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可误会了,我不过就是问问皇帝为什么突然要我们去查哈沁。聂云汉揣好戒指,神色坦然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戒备心强了点,这你能理解吧?
卓应闲一手按着佩刀,一手背在身后,站在他跟前不远处:聂兄担心什么我能明白,但我与聂兄不是敌人,希望你别把我置于难处。
既然能理解,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请便。
聂云汉走到他近前,表情堪称和颜悦色,但眼神颇为玩味:我们甩开你堂堂铁鹤卫私自行动,已经算是逃犯,你为什么一个人追过来,而没去找宋鸣冲调兵?如若有帮手,想必你早就把我等擒获了。
我的目的是完成任务,不是把你们变成阶下囚。卓应闲神色坦然,况且被你们甩开,丢的是天大的面子,怎么会送上门去被人奚落。带兵大张旗鼓地追,一定会打草惊蛇,不如我自己暗中寻来,这不就把你堵了个正着?
明亮的月光从破烂不堪的窗户中照进来,卓应闲向后又退了几步,正退进月光洒下的阴影中,他的表情也变得晦暗不明:聂兄真是让我好等,我已经在这守了五天了。
我那啥,不是受伤了么?经不起颠簸。聂云汉挠挠后脑勺。
卓应闲眼前又浮现他为自己挡刀的那一刻,这一路追来,原本被戏耍的恼火也散去了大半,但是想起那个场景,心里仍是像被人捏了一下那般难受。
这种感觉说来也怪,明知道是被哄骗,却偏偏又为他心疼。
实在是太讨厌了!
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毫无意义的苦肉计。他强行压下这种别扭的感觉,沉声道,我不欲与你为敌,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提防。任务完成后,我定会替你和关前辈向皇上美言。
当真?
卓应闲喉结滚了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聂云汉无声地笑了笑,他半身浸在月光中,光影把他英俊的脸庞勾勒得十分立体,这笑容颇有些摄人心魄。
你要是骗我,又当如何?他无赖一般,不依不饶地问。
那我便
卓应闲面上划过一丝犹疑,似乎还带了些歉疚,迟迟没有答话。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大吼:汉哥!
羽书!聂云汉神色一凛,拔腿便向外跑去,卓应闲紧紧跟上他。
声音是从前面三清殿传来的,聂云汉和卓应闲同时抽出佩刀,背靠背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迈入大殿后门,眼前就是三清石像的后背。
卓应闲轻声道:我在这里守了几天,未见有人来过,怎会突然
如若有人偷袭,必然是跟着我们过来的。
聂云汉目光警惕,无奈三清殿内相当宽敞,月光只能照在窗口和门口附近,大殿其余地方都是一片乌漆嘛黑。
卓应闲冲聂云汉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右边,自己去左边,谁知聂云汉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不行,刚刚我就不该跟羽书分开,这会儿绝对不能再让你落单!
两人正欲往大殿右侧查探,却听得左侧传来咚咚咚的声响,聂云汉立刻大跨步地挡在卓应闲身前,半是掩护半是引领地向左侧探查而去。
清心观本来就是个小破道观,这三清殿也并不威武雄壮,除了三清石像之外,两侧看起来空空荡荡,连窗户都没有,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聂云汉怕打草惊蛇,不敢掏火折子,拉着卓应闲闭目贴墙前行,好叫双目适应当下光线。
他们缓慢迈步,手里下意识地握紧刀柄,循着那咚咚咚的敲击声往前走。
谁知没走几步,敲击声居然停了。
卓应闲不由地睁开眼,却发现前方不远处有道蓝莹莹的光线,幽幽地浮在地上!
他心里一哆嗦,抓住了聂云汉的袖子:有鬼火!
在哪?聂云汉睁开眼,看到那团蓝色的光,倒是乐了,反手拍了拍卓应闲的手背,别怕,是羽
书字还没说出口,俩人就听见前边传来一阵鬼哭狼嚎:汉哥!汉哥!我是羽书!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快来救我啊!这里好黑啊,我要吓死了!
聂云汉:
孩子真让人丢脸。
卓应闲讪讪地松开聂云汉的袖子:
聂云汉循着蓝色幽光过去,原来靠近墙角处居然有个二尺见方的洞,这一片黑咕隆咚,如果不是向羽书举着火折子照向这里的话,搞不好他跟卓应闲也有可能掉进去。
那场面就好看了。
两人蹲在洞口,冲着光源往下看,只能看到蓝莹莹的光,凑近了这光还挺强,卓应闲被刺得闭了闭眼。
羽书?聂云汉对着下面喊。
向羽书惊喜大叫,声音劈了叉:汉哥!我在这!快救我上去!
聂云汉也掏出腰上挂的火折子,打开吹亮了往下照:别着急上来,看看你那周围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向羽书用火折子照着周围,这是个陷阱吗汉哥,道观里为什么会有陷阱?
你再看仔细点!聂云汉皱起眉,冲下喊道。
卓应闲退后几步,打量着这个洞,表情甚是疑惑。
聂云汉手里的火折子照向他,光线刺眼,卓应闲本能抬手挡了一下。
想什么呢?聂云汉嘿嘿一笑,收回火折子。
卓应闲皱了皱眉:你们的火折子,为什么是蓝色的光?
聂云汉冲他招手:过来给你看。
虽然有点忌惮那蓝色幽光,卓应闲还是没压住心里的好奇,凑过去蹲在聂云汉身边。
聂云汉手里拿着火折子转了转,火光倏地暗了下去,变得不再刺眼,他才递给卓应闲。
这火光还能调明灭?
卓应闲十分惊奇,双手接过来,发现这并非一般的火折子,而是同样由珍珠铁制成,非常轻盈,圆管内有一层薄薄的铁片,铁片上有个很小的扇形缺口,露着微弱的光,能看得出底下有一个散发着蓝色火光的小球。
转这个能控制铁片缺口大小,火球露出来越多,光线越强。聂云汉看他像个见了新奇玩意的孩子,忍不住笑了笑,给他指了一下圆管前端能够活动的圆环。
卓应闲按着他的指引,轻轻转了转圆环,铁片缺口变大,下面小球燃烧的火光果然更亮了一些。
这个小球是什么?
义父做的,我也不懂。聂云汉挠了挠额角,他说过大约跟鬼火差不多,似乎是我们骨头里的什么东西能发光,他取出来用在这里边。
卓应闲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火折子扔回给他:用人的骨头?
傻瓜,怎么可能。聂云汉接着火折子,笑道,都是动物骨头,有野狼的,还有野兔的,或者军中死了战马,才把骨头拿过来烧制。
听了他的话,卓应闲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我不学无术,义父才没把这些技艺教给我,他儿子,我义弟才是他传人。聂云汉手指伸进蓝色火焰中玩着。
卓应闲瞪大了眼:不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