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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悦!舅舅!”他本能地呼唤附近所有他所熟悉的人,五髒六腑中那无比明晰的抽痛,似乎在告诉他:他正在溺水。
他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倒下的,只是在重複呼唤一个昵称之后,听见了一个距离上似乎十分渺远的回应声:“没事的,我在……”
谢幽篁立即噤了声,让那个声音的回音在心膛里蕩漾了好一阵,转而又问:“是你……对不对?告诉我……”
“我在,别害怕……”声音一点点接近,不过不同于以往那匮乏的感情色彩,我这回更加温柔、更加细腻。
“悦悦……”谢幽篁双臂在混沌中挥舞,他睁不开双眼,于是试图用双手找到那声音的主人。
迷蒙之间,一只温热的手微颤着抚上了谢幽篁的脸颊,轻轻摩挲过,他的唇角、鼻梁和眼窝。循着抚摸的路线,谢幽篁再次企图抓住那只手,不曾想,双唇却被突然凑近的两片软物倏地封住了。
他不禁为之怔愣,而却没有闪躲,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来人吻得十分细致,舌尖每一次掠过谢幽篁的口腔,都搅动他胸中的爱意翻腾一次。这个吻的热度,几乎就要融化他的心膛。
一吻终了,谢幽篁重新审视世界的权利才得以被恢複。睁开眼,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看看眼前这个自己的心上人。
那个人面对谢幽篁侧卧着,笑意缠绵而又温柔,似在向他发出邀请。谢幽篁也轻轻回应一个笑容,而正当他不经意间探出右手时,才突然发现似乎少了些什麽。
心上人的左眼眼角旁,此时已经是空空落落,没有任何做点缀的陪衬物。
谢幽篁悬在半空的右手猛然定住了,感到难以置信地问道,内心之惶惑溢于言表:“你……怎麽了?你的眼角……”
那人的笑意中温柔不减,反而更甚:“谢幽篁,你把自己的左手擡起来看看吧。”
小少爷的情绪始终难以平静,即便心有迷惑,但还是选择照做了。刚刚擡起左手时,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手背,随即,他便将手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当手心进入视线时,他面上的神情彻底转为错愕。
原来,在他手心掌纹的中央处,有一个芝麻大小的黑色印记——那正是那颗黑痣。
“都说过了,我要把它送给你的。”心上人的双眼眯成了两弯新月,左手仍旧恣意地抚摸着谢幽篁的右脸。
话音方落,谢幽篁的脑袋剎那间撕裂一般火辣辣地疼,目光所及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被撕碎。他抱着头,艰难地等待着痛苦过去。
几近失去意识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得以睁开眼。
眼前不知是哪家农户的院落,水蓝色的天光映着閑游的白云,白墙黑瓦,家禽家畜无不安然自得。
“发生什麽事了?我这是在哪里?”谢幽篁拍一拍仍处于钝痛之中的脑袋,如梦初醒地问道。
周身没有一个走动的人影,身下坐的是漆成红褐色矮木椅子,谢幽篁内心又不由得惶恐起来。
“小少爷睡醒啦?”从撑起房顶的一根红褐色廊柱后面的门边,缓缓走出一抹令人心安的浅紫红色,来人左眼眼角旁那一点点黑色若隐若现。
谢幽篁立即长舒了一口气,然而片刻后,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庄悦来沖过去,中途险些不慎跌倒:“太好了,你没事……对不起,对不起!”
庄悦来下意识地闪身,敏捷地往后躲:“你这的确就是疲惫过度,精神恍惚了。”
Chapter15
从生活方式上看,城市与乡村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夜生活。
春日,三、四月份,年轻一辈往往忙着外出务工,乡下已经没有了阖家团圆的气氛,对村中许多老人来说,夜里也就少了几分陪伴,多了些许孤独。而对于离家不能回的人们也一样,他们无所事事,因为不能像在夏日,日暮时分,还能相携着于乡村公路上漫步,只能在居所閑坐,打发这一天最后的时光。
“这里,连接CE,然后作BC的中垂线交CE于H,”右手握着铅笔,左手轻轻捏着仅剩半块的橡皮,庄悦来躬着身子站在冰与温椅子后面,一丝不茍地在男孩面前的试题册上描画着,“这就是这个题目全部的辅助线作法了。”
盘踞着旁边的摇椅,睡眼惺忪的谢幽篁,擡手支撑起下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道:“当下互联网这麽发达,学习有问题上网一下就能解决,天黑了还跑这麽远,就为了问几道数学题?”
夜色渐浓,裹挟了周围的林木和房屋,向屋外望去,只能隐隐瞥见乡村公路后方,若隐若现的平丘掩映的星星点点的灯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