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衣冠世族
这夜,崔家送了杜五郎一个书僮,崔泾又喜欢灌酒,杜五郎多喝了几杯,不免醉了过去。
他一向自诩酒量比薛白好得多,结果宿醉醒来已是次日傍晚。
「什麽酒啊,喝起来甜,劲这麽大。」他嘟囔了一句,眯着那难以睁开的眼,感受着满屋的红霞。
「回吉郎君话,是蜀酒,所谓『蜀酒浓无敌』。」
旁边忽然有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杜五郎吓得一激灵,就感觉手背触到了什麽光滑细腻的东西,酒劲马上就醒了。
转头一看,旁边竟是卧着一个小娘子,看发髻,当是崔家的奴婢。
「我我我……你是谁?为何在我这里?」
「是吉郎君让主家把奴婢送给你的。」
「我说了吗?」
「是。」
杜五郎以前常听薛白丶颜泉明说遇到这种自荐枕席的事,他不信,认为哪有这样的好事。可现在他遇到了,首先却没觉得这是好事,反而感到麻烦缠身。
这事肯定是崔洞安排的,不然还能是这女子一眼就相中了自己不成?虽说他长得一副好皮囊,也不至于如此。
他隐隐感觉,崔洞也许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了。
「昨夜。」杜五郎小声问道:「我没,没攘吧?」
他这才仔细看了对方的相貌,并不算美貌,只能说是眉目清秀,瘦而黑,看起来很老实,可偶尔目光闪动的瞬间,似有种精明的感觉。
相比很多年以前他见过的达奚盈盈那种情难自禁的风情,眼前的小丫头并无太多吸引人之处。
那婢女略微犹豫,摇了摇头。
「那你快出去吧……诶,慢着,衣服穿起来啊。」
好不容易,眼看着那婢子穿好衣裳跑出去,杜五郎叹了一口气。
等他见到了崔洞,不由问起此事。
崔洞听了,应道:「四十三郎说是你向他讨要的。」
「我讨要的?」
杜五郎一愣,先是惊讶于他一开口要对方就给,接着仔细一想,昨夜醉后什麽都不记得了。
「可我说的该是书僮,不是女婢吧?」
「知道。」崔洞微微蹙眉,道:「想必四十三郎误会了我的意思。」
「这是何意?」
崔洞有些为难,低声道:「崔家家教森严,在别业之中,禁绝某些癖好。」
「什麽癖好?」杜五郎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之后才明白,忙道:「你们不会是以为我想要那个书僮是因为……我只是看他读书用功,又有志向,想帮他一把。」
「我知道,我与吉兄志气相投,岂能不知你的为人?」崔洞道:「故而我说崔泾误会了,怕你在别业乱来,于是安排了一个婢女伴你。」
「我没有。」杜五郎满肚子话想说,可惜只长了一张笨嘴。
崔洞道:「此事是崔泾的错,他一向不成器,我必然让叔父教训他。」
说话间,崔泾也过来了,说起这事,故作惊讶,道:「吉兄你这就过份了,若非你开口,我堂堂名门子弟,既无事求你,为何充作这乌龟行当?」
「你哪学的这些不三不四的词?!」崔洞脸色一板,怒叱了一句,转头就要去寻长辈告状。
「阿兄,你别这样,吉兄你帮我拦住他啊。」
杜五郎见状,也不确定崔泾说的是真的假的,终究还是上前拉住崔洞,道:「别把事情闹大了。」
「吉兄你有所不知,我这从弟胡闹惯了。我本不想理他,是我叔父让我代为管束,若纵容下去,往后还不知他要养成多少纨絝习性。」
杜五郎道:「我不是要纵容他,而是如果事情闹开了,对那婢女也不好。」
「哈哈。」崔泾笑道:「吉兄很怜香惜玉嘛。」
「不是不是。」杜五郎摆手道,「我真没碰她,只要你们相信我就好,这事就别让外人知晓了。」
他其实清楚,事情传开了,于他们无非是一桩风流韵事,于那不知名的婢女却是天塌下来。
崔泾眉毛一挑,笑嘻嘻道:「好吧,我信吉兄,说没碰就没碰。」
「你看你,嬉皮笑脸,可还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样子。」崔洞又骂了他几句。
事情就这般过去了。
崔洞没有再让崔泾随他与杜五郎一起游玩,又过了三日,也确实把砚方讨要来,送给了杜五郎。
