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2)

('三、

那张挥别二十年、却常常在他梦乡萦绕的美丽脸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萧山盟的视线,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就确认那是云锦书无疑。那扑面而来的、让他心跳加速的热力,是她独有的标签。?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和她重逢的场景,也许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也许在人流如织的地铁站,也许在景海大学校门口,她从转角处翩然走来,两人不经意地重逢,就像他们不经意的初相遇。?

可是他从未想过,再次见面竟然是在异国他乡,吉隆坡国际机场,而他正在用手语帮助一个迷失的聋哑人。这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只是他替换了她的角sE。?

他用力眨眨眼睛,没错,现在他看清楚了,是她,千真万确,久违的云锦书与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她笑盈盈的,那笑容如此熟悉而亲切,恍如昨天。?

郝大来和欧yAn琴都察觉到萧山盟乱了分寸,打出的手语不知所云,就愕然地看着他。萧山盟从失神中醒悟过来,忙向郝大来道歉,“说”他刚才忘记一个手语词汇,现在想起来了,然後强迫自己收敛思绪,条理清楚地逐字翻译欧yAn琴为他设计的机票改签方案。?

郝大来又高兴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憨厚地笑。欧yAn琴补充说,她会时刻关注SQ478和MH370航班,一旦出现空位,立刻为他办理改签手续,并叮嘱他不要远走,最好就在服务台旁的座位上等候。说完用目光请求萧山盟帮助翻译。?

萧山盟如实译了,郝大来向欧yAn琴竖一竖大拇指,不知是在示意他懂了,还是向她表示感谢,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又谢过萧山盟,就在正对着服务台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双眼睛牢牢盯住欧yAn琴,似乎唯恐一错眼珠,她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

萧山盟的心情激荡,转过身面对云锦书,千言万语如cHa0水般涌上来,却不知从何说起,勉强笑笑,说:“你也在这里?”

云锦书的样子没怎麽变,虽然四十岁出头了,但纤瘦匀称,一如年轻时候。一头秀发乌黑亮丽,柔顺地披在肩头。她的服饰简单随意,白衬衫,藏蓝sE牛仔K,白球鞋,手里拖着一只小巧的帆布行李箱,如果从背影看去,会把她认作韶华正好的少nV。但是她脸上毕竟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那眼角的细密皱纹,仿佛在诉说她在别後二十年里的人生经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锦书撇了撇嘴角,那是她年轻时受到委屈後的表情,竟始终未变,见萧山盟神情激动,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指一指头顶的扬声器:“我听见广播里征求手语翻译,就赶过来帮忙,没想到你已经在这里了,到底是你腿脚快。”她的声音g净而清澈,带着笑意。?

萧山盟见锦书虽然眼圈泛红,却努力保持平静,想年轻时她就显得b他练达些,现在人到中年,她的态度更加从容。他被她的笑意感染,也露出笑容说:“倒像是事先约好的一样。在中国生活二十年也没遇见你,出国才两个礼拜就在机场重逢,可见中国大而世界小。”?

云锦书说:“有点不可思议,是吧?你是来吉隆坡出差?正在等回国的班机?”她知道萧山盟有无数的问题要问,不等他开口,直接汇报说:“我从非洲回来,在吉隆坡转机,因为飞机晚点,没赶上飞北京的航班,已经在服务台办了改签,在排队,情况和你才帮助过的那个乘客类似。”?

萧山盟露出惊讶的表情:“竟有这麽巧的事?你也在等SQ478和MH370航班?巧合得难以置信。刚才服务台小姐跟我说有一位旅客排在我前面,怎麽也想不到是你。如果不是广播找手语翻译,说不定我俩在机场耗几个小时也碰不上。我在吉隆坡公出,原计划三天後回去,因为工作单位临时有紧急会议,需要我出席,希望我明天中午前能返回。我接到通知後就赶来机场,想随便赶上哪趟航班就乘哪趟,那位欧yAn小姐给出同样的答复,我只好守在机场,如果SQ478航班的两名乘客退票或改签,我就可以登机。”?

云锦书也摇头微笑,想现实生活有时候b电影还戏剧化。?

萧山盟急于了解锦书的现状,说:“你去非洲做什麽?一个人去的?”?

云锦书侧一侧身,让一名拖着行李箱的乘客通过,说:“二十年没见了,好歹找个地方请我坐一坐,你就准备站在过道上审问我?”?

两人在一家咖啡店的靠窗位置坐了。从顶天立地的玻璃窗望出去,就是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这时缠缠绵绵的y雨暂告一段落,经过洗礼的绿sE枝叶愈发浓翠yu滴。热带植物因着气温和雨水的双重滋润,长得格外粗壮和放肆,随便摘一片肥大的叶子,就可以用来遮yAn或挡雨。?

“机场里的森林,森林里的机场,名不虚传,”萧山盟感慨说:“我是第二次来吉隆坡了,这座城市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它的国际机场,从设计到理念,都算得上建筑史上可圈可点的优秀作品。”?

“所以在这里等机,有机场森林可供观赏,不会觉得难熬”,云锦书皱皱鼻子说:“好象能闻到雨後植物的腥气似的。看,那株锡兰铁树,”云锦书指着不远处的一株挺拔巨树:“开花了。”?

萧山盟沿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锡兰铁树他倒认得,可是花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间那枯hsE的一大团就是,”云锦书笑了:“不好看吧?人们常说千年铁树开了花,其实不用等那麽久,按照生长规律,铁树一、二十年就会开花,可是即使开了花,许多人也认不出,就在眼皮底下错过,苦苦等待的结果,往往不那麽尽如人意。”?

萧山盟不知道她是否语带双关,尴尬地笑笑。?

“你现在哪里安家?楚原?”他急于了解她的情况。?

“不,在曲水。”?云锦书说:“和七婶住同一个小区。”

“怪不得,”萧山盟有点懊恼:“我怎麽会想不到。”?

“怪不得什麽?你去楚原找过我?”云锦书还是那样敏锐,直接问他。?

“啊……,几年前路过楚原,往市三院打过电话,他们说没有你这个人。”萧山盟的语气轻描淡写,其实他几次到楚原找过锦书,都无功而返。?

锦书心里一动,原来萧山盟在分手多年後还惦记着她。可是给她打电话又有什麽意思?即使找到她又怎样?他怎麽就确定她想见他?她藏着疑问,说:“你知道我毕业时被分到楚原市三院?当时系里是这样分配的,不过我没去报到,自己在曲水县医院找到一份工作,就直接去了曲水。”?

“你在事业上那麽要强,却放着省城的三甲医院不去,自愿去县医院工作,不是在自毁前程?”萧山盟表示不理解她的选择。?

“没那麽悲壮,”云锦书笑了:“我喜欢曲水,在那里工作和生活,感觉心里很平静。”锦书拿起咖啡杯,凑在唇边轻轻碰一碰,说:“我不喜欢马来西亚的咖啡,对我来说过于甜腻,非洲象牙海岸出産的咖啡就很清爽,苦涩中带有柠檬的香气,口感最好。我在行李箱里带了些,回头匀给你两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不常喝咖啡,也不大关心咖啡味道的优劣,又把话题转回到刚才问过一遍的问题上:“你怎麽会去非洲的?”?

云锦书说:“说来话长,既然你非要问,我就从头给你讲讲我的履历。我毕业後在曲水县医院重症监护室工作了五年。当时县公安局刑警队缺少专职法医,到县医院物sE人选,其他医生都觉得做法医又脏又辛苦,而且看不见前途,谁也不肯去,只有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就自告奋勇报名,很快就被招进刑警队,成为一名法医。”?

