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阎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到车边,他的行李比其他人都少,只有一只15寸的迷你登机箱,令人十分怀疑他是怎么把两周的换洗衣物装进去的。
开车的师傅是当地人,一人高马大的光头汉子,十分仗义地在舱门边儿守着,谁要是搬不动行李他就上去帮把手。多数人的行李箱虽然大,但都塞的是衣服,唯独最后几个装器材的箱子那叫一个死沉死沉,俩瘦巴巴的工作人员满头大汗把箱子弄到车前头,看见师傅便目露求救信号。
麻烦搭把手。
好嘞。师傅答得麻溜,动作更麻溜。他哪知道箱子里装着什么,只当跟前边那么多差不多重,结果一提溜一使劲愣是没拽住,眼看那口装着昂贵器材的行李箱就要砸在地上
薄阎伸出一根指头,从侧边将将勾住把手,那只箱子就止住了坠势,四个轮子好险停在了离地面一厘米的位置,一动不动。
师傅一愣,他自然是感觉到了箱子太沉他没搂住,那势头怎么能给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止住呢?这人得是举重冠军吧?抱着敬畏和好奇他看向了伸手的薄阎,然后表情默默地裂开了。
小白脸,是小白脸吧。
薄阎自然是不懂师傅那复杂的神情的,他视线移到那几个工作人员脸上,看见他们纷纷双手捂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薄阎顿了一下,有点踌躇。他余光扫到池寂收起了手机站起来,片刻后垂眸看向身边剩下的几口箱子,索性一手一个,利索地全塞进了舱内,然后点头致意,便转身上了车。
几个人在底下面面相觑了几秒,纷纷内心感叹,只见过助理给明星搬箱子的,没见过明星给助理搬箱子的;更离谱的是,他居然搬得动!
池寂看了眼时间准备上车,见那几个人还在挤眉弄眼,不禁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于是有人说出了薄阎的壮举,感慨道:没想到薄先生看起来高冷,实际上热心又能干啊。
池寂听有人夸薄阎便觉得高兴,面上故意不显,却要轻描淡写地接一句:他哪儿高冷了?明明就只有高,没有冷。
池寂上了车,司机身后那个连座是给他留的,以往他旁边都会空着,但现在多出了一个薄阎。
薄阎正捧着一本书埋头苦读,池寂懒得瞟,知道多半又是奥斯汀写的哪本古代西方名著。这家伙最近似乎热爱言情小说,不过他总是对书名进行习惯性篡改,比如除了池寂以外的人去看封面,就会看到薄阎正在阅读《国家地理失落的一百年精选》。
见池寂上来,薄阎动了动膝盖,让他进去坐靠窗的位置。他没有抬头看,但继续阅读了几页书后,忽然低低问:你心情不好吗?
池寂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目的地看着窗外,车缓缓驶出招待所的院子,开到夜晚无人的大街上,飞沙市颇为陈旧的建筑在黑暗中向两边倒退而过。
他不愿参加那些政治性太强的活动,尤其不愿被卷入接下来旷日持久的首相竞选中。
你知道得是越来越多了池寂散漫地哼哼。
薄阎竟然能察觉到他的心情,这又是一个不小的进步。池寂抿了抿唇,看着车窗上薄阎完美的侧影,心里划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涩意,轻声道:不过我的心情,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说的有一些话,我听不懂。薄阎答复地很直接,合上书页,转头来看他,不过我的直觉对那句话表示反对。
他们通过车窗的玻璃反光对视,池寂眨眨眼:你不看了?
早就看完了。薄阎摸摸书。
没看懂?池寂挑眉。
很难理解。薄阎道。
行叭。池寂靠回椅背上,准备就招待所到机场的一小时车程小眠片刻,睡着之前他对薄阎说,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接下来很忙,暂时不能陪你行万里路了,你多看点书,也是挺好的。
我想找一下住在这里的哥哥一下子卡了壳,他看向弟弟,弟弟却也摇摇头,这才想起根本没问那位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前台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明明是热天却戴着顶御寒的毡帽,外套底下还露出蓝白条的病服,看着便让人警惕。小孩子他倒是面熟,常在院子里眼巴巴看别家小孩玩儿的,就是这几天没出现。
找谁啊?他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哥哥一咬牙,抬头嚯地道:找池先生,池先生住在这里吗?
来之前他借护士的手机上网搜过,确定那个人真的来了这里拍摄,对那个渺茫的猜测便多了几分肯定。
前台皱了皱眉,表情更加警惕起来:你认识池先生?
哥哥一推弟弟,他猜或许有人看到过弟弟和那个人说话。我弟弟认识他。我们知道他明天要走了,想对他道谢,谢谢他教我弟弟踢毽子。
听他说的不似作伪,前台不再多猜,瞄一眼那小孩,懒散摇摇头说:你们来的不巧咯,他们一个小时之前就走了,听说是赶夜里回南边的飞机。现在应该已经登机了吧?
什么?
戴着厚毡帽的少年站在满是星子的天空底下,走几步便仰头看一下,小孩在前面扯着他,有些焦急地叫:哥哥,哥哥,走快些,妈妈急。
我知道。少年安抚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眼睛仍不时搜寻着天空,哥哥只是想谢谢他。
他救过我。
弟弟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突然听到什么声音仰起头。
在那里!
他惊喜地摇着哥哥的手。
两个人仰头看着匀速划过天空的机翼,它升的很高了,地面上听不见尾流的嗡嗡声,四下一片静谧安宁。尾翼上的红色指示灯明灭闪烁,巨翼的飞鸟穿梭在星云之间。
少年紧紧握住弟弟,从仰着头睁大的眼眶里缓缓滑下两滴泪来。
总有一天我会当面感谢他的!
临时改签,只有头等舱有空座。反正是公司报销,池寂一点不心疼地给全组工作人员买了头等舱,舒适的环境总算驱散了一点不爽。
飞机慢慢离开跑道,池寂朝下面看去,黑夜中的飞沙市一点不像他生活的繁华都市,看不见几个能从霓虹灯辨认形状的建筑。
来的时候也是黑夜,走的时候也是黑夜,要是白天就好了想知道从空中俯瞰无边的荒漠是什么样子的?
/你真的,没见过么?/
池寂心中一动。
第27章
池寂没来由地垂眸, 在戴上眼罩前最后看了眼窗外,那儿是飞沙市零星一点的灯火和周围无边的黑。
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次日,午后, 两点。
冰涯议会厅。
身穿全套正装、头发梳得齐整、喷染全黑的池寂挺直脊背, 他坐在第二排正中, 位置几乎正对着两台摄影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镜头就会拍到自己。
哎所以说这种场合最烦人。
他手紧紧握住笔, 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一两个字,当领导鼓励地看过来时便目露纯良专注,直到对方满意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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