不同于当年杜家是收留薛白,这次是正儿八经地转送奴隶,是要写身契的。
先是由崔家与杜五郎写一个私契,并找一个保人,私契上写明白买卖双方与保人的身份;接着,便拿着这私契到寿安县官署去申请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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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县署。
县主簿名为宗涵,看着眼前的文书,抚须道:「吉绩?此人的户籍文书只怕是不对啊。」
一旁的小吏便低声道:「洛阳府派人与县令交代过,不必查这个吉绩的身份。」
「哦?」宗涵道:「不过是转送一个奴隶,还惊动了洛阳府?此人不简单啊。」
「若是简单,岂能让崔家讨好他?这样一个知文墨的青衣奴婢,许是五十贯都能卖到。」
宗涵于是也想结交一下这位吉郎君,他遂点点头,道:「办吧。」
「喏。」
平常这些琐事他这个主簿轻易是不管的,这次既涉及到大人物,宗涵就亲自看着,让县吏们依着流程一板一眼地办,把人都召来。
包括崔家的三管事丶保人丶砚方。
杜五郎本可以只派个随从来,但还是亲自来了,崔洞便陪着他,第一次踏入县署。
「几位,依唐律规定,奴婢买卖需验身,确认其身份为贱民,以防良人被非法买卖,得罪了。」
「请吧。」
县吏遂简单问了三管事几个问题,无非是崔家是如何拥有砚方这个奴婢。
「回县官,砚方家世代都是崔家的奴婢。」三管事从容答道。
砚方听得愣了一下,不由道:「三管事,我家以前……」
三管事迅速喝叱他道:「县官还未问你话呢,没到你开口的时候。」
换作旁的奴婢,被他这麽一瞪就要吓得噤声了,偏砚方是个想考科举,心高气傲的,转头看了杜五郎一眼,见杜五郎是支持他的神色,遂还是开口说起来。
「许是三管事记错了,我家以前住在寿安县响水村,是因为灾荒,阿爷卖身到崔府,并非世代为奴。」
「哦?」
宗涵原本端坐在那里,抚着长须公事公办的样子,闻言眼睛睁圆了,盯着砚方,道:「你可要想清楚?确定没记错。」
砚方不明白,县官为何不问三管事有没有记错,反而问自己。
「小人确定。」
宗涵抚着长须,偷瞄了那「吉郎君」一眼,眼珠左右转动,倒有些吃不准了。
他思来想去,给了吏员一个眼神,那吏员便招过三管事,附耳问道:「你事前没有交代好吗?」
「唉。」三管事也是苦了脸,「主家好心好意给这贱婢一条好出路,谁想到他会在县堂上发疯。」
「那你和他说。」
「是。」
三管事于是没好气地凑近砚方,低声道:「我知你个贱货腚痒了,但若想跟着吉郎君,最好老实承认你是贱民。」
那边,杜五郎听不到这些人在嘀嘀咕咕什麽,不由向崔洞问道:「怎麽了?」
崔洞苦笑一下,道:「吉兄随我来吧。」
两人遂出了廨房,走到一旁。
「到底怎麽回事?」
崔洞道:「买卖丶转赠奴婢,需要奴婢亲口确认自己为贱民,以防止掠良为贱。」
「我知道。」杜五郎道:「砚方不是贱籍吗?」
崔洞踟躇了会,才道:「砚方家里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说是那年他们身无分文,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砚方差点要饿死。崔家救济他们,给了他们田地,他们就请求管事,希望入贱籍给崔家做事。这也是崔家的规矩,只用荣辱与共的自己人。但……唐律严禁卖良为贱,掠买良人为奴婢者,绞。」
「所以,此事本就是犯法的。」杜五郎道:「那砚方一家由良入贱,是怎麽办的文书?」
崔洞叹道:「吉兄也是高门大户,难道真不知吗?世间有几个官真依着《唐律》办事?」
杜五郎无言以对。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麽善良。
杜家收留薛白时没有订立契书,而是类似雇佣,那时杜五郎还小,待薛白像朋友一样。但,若不是恰好出了柳绩案呢?