“你到底还是做了法医”,萧山盟既感到意外,又为锦书高兴:“你说过高考第一志愿填的就是公安大学法医专业,可惜未能如愿,被调剂到景海医科大学病理专业,没想到工作後还有机会转成法医,真是苦心人天不负。”?

锦书点头说:“是啊,我当时也高兴得要命,後来在曲水县公安局整整工作了十五年。其实五年前我就递交了辞职申请,局里一再挽留,就又留任三年,带出两个徒弟,两年前才正式辞职,随後报名参加中国援非医疗队,去了塞拉利昂,这两年里辗转在赤道几内亚、突尼斯、加蓬、津巴布韦几个国家,主要工作是协助当地政府处理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

萧山盟专注地倾听锦书讲述,想像她的生活轨迹,竟有些向往:“你毕业後的经历竟然这样丰富,以後有机会可要跟我仔细说说。”?

锦书说:“二十年的时光呢,真要细讲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别光说我了,听别人说你研究生毕业後留校工作,现在怎麽样了?”?

萧山盟自嘲地说:“跟你b起来,我的经历要枯燥得多。这二十年里没怎麽离开过景海大学,研究生毕业後留校任教,期间在职进修两年,在纽约哥lb亚大学功读了博士学位。然後按部就班地教学、文、评职称。这次来马来西亚的目的,是因为景海大学与当地教育部门合作,在吉隆坡成立分院,委派我出任第一任院长,今後几年都要在吉隆坡工作和生活。”?

锦书说:“你一直生活在北方,恐怕不太习惯马来西亚的Y雨天气,不过男人以事业为重,生活方面的不方便只好忍耐一下。”她顿了顿,问:“家里人也一起搬过来吗?”?

萧山盟的心又猛地跳一下。两个人终归是要说起彼此家庭的,他还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开口,想着要怎样问才能不着痕迹,不去触及波澜起伏的往事,锦书却看似漫不经心、自然而然地随口问出这句话来,面容不改,口齿不涩,象老朋友闲聊天一样。?

也许在她心目中,他已经成为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仅此而已??', '')('四、

二十三年前的景海,那个冬天明媚而温暖。

萧山盟和云锦书的个X接近,都有理X和节制,虽然内心一团火热,又是彼此的人生初恋,却并不像大多数情人那样,感情如洪水决堤,思念如万马奔腾,非要从早到晚腻在一起才过瘾。他们象JiNg于此道的老手,深谙细水长流的道理,约定每周见面两次,其它时间,仍然用书信交流。

云中谁寄锦书来?是萧山盟那时最快乐幸福的事。

偶尔,云锦书也会打破规矩,突然出现在景海大学的校园里,在C场边、中心花园的石凳上,或者盛开的丁香花下面,向萧山盟挥手,喊他的名字,带给他不期待的惊喜。萧山盟循声望去,锦书的笑脸就会闯进他的视线,好象一抹yAn光,可以瞬间驱散满天Y霾;又象是自然界最美的花朵,映在姹紫嫣红中,令其它鲜花都失去顔sE。

景海大学在城南,而景海医科大学在城北,乘坐公交车往返两地需要一个半小时,这也是他们限定见面次数的原因之一。其实,云锦书打破规矩突然跑去见萧山盟的时候,也是她内心激情澎湃不可遏制的时候。她对萧山盟如此Ai慕、依赖、眷恋,她甚至觉得,遇到萧山盟以前的日子都是虚度,而以後的岁月,如果没有萧山盟的陪伴,她也活不下去。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像,与事实大相径庭。事实是,她人生中的绝大多数岁月都没有萧山盟,她依然活得顽强、乐观、丰富多彩。

云锦书是一个出sE的nV孩子,在青春飞扬的年纪里,曾有许多男生沈默地、或者张扬地喜欢过她,在高中期间她甚至搅进一起对她一生影响巨大的绯闻,但她其实从未T会过怦然心动的感觉,她的感情生活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直到遇见萧山盟,他才在她的心门上轻轻叩击,她就彻底沦陷了。

尽管他不曾凶狠进攻,他的攻势却锐不可当;尽管他不曾刻意入侵,却轻易霸占了她的整个世界。在萧山盟面前,云锦书的抵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感谢命运的奇妙安排,如此美好的相遇、相识、相知、相Ai、相守。他温文儒雅、谦和敦厚、忠诚质朴,他容貌俊秀、目光清澈、襟怀开阔,他与她梦想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他只需轻轻地招一招手,她就会义无返顾地跟着他走。

她以为他们会这样走上一生一世。她想不出有什麽力量能够把他们分开,有什麽诱惑能够让她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她在给萧山盟的一封信里说她相信Ai情无坚不摧,却又在另一封信里说Ai情是铜墙铁壁,风雨不透。

她没有意识到她自相矛盾。

在大学校园里,男nV生恋Ai的消息总是走得最快,加上他俩并未刻意隐瞒,所以老师和同学们很快就知晓了他俩的恋情。萧山盟已经被同寝室的哥们儿狠狠地“敲诈”了好几顿,云锦书的好友也“嫉妒”她的“飞来YAn福”,变着法地让她荷包失血。

今晚他俩宴请的是章百合。

“宴席”就设在景海大学校门口的蓝房子餐厅里,是一家局促而整洁的路边小店,店里只有四张桌子,能同时容纳十几位客人。他家的主要客源是学生,所以饭菜走经济实惠路线,份量大、价格便宜,是学生们“打牙祭”和招待朋友的好去处。

章百合是云锦书的高中同学,在景海大学法学院读书,两人都有才气,又样貌出衆,在高中时就是要好的朋友,毕业後又一起考来景海,同在异地,感情更觉得亲密。云锦书与萧山盟初次相遇那天,来景海大学看望的朋友就是章百合。

章百合与云锦书b起来略显矮小,皮肤稍黑,但是五官非常JiNg致,眼角微微上扬,鼻梁笔直,牙齿洁白整齐。她喜欢穿紧箍在身上的衣服,稍嫌夸张地g勒出波澜起伏的曲线,从上到下散发出大胆、野X的气息。

云锦书象一只安静而美丽的麋鹿,在白云下、草原上悠闲地行走,与人无害,与世无争;章百合却象是一匹形T瘦小、sE彩斑斓的猎豹,更加热情,更具有攻击X。

章百合见到萧山盟时非常吃惊,脸sE由红转白:“怎麽是你?”

云锦书奇怪地问:“你们认识?”

萧山盟被她问住了,表情尴尬,迟疑着没有接话,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百合笑了,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发亮:“这学期返校那天,门卫不许出租车开进校园,我只好一个人拖着两件大行李从大门口往寝室走,你和另一个长头发的男生骑车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我送回了寝室。”

萧山盟也笑起来:“对了,怪我记X不好。那个男生是理学院的陆琪峰,那天他载着你,我载着行李,两大件,一百多斤,过後我还和陆琪峰说,nV生可真不怕麻烦,几乎把家都搬来了。”

章百合说:“记X倒不是不好,连行李多重都记得,就是记事不记人。”语气象是责备,又象娇嗔,全在于对方怎麽理解。

萧山盟倒不好意思起来:“那天遇见你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校园里路灯又不亮,没看清楚你的模样。”

云锦书替他解围说:“好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毕竟是学雷锋做好事,等下自罚一杯酒,给百合道歉。”

