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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吃出什麽味道的沙拉被周钧南随便吞进肚子里,郑毅文在视频那头消失片刻,周钧南看见他再走过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鲜榨橙汁。
“我帮你喝吧。”郑毅文重新坐下来。
周钧南笑了笑,单手拖着下巴看他,手指戳了戳屏幕里面郑毅文的额头,想着他该剪头发了……不,或许再留长一点也挺好看。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结束通话,周钧南决定再给杨悠乐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喂?”杨悠乐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点儿有气无力。
周钧南说:“姐姐,还没搞定论文?”
杨悠乐说:“搞定了……周钧南,你在学校吗?要不要一起出来抽根烟?”
周钧南的第一个直觉是,郑毅文的第六感不是没有根据,杨悠乐应该心情特别差。
第48章 教堂的门前
周钧南没有专门赶回学校,但是抽一根烟的时间却总是很充沛。
杨悠乐那边传来打火机“咔哒”的轻响,周钧南回到公寓,阳台没有封窗,临近六月的夜变得几分潮热,周钧南看着不远处还未暗下去的灯火,想到这里是如此喧嚣。
两人具体聊了什麽,周钧南忘了。更多的可能是对于即将逝去的学生时代的不舍与惆怅,还有……杨悠乐父亲总是反对她的自由恋爱,无法得到家庭支撑的她终于来到命运的十字路口,仿佛比所有人都要茫然。
“我本来以为毕业了,就会开啓一段新的生活……”杨悠乐有点儿自嘲地说,“把所有期待都放在未来,好像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吧……”
周钧南安慰她:“也许,再过一两年会比现在好。”
杨悠乐笑起来,缓缓吐出一口烟,轻声说:“你看,你一样在重複这种’期待’。”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周钧南笑道。
杨悠乐最后说:“不聊了,晚安。”
如果可以,周钧南会希望自己在这个晚上赶回学校。隔着电话的这一根烟并没有让周钧南察觉到杨悠乐的失落,这一段小插曲只是在他的生活中被轻描淡写地草草带过。
温度一天天地升高,转眼便真正地进入夏天。六月初的那几天周钧南刷手机新闻,看见有关今年高考的不少趣闻沖上热搜。他转发给盛泽辉看,两人居然谁都想不起来他们那一年的作文题目。
盛泽辉诗兴大发,在微信上对周钧南说:【青春啊——它长满了腿,才看见它来,就看见它走。】
周钧南:【……你正常一点,为什麽听你这麽一说如此恐怖。】
盛泽辉:【切,没品。】
其实周钧南甚至看不清所谓的“青春”,不仅没有看见,连个影子也没追上。
他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无聊的工作时间每周叠加五天,夕阳被限定框在公司落地窗里,变成一副遥远又惨淡的风景画。
周钧南请了假,最后回到学校拍毕业照、处理各种离校手续、参加一场接一场的聚餐。去年圣诞节,周钧南还能和室友们一起在学校附近的苍蝇馆子里吃饭,今年夏天,人却没有凑齐。
“老四——”室友们感慨地说,“老四着急去外地了,实在赶不过来,毕业照也是把他头P上去的。”
周钧南替他遗憾,说:“那他学士服也没机会穿。”
“我们也把他P在合照上吧。”
这一晚,周钧南一直和室友们喝到十一点多。四个人中,两个留在这里工作,一个回海边的老家,一个在遥远的北方。
“有空再见啊。”周钧南站在路边对另外两人挥手,然后再一个人缓慢地向公寓的方向走去。
可能也不会再见了。不,或许十年后可以……不然,二十年?周钧南带着一身酒气,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黏腻的空气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他擡起头,天空被建筑物分割成小块,看不见星星,他似乎还是更喜欢去年的夏天。
周钧南继续走,他路过一座老教堂——教堂紧锁大门,一百多年过去,这座建筑物成为这里的重点保护建筑。周钧南每回经过这里,都会想从前布道的牧师如今去了哪里。
这一晚,他就是意外地在教堂的门前遇上杨悠乐的。
周钧南浑浑噩噩地经过她,向前走几步又退回来。城市的夏夜很少会有完全寂寞的时刻,很远的地方仍然有一处生意红火的大排档,不甚明晰的笑声传进耳朵,昏黄的路灯间隔延伸向前,周钧南吃惊地开口道:“杨悠乐?”
“嗯?”坐在教堂门口的杨悠乐擡起头,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身与周钧南相同的酒气。
她的毕业证在屁股底下,已经成为比报纸更好用的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