若无柳绩案,时长日久,杜家眼见薛白是一个出逃的官奴,于是打点一二,到官署丶市署办了过贱文书,也就世世代代把人变成杜家的奴婢了。
京兆杜氏,其实与旁的高门大户没什麽区别,只是过是杜有邻是庶支,那几年作为东宫党羽,正是谨言慎行丶小心翼翼做人的时候罢了。
崔洞拍了拍杜五郎的肩,叹息道:「所以啊,我不喜欢这些仕途经济之事。吉兄与我是一样的人,我们见不得人受苦,不会有大出息的,一起当闲云野鹤吧。」
杜五郎也是叹息一声,不知道怎麽办。
他知薛白现在想废除奴隶制,崔家对砚方家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典型。可天底下所有人都是这麽做的,包括他杜家的所有近亲。
现在,难道他该先不约束亲族,反而治崔洞的罪不成?
崔洞与他说这些,完全是出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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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廨中,宗涵抚着长须,目光淡淡地看着砚方。
这个县主簿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却给这个书僮带来了无比大的压力。
三管事则在砚方耳边又狠狠威胁了几句。
「你可想清楚了再答,唐律严禁良民入贱,良人为奴婢者,绞!」
砚方嘴唇有些发白,转过头,看向门外,见到崔洞与那位吉郎君正勾肩搭背地说着话,很亲近的样子。
他愈发不安起来。
「依律,转赠奴婢需要你亲口确认,以防掠良为贱。」宗涵再次开口,道:「砚方,问你,你是否贱人?」
砚方知道,只有承认自己是奴婢,才能被转赠给吉郎君,然后,吉郎君会帮助自己科举仕途,改变这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的命运。
若换成另一个回答,那便是在向官府举报崔家掠买良人,这是把主家得罪死了,官府不可能动崔家一根汗毛,崔家却是随便伸出一个指头就能把自己摁死。
他舔了舔嘴唇,准备回答。
可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阿爷那畏畏缩缩的模样。
或许他阿爷也曾在当年卑恭屈膝地在此跪下来,现在,自己要步阿爷的后尘了……不然怎麽办呢?
出身就决定命运,怎麽改变?靠读书改变?
「砚方,你是否贱人?」
「回县官,奴婢是贱人。」
那边,杜五郎与崔洞走了过来。宗涵稍瞥了他们一眼,公事公办地继续问话。
「你确定没有被掠良为贱,你本是贱人,世代为崔氏所有,对吧?」
「是。」
「如此,县署核验完毕,认定私契合法后。」宗涵从案头拿起市券的申请书,提笔在上面写上官署核实的情况,然后拿起官印,哈了一口气。
这印盖上去,砚方就归「吉绩」所有了。
「郎君,奴婢不想走!」
砚方忽然开了口,转向崔洞,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求郎君不要把奴婢送给吉郎君,奴婢只想待在崔家。」
「你这是为何?」崔洞疑惑道,「我知道你好读书,且是为了功名仕途。虽如此功利我极不认同,但吉兄既愿帮你,便是你的造化,我可成全此事。」
「我不想离开崔家。」砚方泪流不止,道:「恳请郎君留我下来!」
杜五郎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书僮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忽想到了他以前的书僮端砚。
天宝五载,端砚被打死之前还在喊着:「放了五郎!」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端砚与自己主仆情深,可在此时,他忽然明白过来,端砚那麽做,也只是因为被贱奴这个身份绑住了。
不是吉温的儿子用绳子绑住了端砚,而是残酷森严的等级,一个书僮保护不了主子,只有死。
而他呢?十馀年,还故作善良,觉得彼此义气深重。试想,端砚若是良人,真愿意为别人舍掉性命吗?