章百合说:“也不用罚酒,按道理是我该敬他酒,感谢他帮助同学,现在就算两抵了。”到底是对萧山盟没能记得她而耿耿于怀。

以前组织的两次饭局,座中都是萧山盟的哥们儿,云锦书多少有些拘谨,喝酒时点到即止,一付不胜酒力的淑nV模样。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一边是情深意浓的男朋友,一边是交往数年的闺中密友,云锦书的情绪高涨,双眼放光,终于亮出她酒量的底牌。锦书不肯喝啤酒,说它热量太高,怕喝出啤酒肚;也不肯喝红酒,说它甜不甜酸不酸的,味道不纯。她只肯喝白酒,说白酒活血化瘀,温暖肠胃,对人T最好。萧山盟和章百合只好听她的。

云锦书叫了两瓶一斤装的“景海大曲”。明亮的玻璃瓶子,微微摇晃的酒浆,摆在三个二十来岁的男nV学生面前,多少透着点不协调。蓝房子餐厅的服务员大姐站在柜台後面,满脸狐疑地打量他们,似乎在猜测他们的来头。

三个人口袋都不富裕,只点了三道菜,炒蚬子,口水J,蒜蓉茼蒿,配三碗白米饭。锦书和百合都大声嚷嚷着“今晚不醉不归”,让萧山盟m0不清状况,心里直犯嘀咕。

啓开酒瓶後他才知道,他的初恋nV友原来是一位酒国英豪,而章百合也只b她稍逊一筹而已。萧山盟和她俩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他的酒量属于“不喝正好、一喝就多”的水平,一杯白酒下肚就脸sE通红,两杯则头重脚轻。锦书知道他不成,也不攀他,和百合两个人频频举杯,喝得不亦乐乎,小餐厅里觥筹交错,春意盎然。

那嚣张的青春时光,那极致快乐的夜晚,让锦书每次回顾时,都有泪光盈盈。那天晚上,她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以为她可以永远这样任X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萧山盟的规劝下,锦书和百合最後剩下半瓶白酒。这其中,萧山盟喝的可以忽略不计,百合喝下一小半,锦书喝下大半。她双颊绯红,目光莹润,一手拉着萧山盟,一手拉住章百合,说:“太开心了,以後每年今天,我们都要来这里。”

百合那天也喝了过量的白酒,但她醉酒後不多说话,也不放声大笑,安静得几乎让人忘记她的存在。她的皮肤sE泽深,惹了红晕也不明显。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嘴角绽放着笑意,露出一线洁白如玉的牙齿。她似乎在乜斜萧山盟,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在暗夜里看去,有着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萧山盟独自照顾两个走路不稳的nV生,颇耗费一番力气,被汗水浸Sh的内衣紧贴在身上,深秋的风从背後袭来,寒意透T。他把两个nV生分别送回寝室後,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锺。

在云锦书的宿舍楼下,在古老的红砖墙的Y影里,在远处C场上隐约传来的忧伤的吉他声中,锦书把脸紧紧贴在萧山盟x膛上,聆听他强力的心跳,呼x1他青春的气息,如此星辰如此夜,怎麽舍得让他转身离开?她说想溶进他的身T,守护他的灵魂,就这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那份入骨魅惑,抵Si缠绵,让萧山盟的心在一瞬间变得感X而柔软,似乎再加一分热力,就会融化。

******

章百合在那晚回到寝室後,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勉强打起JiNg神,草草洗漱过,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抻过被子蒙住头,无声地哭泣,泪水淌了满脸。

她暗恋萧山盟有半年之久了。

她第一次见到萧山盟,是在上学期末的“许庆梁奖学金”发放仪式上。许庆梁是景海大学首届毕业生,旅居马来西亚的华人富商,他以个人名义在景海大学设立奖学金,每年在全校一万四千名本科生中挑选十名积极投身社会服务且课业成绩优秀者进行奖励,奖金额度不菲,而每学期末的颁奖仪式是景海大学的一件盛事。去年上台领奖的第一人就是萧山盟,他身材挺拔,举止谦恭有礼,致答谢辞时口齿利落、条理清晰,从内到外散发出亲和儒雅的魅力。那是令章百合着迷的气质。

她认定萧山盟就是她等待和寻找的那个人。

这学期开学那天,她在校门口绝望地拖曳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时巧遇萧山盟,并得到他和陆琪峰的帮助,她在那一刻又惊又喜,几乎要尖叫起来。她以为这是天赐良机,让她心愿得偿。

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萧山盟看她的目光有些羞涩、躲闪、炽热,她以为萧山盟对她也有那种意思,她必须创造机会让他表达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本想坐到萧山盟的自行车後座上,可是他却压根没留意她的诉求,径直把两个行李箱绑在他的自行车上,让陆琪峰载着她。

她有些失望。

两台自行车并排而行,这样章百合可以从侧面近距离地观察萧山盟。时值盛夏,萧山盟穿一件白sE短袖衫,牛仔短K,白球鞋。他四肢修长,在蹬着自行车时,全身肌r0U都协调运动,象舞蹈一样优美,却b舞蹈更有力量。章百合感觉她的心脏在狂跳,她甚至怀疑两个男生可以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段路太短了。其实景海大学的校园很大,从大门口走到章百合的宿舍至少要二十分锺,骑自行车也要六、七分锺。可是章百合感觉那天一眨眼就到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麽,就到了宿舍门口。

她理想中,萧山盟会象绅士一样帮她把行李箱擡到楼上寝室里,然後得T地婉拒她递过来的水杯,赞美她的床位空间布置得有品位,然後小心翼翼地问她的姓名和电话。她会考虑几秒锺,时间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让他感到尴尬,又能T现她的稳重和矜持。然後她会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写在有香味的便签纸上,而萧山盟会珍而重之地把它收好。

可是,她再一次大失所望。萧山盟和陆琪峰到了她宿舍楼门前,把行李箱卸下来,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不方便进到nV生宿舍楼里,何况尽忠职守的宿管阿姨也不会放行,只能帮到这里了。”

她迟疑着:“啊?那麽……谢谢啦。”两个男生竟没有问她的姓名和电话,就骑上车离去,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宿舍楼前懊恼不已。

其实,最近几个月,她一直都在寻找和创造接近萧山盟的机会。她根据他的活动规律判断,他还没有nV朋友,因为他晚自习时几乎都是和陆琪峰在一起,或者单独一人。她在自习室见过他几次,可是每次他身边都没有空位,她没法坐到他身边去。她试着从他旁边走过,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似乎忘记了她,并没有和她目光对视,或者主动和她搭话。

那麽,他对她究竟有没有那种意思呢?她知道有一种男生,越是喜欢一个nV生,越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和她说话,甚至不敢靠近她;还有一种男生,骨子里十分骄傲,即使喜欢一个nV生,也不肯放低姿态去追求她,他只是竭尽所能地在她面前表演,以x1引她的关注。萧山盟到底是哪一种男生呢?

这样的等待和猜测让章百合很头疼。在nV生的旖旎梦想里,总是由男生主动的。他骑着白马也好,骑自行车也好,还是穿着运动鞋跑过来也好,nV生享受的是被人欣赏和追求的过程。如果要章百合反过来主动追求萧山盟,似乎Ai情的味道就掺进了杂质,差了一点意思。

相思最苦,章百合渐渐熬不住了,她越来越感到气馁和沮丧。她开始考虑,其实主动去追求萧山盟也没什麽,只要是纯真的Ai情,何必在乎它怎麽开始呢?萧山盟是一块顽石,需要她敲打、啓蒙,赋予他灵X和Ai的能力。这个想法起初只是朦朦胧胧、若有若无,渐渐变得明晰、强烈,直至蓬蓬B0B0地不可遏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这时,她的高中同学、闺中密友云锦书把她的意中人带到她面前,说这是她的男朋友。

章百合在那一刻是崩溃的,心中百味杂陈,百感交集。在蓝sE餐厅的饭桌上,有几次她几乎要失态、爆发,要质问、诅咒萧山盟,所幸她的隐忍能力很强,她拼命喝酒,以强行压制从胃里反上来的苦水、酸水。而血Ye里的酒JiNg只起到麻醉药的作用,当麻醉效果消失,痛楚慢慢袭来,越积越多,越来越厚,她的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内心深处却象是有一只手在拼命地拧着,是的,揪心的痛。

可恨的萧山盟,无耻的萧山盟,如果你不Ai我,为什麽要出现在我生命里?为什麽要在颁奖仪式上登台致辞?为什麽要送我回宿舍?大门口有那麽多人,为什麽偏偏是你送我回来?

