可以肯定我呢?
其实他好想问一问……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忍不住抓着对方失声吼道:“你说啊!你明明会说话你为什么就是不说话!”
“我到底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为什么就是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他吼完就脱了力。
是我自觉重任在身吧。闻命自嘲地想。
是我自作多情吧。
太难看了,也太难堪了,他在卑微地祈求得到一点眷顾和关爱,祈求一点对于自己付出的肯定,这样他的心里就可以燃起渺茫的希望与快乐,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垃圾、废物、活该被践踏的臭虫。
闻命站在原地,狠狠瞪着地面,眼睛猩红。他根本就存了对方不会回答的心思,他转身要走,才发现手还没开。
闻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平静住起伏不定的声线:“…这里不可以呆了先找个地方吃饭…”
“你弄疼我了。”
闻命惊愕。
他猛然回头,忍不住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视线停留在他们交握的手里,指缝间正渗出滴滴血迹。
闻命讪讪地松开手。
“你…!你他妈……”闻命回过神来,手足无措道地原地跳起:“疼你不知道早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