杜五郎原本想着今日自己会再有一个名叫砚方的书僮,弥补过去的遗憾。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此事索然无味。
「罢了,崔洞,他既然不愿,你就不要把他送给我了。」
崔洞道:「砚方,你可想好了?跟着我从弟,还是要跟着吉兄?」
他就差直说了,崔泾不是个好主人,让砚方做选择。
砚方却毫不犹豫道:「小人不想离开崔家!」
于是,写好的契书又被作废,三管事向县署赔笑不已,将人重新带走。
宗涵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语道:「跟我这闹着玩呢。」
「就是,一个奴婢也能浪费贵人们这麽多的时间。」吏员道。
「你懂什麽。」宗涵拿起邸报看了一眼,手一弹,喃喃道:「这就像朝廷的新政,闹着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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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方,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出了县署,杜五郎找了个机会,拍着砚方的肩低声道:「你是不愿在市券上承认自己是贱籍,对吧?你家本是良人,你想以这个身份参加科举,放心吧,我会帮你。」
「吉郎君误会了,奴婢不想再参加科考。」
「为何?」杜五郎大为诧异。
砚方吱唔道:「奴婢连唐律都不懂,今日才知道,以前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不敢再有奢望。」
「你说什麽啊?卷子我看看。不求你能中进士,只要能过童试就行。这童试就是迈入读书人的门槛,朝廷便可让你脱贱籍。」
「奴婢一题都做不出来。」砚方道,「奴婢好不容易才进了崔家,怎会要为了脱籍而考试?崔家的大恩我还没报完。」
杜五郎十分不解,问道:「你为什麽突然这样?是那管事在堂上和你说了什麽吗?」
砚方弯着腰,退了两步,离开杜五郎的手,道:「是奴婢眼高手低,请吉郎见谅。」
说话间,三管事也过来了,行了礼,带走了砚方。
杜五郎站在那发了会呆,心想自己试图改变一个奴婢的命运,但似乎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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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一个奴婢的命运很简单,难的是改变这现状。」
当杜五郎回到洛阳,把此事与薛白说了,薛白的反应很平淡,像是早有所料一般,还安慰他道:「你至少改变了我的命运。」
「唉,陛下就别乱说了,你当年也没真的当书僮。」杜五郎道:「现在我事情办砸了,你要的『典型』怎麽办?」
「本就不止找一个,我让人搜罗一批好读书的奴隶。」薛白道:「此事不难,但可惜,有大毅力的奴婢太少,暂时还没有合适的。」
「什麽样的大毅力?」
「要敢于反抗数千年形成的阶级压迫,面对强权以及命运的不公,万钧重担之下还不低头。这样的人,很少,非常少。」
杜五郎道:「还得是这样的奴婢?」
「否则怎麽叫典型?」
杜五郎心想,这样的人,自己平生也就只见过一个而已,确实是不好找。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直到一个月后,他因事又去了崔家的别业。那是崔洞出门游学归来,带了几个友人,邀杜五郎一起到锦屏山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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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洞,我这次来,觉得很奇怪。」