等等,章百合这麽胡思乱想着,脑海里却又突然开啓一线光亮:萧山盟其实还是喜欢我的,他在蓝sE餐厅里见到我时的表情,那样尴尬、无所适从,怎麽可能是面对一个普通nV生时该有的表情呢?如果他对我压根就无动于衷,为什麽要掩饰他的内心,撒谎说从没见过我呢?

这样想着,章百合的内心又重新燃起希望,而且火苗愈来愈炽烈,烘烤着她全身的热血,她感觉自己似乎要沸腾起来。萧山盟不敢和她对视,不敢和她搭话,不过是因为他和云锦书有约在先,他是谦谦君子,不敢也不愿意脚踏两只船。云锦书只b她先到一步,一小步而已,说起来百合b她更早认识萧山盟,怪她过于矜持,以致错失良机。她还有机会,挽回的机会,公平竞争的机会,夺取最终胜利的机会,这关系到她一生的快乐和幸福,这次她一定寸步不让,寸土不失。

这样想着,脑子里翻江倒海,情绪异常亢奋,直到淩晨时分,她才昏昏沈沈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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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几年前的往事,现在回想起来,每个细节都清晰而生动,历历如在眼前。

吉隆坡的雨说来就来,没有预兆,无需酝酿,仿佛一个喜怒无常的神仙在掌管它的天象,忽晴忽Y,忽而风雨交加,全在于他的好脾气和坏脾气。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啵啵的声响,象是在窗外喊谁?一窗之隔的万绿丛中,硕大的芭蕉叶如一只巨掌,托着百颗千颗透明的雨滴,随着风势轻轻摇曳,那雨滴便在翠绿上滚来滚去,玲珑可Ai。而坐在窗前观雨,更能T会繁华世界的一缕清凉,让人莫名感喟。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云锦书与他隔桌相对,触手可及。言之晏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依稀旧时少nV模样,好象从未曾离开过。萧山盟的心头升起异样感觉,多希望时光倒流,重回到大学时代,他和云锦书仍然执着地Ai着,一往情深,心底无猜,而曾经的离合变幻、波谲云诡,全都不曾发生过。

云锦书若有意若无意地问起他的家庭,语气象老朋友聊天一样云淡风轻,萧山盟也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家人暂时不会搬来吉隆坡。我有一个男孩,叫萧谅,上初中二年级,功课还不错,不考虑让他转学,我在马来西亚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和我父亲一起生活。”稍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我父亲三年前退休了,目前每天坚持写作和健身,身T很好,头脑也非常清楚,他和萧谅在一起,我没什麽可惦记的。”

锦书说:“萧伯伯今年六十七了吧?三年前才退,延迟了四年。”

云锦书随口说出萧逸的年纪,让萧山盟感到惊讶,毕竟已过去二十几年了,她竟然还记得这样无关紧要的细节。她是如此细腻而敏感,那一段往事究竟曾让她怎样刻骨铭心、念念不忘?他忽然感觉有点心酸,轻轻吁一口气,说:“他退休後在原单位返聘四年,不担任行政职务,专注于技术工作和指导学生。四年前他辞职时单位还要挽留,他说自己年纪大了,现在年轻人里人才辈出,他不能老是霸占着位子,单位想给他一个顾问的头衔,他也拒绝了,清清静静地退下来。”

云锦书微笑着:“萧伯伯还是那麽有主见,凡是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萧山盟说:“是啊,他这一辈子,除了拗不过我妈,别人谁的话也不听。”

他说完这句话,两人似乎同时想起了什麽,陷入令人难堪的沈默。李曼,这个左右他俩一生命运的nV人,在关键时刻,做出了谁也无法抗拒的决定,连萧逸都被迫退让。

云锦书终于打破沈默:“李阿姨……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神情黯然:“她去世五年了,r腺癌四期,查出来没多久人就走了,没遭受太多痛苦。”

之前萧山盟提到萧谅时,说他将和爷爷一起生活,锦书就有不好的预感,但亲耳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仍然非常意外和震撼,脸sE一瞬间白得吓人,眼圈红了。

她对李曼的情感非常复杂。李曼曾一度待她象亲生nV儿一样好,那由衷的欣赏、喜欢和疼Ai,锦书能够T会到,也发自内心地感激。她是投桃报李的人,把李曼当成妈妈一样Ai慕和关心。她甚至憧憬过,和萧山盟结婚後,就和公婆生活在一起,她就是公婆的亲生nV儿,甚至b亲生nV儿还要温暖贴心。如果可能,就把她妈妈也接来,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互相照顾,其乐融融。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nV人在恋Ai里,总难免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

现实很快就把她的绮丽梦想击得粉碎。李曼象是突然换了一张面孔,换了一颗心,无情,绝义,拒她于千里之外,毫无斡旋余地。这种打击对二十岁的锦书而言,过于残酷,甚至b剥夺她的生命还要残酷。那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现实,她痛苦、无助、迷茫,感觉生活一片狼藉,世界一片混乱,而人生的事情毫无逻辑,不讲道理,不可思议。

但是她没有恨过李曼。她本X纯真善良,总是轻易谅解别人。也许她一生真正仇恨的只有一个人,但那人绝不是李曼。她永远记得李曼对她的好,记得她是萧山盟的母亲。

所以听到李曼的Si讯时,她立刻泪Sh双眼。过去种种,一帧帧在心头回放,或喜或悲,都象斧凿刀刻一样深入,不曾被岁月冲淡或抹去。记忆中的李曼,差不多和现在的她同龄,中年nV人的同理心,更加剧她的悲伤。

“才六十岁出头,她怎麽就……”锦书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两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面颊缓缓滑落,她忙cH0U出一张纸巾,低下头擦拭眼泪。

李曼虽然已过世几年,但萧山盟每次提起她,仍然非常难受,这时受锦书感染,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可能是家族遗传X疾病,我母亲的小姨也是患r腺癌去世的,不过家族里其他nVX成员却都非常健康,所以在我母亲患病前,大家都以为她小姨的病是特例,并没有引起重视。”

锦书轻轻摇头说:“李阿姨为人善良,为福利院的孤寡老人和残疾人奔走呼吁,出钱出力,做了大量工作,谁想到竟然不能颐养天年,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未必有好报。”

萧山盟知道锦书对李曼的感情微妙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这时见她发自内心地痛苦和惋惜,感动之余,禁不住把刚才隐忍没说的话说出来:“母亲在去世前,还提到过你。”

