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他一生最屈辱、最痛心的那一刻。
要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牺牲来救自己,更不堪的是,此刻他心中竟是有一点点希望如此的。
希望不用自己开口,对方就有这样的觉悟。
主动去死。
汉哥,看着我。卓应闲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
聂云汉艰难地转过头去,目光触及那双清灵的眸子,心尖就像被谁掐了一下似地生疼。
这是他此生所爱,虽然早早说过什么生死与共的屁话,可是事到临头,他仍舍不得让他死。
那么美好的人,他的生命不该断在此处!
他应该如他向往的那般,听遍天下说书和小曲儿,看遍天下话本和戏曲,春时吞花卧酒,冬里踏雪寻梅,享尽人生极乐。
那么,聂云汉想,我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呢?
我来做决定,我来背负一切罪恶,换他好好活着。
卓应闲看着他阴沉到了极点的眸子里尽是浓稠的黑雾,心如鼓擂,怕极了他就此作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你看看我。卓应闲向他伸出手,别胡思乱想。
两人只有一臂之隔,聂云汉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握住了那只劲瘦、柔软又不失力度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阿闲聂云汉像是被魇住了,嘴唇翕张,战场上,总有人会牺牲的
卓应闲指甲狠狠掐着他的手背:那是不幸,不是理所当然的,天底下没有牺牲别人换自己活命的道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聂云汉心想,可是为什么,不幸偏偏要落在你头上?
还有平野,他已经失去一切了,难道最终连命都要送掉吗?
人生何其不公!
汉哥,你我都是凡人,不是阴曹地府的阎罗王,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卓应闲冷冷道,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人许久没有对自己这么严肃过了,聂云汉不禁怔了怔。
那冷厉的神情像是道闪电当头劈下,令他醍醐灌顶,又像是有阵风突然拂过,吹走他蒙在心上的阴霾。
是我错了,我错了!聂云汉闭了闭眼,为自己方才那片刻的软弱和动摇感到羞耻,对不起!
阿闲该拥有美好的生活,难道望星就不配活着么?
我我怎么能如此卑劣?!
现在也不是两年前,大家都在,我们一起想办法救望星!卓应闲见他像是从噩梦中苏醒,松了口气。
关平野的声音却从不远处飘了过来:你以为你是谁?!连我爹都逃不过的十二连环锁,你妄图全身而退?!
聂云汉和卓应闲循声去看他,见那青年平日里淡漠的脸上满是嘲讽:那我爹岂非成了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呐,十二连环锁第一章提到过~
第160章 解阵
方才聂云汉那一阵晃神, 看起来想了很多,但实际上也只是一瞬,没想到自己刚破除了心魔,关平野这又开始别扭。
平野, 你怎么能这么想?义父舍生救人, 是大义!聂云汉向他低声喝道, 你対这机关比我了解,不如快些想办法解阵!
关平野望着聂云汉, 怅然道:哥,不可能的,阵眼处的乾坤雷威力再低, 爆裂瞬间也会波及四周,就算用翅也飞不了那么快,还会多连累一个人。
那也得试试啊!我去!万里风吼道。
戴雁声一把箍住她的腰,冷声道:姑奶奶, 你这是要我的命!
望星!关平野突然看向果树下的少年,大声道,这半年, 我待你不薄,対不対?
聂云汉喝道:平野!
少年站在陷阱里, 方才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早已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金乌西沉,山间的风陡然凉了起来, 吹得他瑟瑟发抖,兀自抱起了双臂。
他看着草地上自己缩成一团的虚影, 没有方才那样害怕了,倒是觉得这好像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少爷対他那么好, 为了救他不惜与那万恶的孙公子成了仇家,又赠他姓名,收在身边,拿他当个人看,从不会像対待下人那般呼呼喝喝。虽然近日脾气古怪了些,总是斥责他,但这份恩情,仍是大过天的。
况且谁家主子不斥责下人,他不能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本分。
望星不敢承认自己対少爷有思慕之情,那清隽的、儒雅的、聪慧的少爷,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怎敢対这谪仙一样的人物产生半点非分之想?
说少爷是他的神灵,而他是少爷的信徒,或许才更恰当。
现在他的神有难,需要他付出生命来拯救,他有什么理由犹豫呢?
少爷!望星他下定决心的那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令他颤抖得无法自控,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卓应闲看着望星凄然却略显癫狂的神情,觉得不対,大喊道:望星,你别冲动!
关平野却欣慰地露出笑容:望星,你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我会亲手为你建坟竖碑,你还有什么心愿,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做到。
万里风快把戴雁声的胳膊给掐红了,急道:平野这是怎么了?!
戴雁声紧紧抱住她,目光投向关平野,脸上神情越发阴郁。
聂云汉苦于被陷阱所困,无法跑过去扇他耳光,勃然大怒道:关平野,你给我闭嘴!望星,你别听他的,此事未到绝境
聂少爷!没关系的,望星贱命一条,能以一命换三命,不亏!望星笑着,眼泪却磅礴地流下,我这不是牺牲,是报恩。
望星,人只有一条命,你冷静一点!卓应闲赶忙道,千万别轻举妄动,还不知这机关阵有没有被人篡改过,说不定这是敌方的陷阱,即便你自爆也会引发连环爆炸!
这孩子対关平野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
关平野却轻蔑道:不可能,以那些人的榆木脑袋,绝没本事改我爹的阵,只能照搬!
平野,你别添乱!聂云汉突然神色大变,将蹑影抽出来,以刀鞘撑地,耳朵附在另一端,仔细倾听着地下的声音。
卓应闲急忙问道:汉哥,怎么了?
机关铁片的滑动声越来越快了。聂云汉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或许我们还剩半盏茶的时间。要是左哥在,或许能听得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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