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亲娘之外,还没有人肯吃自己的剩饭,卓应闲见他做得无比自然,莫名眼眶有些发热,孩子气地伸出腿去,把聂云汉的双腿笼在腿间,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霸住似的。
聂云汉眉毛一跳,抬头望着他,嘿嘿直乐:小闲闲,今年贵庚啊?
反正够岁数娶你过门。卓应闲双手托腮,活像一朵俏丽的花,大言不惭道,不知小相公你攒够嫁妆了吗?
第89章 蜜糖
聂云汉当即从怀中掏出先前那枚家传之宝绿玉戒指, 举到他面前:这个够不够?
卓应闲眯着眼打量片刻,伸手接过,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装模作样道:得亏你长得英俊, 就这个吧!拿酒来, 我要喝。
聂云汉抠抠索索给他倒了半杯递过去, 卓应闲举起杯:那咱俩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许反悔。
打死无悔。聂云汉端起酒来与他碰杯, 深窝眼里漾满笑意。
干了!
卓应闲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聂云汉眼睛觑着他,举杯把酒喝干, 凑过去对他道:宝贝心肝儿,先下的那个,叫聘礼。
卓应闲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一张嘴,咕噜一声,打了个酒嗝。
接着两个人一边拌嘴一边喝光了整瓶酒, 又是羊肉,又是辣椒, 再加上这瓶烧酒,搞得一身大汗,回清寒居的路上卓应闲就像是馋嘴的孩童, 借着微醺吵闹,非要吃一碗冰镇莲子羹解火。
聂云汉冷眼旁观, 打算回去先跟戴雁声要点止泻的药备着。
这小阿闲,得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吃得肚腹滚圆, 卓应闲一手搭在聂云汉肩膀上,跌跌撞撞走着,眼皮酡红,被酒意拿得几乎睁不开眼。
走到僻静处,他忽然停脚,蹲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聂云汉见他这副醉酒后的孩童姿态心中发笑,蹲下来拉着他的手腕:怎么了?
走不动了。卓应闲撅了噘嘴。
啊?这可怎么办?聂云汉有心逗弄他,离清寒居还有一段路呢。
卓应闲手指在地上胡乱划拉着,小小声道:你背我
你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见。聂云汉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表情促狭,他伸手捏了捏卓应闲的脸,触手发烫,要我做什么?
要你背我回去。卓应闲仍旧埋着头,声音稍稍大了些。
聂云汉就地一坐:之前在院子里背你,你还不乐意,现在这可是大街上,不害臊了?
那会儿不一样。卓应闲嘟囔道,我们定亲了,你是我的人了。
聂云汉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笑盈盈地盯着他看:到底谁是谁的人?
卓应闲一脸看透真相的表情,被迫仰着头,垂着目光看他:别想趁我醉,套我话。
你倒是知道醉了。聂云汉双手捧住他热乎乎的小脸,恶意十足地使劲揉了揉,再说一遍,我是谁,你想让我做什么?
汉哥卓应闲的声音软得像小猫,目含春水,双手覆上聂云汉的手,轻声道,背我回去吧,求你了
这嗓音穿透力十足,像一只小手伸进聂云汉的胸口,将他的心挠得抖了一抖。
真是个活祖宗!聂云汉拉起他的手腕,顺势转身把他背了起来,这才喝了几口,怎么快就现了原形?
卓应闲软乎乎地趴在他背上,觉得这后背宽广厚实,特别安全,闭着眼睛嘟囔:你怎么喝了多半瓶都没事?
聂云汉背着这个长手长脚的青年男子丝毫也不觉得重,只觉得像背了自己全副身家,满心踏实:以往冬日里执行任务,都会带些烧酒在身上,万一要在野地里匍匐蹲守,冻得受不了的时候会喝一口驱寒,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那时候很辛苦吧。卓应闲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后颈,这人柔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你放心,以后有我,我护着你,再再不让你吃苦。
听了这话,聂云汉心里暖洋洋的,他托着卓应闲的大腿轻轻往身上掂了掂,柔声道:阿闲,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种问题平日问出来太过羞耻,也只能借这个机会偷偷问一句。
背上那人圈着他的脖子,懒懒地说:喜欢便喜欢了,哪有什么原因。
没有得到答案,聂云汉倒也没觉得失落,这倒是阿闲的性子,恣意、执着,不想太多,只遵循本心。
谁知这个恣意的家伙突然扭了扭身子,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那你又是为什么喜欢我呀?除了长得好看之外。
听了这话,聂云汉不由地笑了几声:你倒是一点不谦虚!
本来就是事实,有何可谦虚的?但还是小笙哥哥最好看。卓应闲捏了捏他的后颈,催促道,快说呀!
先叫声相公来听听。聂云汉偏过头,脸颊在他鼻尖上轻轻蹭了蹭。
卓应闲双腿在空中蹬了几下,哼唧了几声:不叫!
那我不告诉你。
说不说?!卓应闲双臂勒紧他的脖子,语气凶恶地威胁道。
聂云汉岂会怕他奶凶的样子,突然大步狂奔起来,颠得卓应闲在他背上直晃。
别跑啦!卓应闲气得捶他,再颠我就吐你一身!
那我今晚不洗澡搂着你睡,熏死你!
你敢!
聂云汉哈哈大笑着,背着卓应闲一口气跑回了清寒居。
这里十分偏僻,门口没有行人,两个红灯笼悬在檐下,伴着月光一起,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地面。
聂云汉微微喘息着,停在阴影处,背身过去把卓应闲放在明亮的地方,后退一步,转过来看他。
一明一暗,两人一线相隔。
卓应闲将将站住,迷茫道:做什么?
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与我截然不同的人。我置身永夜,而你是我可遇不可求的阳光。
在牢里,聂云汉佯装一切如常,可是两年牢狱坐下来,他觉得自己早已身在地狱,满心自毁,想要连带着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一起灭亡。
那天看见卓应闲,他虽然一眼便看出对方身份有问题,可莫名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这人抿着唇,显得那么倔强,也不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却有着一股死也不会放弃的劲头,既生动又可爱。
他表情端得严肃,可是目光隐隐透出一点怯,瞳孔琉璃般清透,那么纯那么美,像是在聂云汉心上打开一扇窗,让光线透了进去。
在此之前,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在此之后,这却成了他的信仰。
有的灵魂是为了彼此靠近而生的,一经碰撞,必定火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