锦书的身子微微一颤,神情又紧张起来,她想不到别後二十几年,李曼在临终之际,还会惦念着她。在她曾经的想法中,她和萧山盟的Ai情再怎样轰轰烈烈,终究是人生中一段重要的cHa曲而已,而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情窦初开时的男欢nV悦,和寻常巷陌里俯拾即是的其它恋情也没有什麽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曼是有见识、有担当的人,自然能照顾好她独生Ai子失恋後的情绪,帮助他经营好以後的感情生活。二十几年里,白云苍狗,人海浮沈,昔日的青涩少年如今已历经沧桑,为人夫、为人父,辗转于事业和家庭之间,忙忙碌碌,琐琐碎碎,即使偶尔有暇,回忆起当年要Si要活的初恋,不过惆怅一笑而已。而她在李曼的人生中,恐怕更如同过眼云烟,早已不留痕迹。

锦书下意识地低声说:“提到我?”语气怯怯的,充满怀疑和不自信,她知道自己在李曼那里,是不受欢迎的人。

萧山盟说:“母亲临终前跟我说,锦书是个好姑娘,她……对于当年给你带来的伤害,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以後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想让我替她说一句对不起。”

萧山盟字斟句酌地说着,寥寥三言两语,其实李曼当时对他说的远远不止这几句话。他刻意隐去了绝大部分内容,因为他没法向锦书当面说出那些话,至少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这二十年里,两人都经历了许多事,遭遇了许多人,年纪和心境都发生很大变化,这使得他们重逢时的感觉变得更加微妙。他们不能象恋Ai时一样畅舒x臆,也不能象心无芥蒂的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他们都试探着彼此,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递进,不想有任何一句不恰当的言语,不经意中冒犯或伤害到对方。

可是尽管萧山盟有所保留,他的话音才落,云锦书几乎情绪崩溃。她止不住哭出声来,痛苦、辛酸、委屈、失落,百般况味一起涌上心头。多少Ai恨纠缠、离合变幻,一句对不起,就此一笔g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六、

大学二年级的那个冬日h昏,章百合向萧山盟表白了。

那天是寒假前的最後一个周末,期末考试结束,学生们已经各自整理行囊,陆续登车回家,校园里冷冷清清。

云锦书原本约好那天和萧山盟在一起,可是她同寝室的一个姐妹突发高烧,呕吐腹泻,被送进医院。锦书要照顾她,临时取消了和萧山盟的约会。

萧山盟在往家走的路上,“巧遇”章百合。

章百合那天JiNg心打扮过,画了淡妆,涂着粉sE唇彩,穿一件淡青sE毛领大衣,黑sE皮靴,微卷的长发象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披在肩头。她原本就容貌出衆,于书香气中带有几分野X美,打扮後更增添妩媚气质,款款行走在寒冷萧瑟的冬季校园里,十分引人注目。

章百合远远地挥舞手臂和萧山盟打招呼,显得热情活泼又稚拙可Ai。她一路小跑地往萧山盟身边靠拢,象见到久违的亲人一样亲热。她在萧山盟面前很近的地方停下来,鼻头几乎要顶在他的衣服上。萧山盟嗅到她头发上飘出的洗发水的香味,下意识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章百合微笑时,眼睛眯起,鼻头微微上翘,很迷人的样子,她说:“锦书打电话找不到你,就打给我,说她临时有急事,今晚不能和你见面,怕你白跑一趟,让我一定要设法通知你。我刚才往你寝室打电话没人接听,就急忙跑过来,还好在这里遇见你。”

萧山盟感激地说:“我们寝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下午一直在隔壁寝室闲扯,锦书刚才把电话打过去,已经通知我了。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真过意不去。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吧?什麽时候的火车?”

章百合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可做,同寝的两个姐妹都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我闲得无聊,正好出来透透气。谁让我没有男朋友呢?”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幽怨,斜睨着萧山盟,见他没什麽反应,又说:“我坐明天上午十一点的火车,正闹心呢,想着半年才回一次家,就给家里人买了些礼物,不知怎麽就装了两个大皮箱,怕有一百多斤重,你说我一个nV生,可怎麽弄啊?”

萧山盟说:“别着急,好办,我有个开出租车的表哥,块头挺大,我回家後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明天上午九点半去宿舍楼下接你,到火车站後再帮你把行李拿进站台,你也不用多花钱,搬行李那段按等时计费算就可以。我表哥热心肠,跟他一说准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没有自告奋勇送她去车站,百合难免感到失望,不过她这次出门前已经深思熟虑,有百折不挠、志在必得的决心,所以萧山盟的反应并未让她知难而退,反而更进一步:“你现在去哪?”

“回家。你呢?”

“真巧,”章百合莞尔一笑:“我去西门那边买点东西,和你顺路。”

到目前为止,萧山盟并未察觉到章百合的用心,更没想到她对自己有Ai慕之情。他对章百合没有特别的好感,也不厌烦。在他心目中,百合是锦书的好朋友,和他的关系自然也b普通同学近一些,但他和百合没有单独相处过,不曾深入了解,还算不上朋友,所以和她在一起时,必须拿捏好分寸,既不能让她受到冷遇,也不能给她造成错觉,以为他俩可以绕过锦书发展友谊。

百合和萧山盟沿着校园里的主g道,并肩往西门方向走去。百合的身材娇小,头歪向萧山盟那边,秀发倾泻下来,有几丝搭在萧山盟衣服上,这使得她象极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幸福的nV生。萧山盟多少感觉到有点不自在,象是不经意地向外侧挪动半尺,而章百合很自然很粘人地贴上来,她的脸庞纯净秀美,毫无杂念,倒让萧山盟暗暗检讨自己多心。

经过中心花园时,百合提议从中间横穿过去,少走一段弯路。萧山盟有些不情愿,想他俩在主g道上一起走还可以说是顺路,可中心花园是景海大学公认的“恋Ai圣地”,他俩走进去可能引人误会,可是百合的模样天真无邪,直接拒绝未免太露痕迹,只好说中心花园虽然直线距离较近,但里面的道路曲曲折折,九曲回廊,十八级台阶,算起来路程b主g道还要长些。百合不和他争辩,揪起他的袖口,半拖半拽地往花园里去。

冬日的中心花园百木凋零,不知名树木的虬曲枝g胡乱伸展,青石路高低不平,衬托园中雕梁画栋的仿古回廊,像极了戏台上王孙公子家的後花园。在中心花园里走路要小心,因为每堵墙、每棵树後面都可能藏着一对热恋的男生nV生,在嬉笑、拥抱或忘情地接吻,你的突然出现,常会惊到他们,或者吓你自己一跳。所以那些老成持重的白发先生们从不到中心花园里来,以凛遵“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圣贤教导。

花园中央有一尊硕大的青铜像,连底座在内有四米多高,一人多宽,因年深月久,许多地方青漆剥落,露出里面锃亮的h铜底sE来。青铜人像端坐于藤椅上,手持书卷,相貌清瞿,原型是景海大学建校校长张培之。

章百合在雕像前停下来,微微踮起脚尖抚m0他的左脚,说:“张培之校长的长孙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经常到我家去喝茶下棋,我通过他才了解景海大学。”

萧山盟站在她身後两米多远,说:“难怪你这个南方沿海姑娘,会来寒冷的北方读大学。张培之校长立身严谨,学贯中西,是我父亲最敬重的一位学人。”

章百合动情地说:“他不仅学问好,还是个难得的痴心人,和夫人林芷同的Ai情故事是一段广泛流传的佳话。他俩婚後两年,去海边游泳,林芷同被巨浪卷进大海,张培之拼尽最後一分力气却仍无力挽救她,只能绝望地看着Ai人被海水吞噬。他在祭文中吐露哀痛的心声,在惨祸发生时他本应追随林芷同一起葬身海底,但上有父母年事已高,下有幼子嗷嗷待哺,而且一手筹建的景海大学已经初具雏形,他无论如何没有一Si了之的理由。以後的几十年里,他寄情教育,为景海大学的发展而呕心沥血,终身没有再娶。他在林芷同的每年祭日都写一篇悼妻文,流传下来的就有三篇,我爸爸评论这三篇悼妻文说‘字字泣血,篇篇锥心’,只有至X至情的人才写得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听得出神,说:“以前读过不少关于张培之的轶事,这个故事倒是第一次听说,很让人感动。”

