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阎望着他,池寂转过来的侧颜在月色下朦胧,他笑吟吟的眸子和灵巧的鼻尖却始终生动。
薄阎掌心微微出汗,他向前一步,和池寂站在同一块礁石上,几乎是无自觉地向对方伸出手。
池寂微怔。
薄阎移开眼,却是默不作声把摊平的手掌上下晃了晃,像在讨一件礼物。
池寂想到什么,垂下眸去,海浪拍打过的礁石上,清凉的水不时漫过赤着的脚背。他心思几转,不免有些闷闷,并未看到薄阎颈间慢慢染上的一层焦躁的红。
您不好就这样子的,有话请直说好吗?不说人家又不知道你想干嘛
助理都看不下去了。
薄阎觉得有道理,正待一咬牙说出心声之时,空落落的掌心间却突然放上一件东西。
确实,这个戴着挺容易让人误会的。池寂叹道,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喏,还给你,你也赶紧摘下来吧。
薄阎呆了一呆,立刻斩钉截铁把手往身后一攥:我不。
看着池寂眨巴眨巴充满迷惑神情的眸子,薄阎又将手重新摊开,不由分说把戒指塞回池寂手心。
我不是说这个。薄阎微微懊恼,戒指能帮我找到你,收好。他顿了顿,想到池寂刚刚毫不犹豫摘下戒指的动作,淡淡苦涩,如果怕被误会,就带在身上,不要忘记。
池寂啊了一声,却显出几分轻松的神色来,慢吞吞低头将戒指重新戴回手指上,声调里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细碎愉快:既然这样,那我还是戴着,免得丢了嘛。
薄阎稍稍松了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迎面袭来一层凉意。
海风夹着细碎的水珠喷洒而来,二人俱是下意识侧目看去,心神齐齐一醒。
换气的蓝鲸浮出水面,于夜空下喷出长长的水柱。
沉沉夜幕里,一头又一头蓝鲸集体跃上海平面,画面壮美,正是旅游册上大肆书写却又遗憾地表示上一次出现此情景已是五十年前的鲸群聚集。莺岛靠近大陆架,海底深度早已不足以吸引鲸群活动。
深蓝穹庐下,从远处而来的群鲸像突兀浮现的一座座小岛,细白的水珠雨雾般飘摇,岛上的射灯穿过折射其间,弥漫的雾气中呈现出狭窄的彩虹。
池寂震撼得说不出话,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要是能拍下来就好了可惜没有带相机。
哇~运气也太好了吧!同是半夜出来溜达的游客巧合地逛到了这里,看到五十年难遇的奇景惊喜不已,忙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她身边的男友则带着一台更专业的设备,兴奋地立刻架起了简易支架拍摄。
池寂和薄阎并肩站在礁石上,张望着略微出神,腥咸的海风绕过身侧,直到鲸群身影渐渐尽数没入海中,那一片深色的海才恢复宁静,只有群星寂寂。
我们回去吧。池寂仍想着刚刚看见的,薄阎似乎同他一样被美景震慑了心魄,一直紧紧地望着,这才收回视线。
回去吧。薄阎也低声说。
他们的旅行时间匆促,在莺岛只有一天的停留时间,明日清晨就要离开了。
意外地拍下鲸群景象的那对情侣回到酒店,迫不及待地开始处理照片。两人都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有各自的人气主页,平常的点赞也能达到一两万,这次又赶上五十年未现的绝佳素材,热度很快就升到了前十,引发了极大的热议。
几乎与此同时,一架私人飞机降落在度假机场,飞机上只搭乘了一位乘客。他头戴一顶棉质小帽,只有十二岁,是一名虎头虎脑眼神相当纯真的小男孩。
枫平。
借用了人家的机场,便要过人家的出入安检,枫平走过时,一直平静的机器突兀尖锐鸣叫,引来深夜零星的旅客侧目而视。
但他们远远只能看到被诸多人高马大的保镖密密挡起来的人墙。
这荒郊野岭的机场不比大都市,都是出来玩的,没人想管闲事把命大上,纷纷缩了头权当没看见,匆匆走开了。而那个值班的年轻女性看着安检屏上,小孩全身上下各式危险品的形状和颜色,脸色白的可怕,哆嗦着想踩下报警仪,却不提防冷不丁被自己突然靠近的同事扭断了脖子。
有任何麻烦,我们替您解决。穿着机场工作服的男人操着本地口音把手心贴到左胸前,向那个外表人畜无害的小男孩做出一个枫家旁系表示臣服的姿势。
枫平低头转了一下指尖的小刀。哦?他用还未变声的童音说话,十分清脆,帮我告诉明克斯叔叔,给他三个小时,找到一个人。
达尼明克斯常驻这片边陲地带,安然享受他的大地主生活,从未想过此生会有直接接到主家命令的时候。三个小时找一个人看起来并不难,然而当他安排数百个下属加班看完所有监控影像后,涔涔冷汗不由从背后沁了出来。
这些影像中通通没有要找的那个人的影子而如果找不到,他将付出失去一只手的代价。明克斯如梦初醒,火速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没想到最后拯救他的却是两名网红。
听听说有一百万的酬劳网红是被穿西装如同普通上班族的下属请过来的,但没有想到库房般没有窗户的密闭房间里,全是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当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情侣摄影师把照片发到了网上,而一名负责网络监测的属下注意到了那照片角落里的两个侧影。秉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原则,不抱什么希望地联系到对方,没想到发去图像后对方竟表示确实见过这两人,还提供了一张更为清晰的照片。
明克斯和善地一笑,朝下属使了个眼色,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被打开,里面灿烂的黄金立刻晃得网红直了眼睛。
一百万的酬劳不算出格,他们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寻仇,一时起了贪念出卖一下陌生人。见到事主看到这阵仗,自然害怕起来,而远超一百万价值的黄金却又吹得贪欲疯涨。
反正落到这些人手里,不说也会被逼着说的,还不如拿钱走人。至于那两个陌生人,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五分钟后,得知二人住在哪一间酒店的明克斯将证人证词和照片证据发给了上面,情侣抱着黄金充满希望地问:请问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可以。明克斯通情达理道,等找到他们,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明克斯请示是否要将那两人带回给上面处置,但接下来的命令却让他非常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难眠的夜晚,起初一切平静无波,只是在洗完澡后,池寂手腕上的红痣突然热辣辣疼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引得太阳穴也不禁一阵跳痛,池寂把手腕浸入冷水,咬牙忍过一阵。
时间快到了比他想的要早些。这趟旅行,或许终究不能完成。
池寂几乎是冷静地打开怀表看了一眼,不出意料地,唯一的指针已经在低速反复震颤着,在12点前的位置左右摇摆。这是危险的终极,是最后的提示他应该现在就前往南极,尽管早已安排好所有事情,在入舱之前,还需要做一个全面检查。
但是
明天吧,至少到明天早上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