「何处奇怪?」
「你们家的婢女们看我的眼神,就是怪怪的。」
崔洞闻言,朗笑一声,道:「吉兄可是觉得她们都对你含情脉脉?」
「那可不是。」杜五郎挠了挠头,不知所以,道:「她们好像觉得我不是一个好人。」
崔洞道:「我平生没见过比吉郎更好的人。」
众人到了雅舍,崔家子弟也引着些朋友过来,谈笑之后,都说崔洞诗才好,要他写诗赠其中一人,对方姓元,乃秘书省的一个校书郎。
崔洞只是略略沉吟,开口就作了诗。
「旧书稍稍出风尘,孤客逢秋感此身。秦地谬为门下客,淮阴徒笑市中人。」
那姓元的校书郎坐在那,却是瞥了杜五郎好几眼。
杜五郎正待叫好,突然头上挨了一下。
「哎哟。」
他低头一看,却是一颗石子。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想要逃开,崔家子弟们遂纷纷喝骂,让人拿下这个敢用石头砸人头的「刺客」。
一番大呼小叫之后,有个别院的奴仆被押了过来。
「你为何对客人抛石子?!」
「呸!谁不知这姓吉的禽兽始乱终弃,搞大了春兰的肚子,才害得她投河……」
「你说什麽?谁搞大了谁的肚子?」杜五郎一脸莫名,「你石头没抛准啊?」
「禽兽,我和你拼了!」
杜五郎原以为对方骂的是别人,没想到竟真是冲自己来的,更是错愕万分。
忽然,他想到一事,转头左右一看,寻找着崔泾。
「春兰?春兰莫非就是那个……」
说到一半,杜五郎连忙收住了嘴,意识到这话说出来要让人误会。
可崔泾已站起来,答道:「不错,春兰就是先前与吉兄你睡觉的那个婢女,她死了。」
「什麽?」杜五郎道:「可我没有碰她。」
崔泾道:「吉兄放心,这些贱婢闹事……」
「够了!」崔洞拍案而起,叱道:「崔四十三,我打断你的腿!」
「阿兄你这是什麽意思?你带朋友到家里,出了点小事,崔家又没有要他怎麽样。」
「休当我不知你的小伎俩。」崔洞道:「给我到祠堂跪下,我这就去请祖父!」
「都冷静些。」
崔家子弟们纷纷站起,拉着崔洞劝慰。
「一点小事,何必为了点小事伤了和气。来人,把这贱奴拖下去。」
「吉兄也消消气,是崔家对下人管教无方。」
马上有好几人上前向杜五郎告罪,他却看着那要被拖下去的奴仆,道:「且慢,他也不是故意的,也没真的伤到我,饶了他吧。」
「吉郎真是率性,豪爽男儿,来,我敬你一杯。」
众人都想息事宁人,连连夸赞杜五郎,很快把气氛调节过来,一团和气。
崔洞却对此事看得分明。
想必又是崔泾酒后乱性,与家中婢子搞出了瓜葛来。崔家衣冠世族,禁止这种事。于是,崔泾怕被罚,就想出了这麽个歪招来,也不知是怎麽哄骗的那婢子,或许骗她说「你不是要身份吗?吉郎君想纳你为妾」之类的,把事情栽到吉绩身上。
果然,他还在想着,崔泾已拉了拉他,把他拉到一旁。
「阿兄,我错了,你这次就放过我吧,不然祖父真的会打死我的。」
「你也知道自己会死,那你还敢。」
「还不是怪阿兄你带了这麽个蠢头蠢脑的朋友回来,他看着就很好利用啊。」
「你再说一句试试。」崔洞已对这个从弟厌恶至极。
「好了好了。」崔泾连忙安抚道:「他又不会如何,此事放在我身上要命,安在他身上反而是好事,就说春兰钦慕他,只会给他添彩哩。」
「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麽轻飘飘的?」
「是我错了。」
崔泾连忙认错,心里却想,春兰才值几贯钱啊。
「但阿兄也不能与你朋友说崔家子弟栽赃他吧?最好还是说,春兰仰慕他才自荐枕席,然后跳河死了,被下人们以讹传讹。那天他喝醉了酒,真以为自己开口问我要了那婢子。」
崔洞道:「他会信吗?」
「当然,男儿嘛,最喜欢听人说女子仰慕他。」崔泾小声道:「我可听说,他身份不得了,崔家可不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出了事,我们哪能自己承认?」
「你!」
崔洞正要发作,已有家仆过来,道:「三十九郎,阿郎唤你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