章百合没有接话,re1a辣的眼神盯住他清秀的脸庞,鼻翼一翕一张,x膛一起一伏,显然内心非常激动。这时正值冬日下午,天空蔚蓝,yAn光明亮刺眼,北风吹过割脸如刀,头顶偶尔有鸟儿鸣叫,悲怆而凄厉。

章百合忽然扑进萧山盟怀里,双手环抱他的腰,仰起脸,微闭双眼,喃喃地说:“吻我。”

萧山盟猝不及防,章百合身上化妆品的香气钻进鼻孔,似乎麻醉了他的神经,让他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也许最正确最果断的处理办法是把章百合用力推开,可是萧山盟做不到如此坚决。在这一刻之前,他丝毫没有意识到章百合对他有Ai慕之情。章百合心机深沈,善于掩饰,从未向他流露内心真实渴望,也许她偶尔暗示过,可是过于隐晦,萧山盟偏偏又不是善解花语的人,何况他的心思全在云锦书身上,不曾关注百合的情绪和表情变化。

章百合偎依在他怀里索吻,他丝毫T会不到温暖、温柔、温情脉脉,完全没有心悸、心动、心跳加速。他好象紧贴着一件滚烫而僵y的奇怪物T,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只有云锦书,能带给他那种奇特的美妙的感觉,那是她独有的标签。

他心跳得厉害,下意识地头向後仰,双手撑住章百合的肩头,以拉开一些距离,他的喉咙发g,说话声音都在颤抖:“百合,你是锦书的朋友,我是她的男友,我俩是她在这座城市里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我们现在这种做法是在往她心上T0Ng刀子,万一被她知道,造成的伤害将永远无法弥补。百合,你松开手,咱们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把它彻底忘记,还象以前一样,快乐地、心无芥蒂地相处。”他感觉舌头似乎被冷空气冻住了,说话语无l次。

章百合既然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就把所有顾忌都抛到脑後,现在更加镇定自若,横下心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内心认定萧山盟的话都是言不由衷,她没有松开手,反而把萧山盟的腰抱得更紧了。她仰起脸,因为寒冷和激动,她稍嫌发暗的脸sE透出淡淡的绯红,更显得楚楚动人。她张开嘴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凝结成朦胧的水雾,漂浮在两张青春脸孔之间。她执着地要求:“吻我。”

能言善辩的萧山盟在这一刻词穷,不知道该怎样说服章百合放手,他想必须立刻、坚决、不留余地地表明态度,才能彻底打碎她的幻想,即使伤害到她也顾不上了,原谅他没有两全的解决办法。他用力掰开章百合的双臂,向後连退了几步,他的表情极度尴尬和愠怒:“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有多愚蠢?”

他弄疼了百合。她蹙起眉头,眼睛里饱含泪水,象是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失望、失败和屈辱感一起涌上心头,她没料到他的态度这样决绝,没料到如此悲惨的结局。她今天原本怀揣希望而来,志在必得。她象许多年轻nV生一样,过高估计了自己在男X世界里攻城拔寨的能力。

萧山盟担心自己的态度稍有软化,就会被百合乘虚而入,一旦给她留有残存的幻想,只能使事情更加糟糕。他继续保持震怒的表情,低声吼着:“章百合,如果是我以前的所作所为让你误会,我向你郑重道歉。我把你当成朋友,仅仅因为你是锦书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友谊,从来不曾脱离锦书而存在,以後也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保证不会向第三个人提起。如果你仍不顾锦书和我的感受一意孤行,那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我这样说,不知道你明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合没有说话。她一动不动地傻站着,痛苦无助地凝望着萧山盟,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刺得她鲜血淋漓;他的吼声振聋发聩,震得她心尖直颤。两行泪水从她脸颊流下,流进嘴角,冰凉、苦涩。

萧山盟在此刻既非常气愤,又对自己疾言厉sE地训斥章百合感到後悔。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nV生说出这样残忍冷酷的话,面对伤心绝望的章百合,他感觉自己再滞留一分锺也是多余,只好在鼻孔里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中心花园,回到校园主g道上,心里百味杂陈,思绪像团乱麻一样撕扯不清。不知道以後该怎样面对章百合?毕竟她是锦书的同乡、同学、知心好友,如果因为这件事,破坏她和锦书的关系,伤害两人感情,甚至反目成仇,他也难免歉疚。可是,这事能怪他吗?

他轻轻叹一口气。过完这个春节,他就满二十岁了,生活越来越真实地在面前展开,快乐和烦恼,都b从前来得更加猛烈而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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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书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心不在焉的一个寒假。

她忽然发现萧山盟分走了她对母亲大部分的Ai。见到母亲之前,对她的思念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烈,见到母亲後,欢喜也打了折扣。这让她有些惭愧,不愿承认,想纠正自己,可是失控的感情由不得她。

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想念萧山盟,这就是所谓的相思吧,她自嘲地想。历史上有那麽多关于相思的名句,什麽“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本想不相思,相思催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以前读到时,完全不能T会其中况味,觉得诗人夸大其词。现在终于尝到相思的滋味,却又嫌诗人才气不够,对相思的描写意犹未尽。

她每天都给萧山盟写信,在雪白的信笺上畅快淋漓地倾吐心声。不过这些信多数是写给自己看的,聊解思念之苦而已,寄出去的只有一小部分。说不清为什麽,也许她只是不想把如火如荼的热情一古脑地倾注到萧山盟身上,让他对她的内心一览无遗。她想保留一些尊严,在两人燃烧的Ai情中掺一点清冷,在亲密无间中留一线距离。

她不想热情转眼成灰。她虔诚地祈祷,和萧山盟天长地久,厮守终生。

春节前,她象每年一样,来到和楚原市一河之隔的曲水镇,帮g妈筹备过年的物事。

她的g妈今年六十来岁,身高T壮,动作利索,走路带风,眼神犀利,唯一缺憾是天生聋哑。她是个孀居老太太,镇上人都称她七婶。七婶的大名是杨金枝,不过这名字除去派出所主管户籍的民警,镇上没几个人知道。

七婶退休前是镇上集T企业的工人,退休後靠微薄的劳保金生活。她JiNg打细算,日子倒也过得去。她丈夫没有残疾,但T弱多病,早早Si了,抛下她和一个儿子。她儿子生得健全,T型象妈,膀大腰圆,天生勇武。他随母姓,大名杨军好,因T毛旺盛,绰号黑毛。黑毛从小不Ai读书,不服管教,最喜混迹市井,骂人打架,小偷小m0,偷看nV人洗澡,劣迹斑斑。年纪渐长,黑毛遂成为曲水一霸,在街头横冲直撞,白吃白喝,没人敢惹。後来他因打伤人,被公安追捕,就逃离曲水,从此不知所踪。

锦书的手语,就是为照顾七婶而特意学的。她拜七婶做g妈,并不是和她特别有缘分;花钱花时间照顾七婶,也并不是可怜她孤寡。锦书的用心在黑毛身上,她盼望有一天,她的苦心能够感动七婶,帮助公安追回黑毛。

七婶虽然聋哑,心里却明白,对锦书主动示好就不冷不热地回应。但锦书做事有长X,有韧劲,一有空就过来看她,帮她洗衣做饭,收拾房间,里里外外地忙活。锦书模样好看,嘴又甜,做事有眼力见,时间一长,就把七婶的心晤热了。七婶只有黑毛一个儿子,却从小就惹事生非,给她添麻烦,惹她生气,长大後又弃她而去,她一生从未T会过儿nV绕膝的天l之乐。别人都说锦书b亲生闺nV还要贴心,七婶好福气。七婶虽然听不见,却知道别人的意思,心里高兴,就认了锦书做gnV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上大学後,距离远了,不能常来常往,但还没忘了给七婶写信,说说学校的事情,也叮嘱七婶按时吃饭,天冷了别忘加衣。七婶识字不多,就把信拿给识字多的聋哑人,“读”给她“听”。别人看了信,更加羡慕七婶,说她白拣一个读大书的孝顺nV儿,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七婶就美滋滋地笑。

锦书每逢寒暑假,除去在家陪伴母亲,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和七婶在一起。她虽然没忘记接近七婶的初衷,但相处久了,觉得七婶为人善良厚道,有情有义,在内心深处渐渐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对待。

但两人再怎样投缘,七婶始终没有揭开那层盖子,锦书知道火候未到,也绝口不提黑毛的名字。七婶清楚黑毛犯的案子有多大,绝不是伤人那麽简单,否则不会逃亡这麽多年还不回来,他犯的事情,恐怕不止要蹲牢房,而是杀头的重罪。锦书再亲,亲不过亲生儿子。黑毛再不是东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r0U。七婶再仁义,却仍是个普通nV人,亲手把儿子送上断头台的事情,还做不出来。

这桩悬案,该怎样了断,没有人能预料。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锦书提着一只J和五斤r0U来看七婶,进门就脆亮地喊一声“妈”,叫得七婶心里热乎乎的,Sh了眼圈。她是真想锦书。她这辈子从没被人这麽惦记过,也没这麽疼过一个人,当然,除了那个她想疼却不知道人在哪里的黑毛。

锦书放下年货,从贴身小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七婶看,打手语“说”:“这是我男朋友”,眼角眉梢透出掩饰不住的笑意。七婶是过来人,一见锦书的表情,就知道她动了真心,笑着摇摇头,仔细端详照片上的男人,一边看一边点头,赞许锦书有眼光,你看他天庭饱满,眉型秀美,鼻根隆起,是个靠得住的男人。锦书故意大惊小怪地“说”原来妈还会看相,怎麽一直深藏不露,否则也好给我看看。七婶大笑,“说”她只会给男人看相,不懂得看nV人。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已是夜幕四合。锦书起身要去弄晚饭,七婶拦住她,“说”她坐车累了,好好歇一歇,她自己来弄。娘俩推让一回,各退一步,两人一起动手。

锦书烧得一手好菜。厨艺这东西似乎是天生的,虽然刀工之类的花巧可以下苦功夫练成,但“食髓”却不是勤学苦练就能奏效,和唱歌、写诗一样,真功夫在诗外。好b一件浑然天成的JiNg美玉器,後天的雕琢不过是把包裹在它外面的多余部分剔除而已。锦书虽然住校,掌厨机会不多,但她的烹饪水平可以与一流厨师媲美。她的想像力丰富,对菜肴的sE泽、搭配、口感都掌握得很好,往往别出心裁,机杼翻新,菜一上桌,尝到的人都连声叫绝。而一些家常菜肴,象炒土豆丝、醋溜白菜之类,经她调理後,味道也好得让人入口难忘。

七婶吃着锦书做的一桌子菜,感慨“说”姓萧的小子不知上辈子修了什麽好,积了什麽德,今生才有这样的福报,能俘获她宝贝闺nV的芳心。

锦书笑着“说”,当妈的偏心,以为自己nV儿是最好的,其实萧山盟很有才气,人品好,非常受nV生欢迎,她能和萧山盟在一起,也由衷感谢命运的眷顾。

七婶叹口气,半晌才“说”,锦书给她看照片时,她就看出锦书对照片里的人动了真心。做nV人的,男人就是她的天,但不是所有男人都靠得住,万一男人走了,nV人的天也就塌了。聪明的nV人会留一半天空给自己,将来即使男人靠不住,也不至于一败涂地,片甲不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闻言”发了一阵呆,“说”妈多心了,萧山盟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说话就像板上钉钉,百分百靠得住。

七婶“说”,别怪妈给你泼冷水,nV人被男人迷住时,都觉得自己的男人不一样,会对自己好一辈子。其实世上的男人有哪个不一样?肯为nV人付出一片心的有几人?古往今来,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做nV人的,实心实意对别人好是对的,可是总得给自己留余地,别把整个人、整颗心都搭进去。

锦书敷衍她,妈,我记住了。

第二天一早,母nV俩草草吃了早饭,兴冲冲地往墙上和门上刷浆子,贴春联和福字,又在门口挂一盏大红灯笼,院子里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

忙活完,七婶就要准备接年饭,才发现忘了买鱼,七婶一拍脑袋,“说”年年有鱼是大年夜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趁现在市场没关门,赶快去买还来得及。锦书“说”左右无事,她陪七婶一起去。

两人提着鱼兴冲冲地回来,开门进屋後七婶脸sE一变,锦书眼尖,瞅见厨房门大敞着,竈台旁多出一个编织袋,鼓鼓囊囊地装满东西,竈台上从天而降一沓钱,十元面值,看样子有一、两百块。她明明记得出门前关上了厨房门,明显离开家这段时间有人进来。她心思转得飞快,把鱼递到七婶手里,“说”您把鱼提到厨房里去,我忽然内急,去去就回来。

七婶住的是一趟平房中的最西头一间,前後有窗,院墙矮矮趴趴,防得了J鸭猪狗,防不了穿房越脊的贼人。但七婶家穷,曲水镇民风淳朴,寻常也没人到她家来偷东西。

锦书在外面围着七婶家转圈,心怦怦跳,脑袋里嗡嗡作响,思维和肌r0U象是一起僵住了,数九寒冬,却出了一身透汗。前前後後转过十来分锺,没发现什麽可疑迹象,估计七婶已经藏好钱和东西,就模仿武侠片里武林高手的模样,吐纳几次,调匀呼x1,拍一拍x口,告诉自己千万要镇定,然後若无其事地走进屋去。

却见七婶端坐在卧室里的藤椅上面,表情严肃,脚下摆着那只编织袋,敞开口子,露出里面满满的冻r0U,冻r0U上放着那沓钱。锦书见七婶的阵仗是要跟自己摊牌,猝不及防,心里又慌乱起来。

七婶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锦书坐下来,和她膝盖顶着膝盖,手拉着手,七婶端详锦书的俏模样,那张略嫌稚nEnG的脸上透出让人又Ai又疼的倔犟,她轻轻叹气,心中百感交集。

“锦书,别怪娘太直接,娘今天必须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是七婶在近两年里,第一次称呼锦书的名字而不是喊她闺nV。七婶的手语并不好,许多词汇要边b划边琢磨,实在想不出,就用其它词汇代替,所以她的“语速”很慢:“娘疼你,明白你的苦心,也佩服你做事的执拗劲头,这几年里娘常想,咱们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b亲娘俩还亲,不管你是为啥扑奔我来的,只要娘能做到,哪怕要了我的老命娘也乐意。你去上大学,娘天天想你,怕你冷了热了,怕你吃饭不应时,怕你读书辛苦,怕你的小身板吃不消。娘一个又聋又哑的孤寡老太太,你能图啥呢?你不说娘也知道,你是冲大军来的,”——大军是黑毛的r名,“这些年来找大军的人可真不少,g啥的都有,想啥法子的都有,都想跟娘要人。娘不知道大军g了啥坏事,惹下这麽多仇家,不过娘知道,他g的坏事一定不小,怕是杀头的重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才咱娘俩出门这功夫,是大军回家了,钱和r0U都是他带来的。他每年都来家看我两回,或者年三十,或者初一,或者八月十五,没有一定。大军是孝子,哪怕他犯了滔天大罪,他都是我儿子,是娘的心尖尖,要想让我亲手把他送进深牢大狱,甚至送上断头台,就算把我杀一千回,也绝不可能。”

“何况,娘也压根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这是实话,他虽然年年回来,但是从来不和我照面,每次都是把东西撂下就走。娘有七年没看见他了,对他现在的情况知道的还没有你们多。”

“娘也问过自己,你和大军都是我的孩子,一个闺nV,一个儿子,哪个更亲?没法区分,手心手背一样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谁要是敢动拿你一个指头,娘就跟他拼老命。可是要为了你把大军豁出去,娘也狠不下这颗心。锦书,你现在就收拾收拾回家吧,今年别陪娘过年,以後也别再来了,咱娘俩的缘分就算到此为止。我帮不上你,没有脸面白得你这个闺nV。”

七婶是个JiNg明人,见锦书进屋後的反应,就意识到她早看见了厨房里的东西。她知道锦书家里只有个亲妈,却年年来陪她过年,这是多大的牺牲,多大的决心,大军一定把人家害惨了,才让这小姑娘横下心来做这事,不逮到大军不罢休。七婶愧对锦书,可是正如她所“说”的,要她亲手把大军交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她也做不出,把她千刀万剐她也不会屈服。既然陷入两难境地,还不如g脆了断和锦书的缘分,不给她丁点希望,她将来也就不会失望。

七婶虽然反复考虑过,但“说”出这番话时心里还是象刀绞一样难受。她万分舍不得锦书。在她内心深处,大军已经退化成一个亲情的符号,一个心灵的寄托,而锦书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m0得着的,她乖巧、懂事、贴心、听话,不仅模样俊俏,还是“念大书”的,这样的nV儿,她以前做梦都不敢奢望。真要把她撵走,等于把七婶的心掏空了,她剩下的日子,再没有乐趣和盼头可言。

七婶的“话”象一柄重锤似的击在锦书心坎上,把她整个人都打懵了。她起初来找七婶,是受人指点,用意在于通过她寻找黑毛的线索。可是长时间相处下来,七婶为人淳朴,情深意切,对待她象亲生nV儿一样亲厚,假戏逐渐演变成真情,锦书虽然没有忘记接近七婶的初衷,但对七婶的感情却完全是出于本心,再没有丝毫敷衍。

她隐隐约约知道黑毛有时候会回来看望七婶,但今天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黑毛留下的踪迹,带给她石破天惊般的震撼。她在外面转圈时,边观察环境边思考对策,幻想以此为契机,从七婶嘴里套出黑毛的藏身地。没想到七婶先发制人,不仅把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还要和她断绝母nV关系。

锦书心急如焚,扑到七婶身上,泪流满面,激动地挥舞双手,“语无l次”地“说”她就是七婶的亲nV儿,以後绝口不提关于大军的只言片语,断掉从妈身上寻找大军下落的念想,绝不会让妈为难,她要和七婶做一世母nV,求七婶不要赶她走。

锦书伤心yu绝的反应轻易击碎了七婶并不坚固的防线,她长叹一声,把锦书紧紧揽在怀里,她如此用力,以致于手指深深抠进锦书的棉袄,陷进她的皮r0U,似乎冥冥中最诡异的力量,命运最荒诞的安排,也不能把她们分开。

夜幕悄然降临。一声爆竹响起,打破曲水镇的安甯,紧接着,千万只爆竹噼噼啪啪炸响,渐渐连成一片,震得人心尖直颤。

新的一年正在拉开帷幕。', '')('八、

锦书提前一周返回学校。

拖到这麽“晚”才回来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她对萧山盟的思念如此强烈,每晚入睡前想着的人是他,清晨眼睛还没睁开,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形象还是他。他象是已经深植在她思想里,融进她血Ye里,不必刻意,无需提醒,他就在那里。

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

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她想起刻在课桌上的这首小诗。不知道是谁刻的,说得真对,真好,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为了多陪陪母亲,她又度日如年地捱了几天,离开学还剩一周的时候,她终于熬不过去了,如果再见不到萧山盟,她就会Si。

我不怕Si,

我怕我Si了,

再没有人象我这样Ai你。

她又想起一首刻在课桌上的小诗。真对,真好,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返校後和萧山盟在一起腻了五天。二十几年前,景海市还留有浓重的计划经济时代的影子,一切循规蹈矩,娱乐场所少得可怜,即便有,也是放港産电影的录像厅、冲速溶咖啡的咖啡馆、在“靡靡之音”的伴奏中跳贴面舞的小舞厅之类,他俩既没有兴趣,也消费不起,所以大多数时间,他俩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偶尔去公园散步,牵着手,在青石板上踩出“哒哒哒”的声响。锦书有时恶作剧,把冻得冰凉的手突然塞进萧山盟的衣领里,吓他一跳後得意地哈哈大笑。他们乐此不疲地玩着这样孩子气的游戏,享受着简单纯粹的Ai情。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萧山盟说明天市残联组织十几名义工去东郊的红星福利院服务,李曼带队,他也去,问锦书有没有兴趣参加?

锦书很失望地说她一万分想去,可明天有两场景海市大学生医疗救援队心肺复苏培训,她是救援队的理事会成员,按程序要求必须参加,这是放寒假前就定好的项目,不可以临时更改或请假。萧山盟安慰她说不要紧,两人各有自己的空间最好,没必要时时事事都绑在一起,否则别人见多了也感到厌烦。

他左手握拳,用大拇指指向自己心口,然後一手轻轻抚摩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背,又用食指指向锦书,他在用手语告白:我Ai你。

锦书很感动,嘴角绽放灿烂的微笑,她用同样的手语向他表达心意,只是结束时一只手张开,五指轻轻抖动,她说:我Ai你更多。

******

萧山盟走进红星福利院时,有几名义工已经先到了。他意外地在人群中看见了章百合。

章百合似乎并没有留意他。她今天一反常态地打扮得很朴素,头发用皮筋随意紮起,穿蓝sE工装制服,黑sE条绒棉鞋,略显臃肿,活象一个刚进工厂车间工作的h毛丫头。她正在全身心投入地擦洗福利院的家具。那些床、柜、桌椅板凳几乎都是社会捐赠的旧货,因长时间没有清洗,糊着一层厚厚的油泥,本来面目已无从辨认,要想把它们擦g净,非花费大气力不可。

章百合在擦一只床脚。那是一张硕大的仿古木床,做工繁复,床脚雕着一圈圈花纹,纹路里积满灰泥,擦起来格外麻烦。章百合跪在地上,用一只抹布蘸了肥皂水,脸几乎贴在床脚上,一点点地擦洗,象刻花一样JiNg细,逐渐露出它棕红的底sE来。

萧山盟事先并不知道章百合也会来参加这次义务劳动。他已经在红星福利院服务十来年了,以前从未在这里见过章百合,所以他第一眼见到她时,惊讶之余,还有点窘迫。他对中心花园发生的那幕场景仍耿耿于怀。他再三考虑後,决定不把那件事告诉锦书,因为担心锦书不高兴,导致她和百合反目,尽管这种隐瞒是出于好意,他却难免愧疚,好象做了对不起锦书的事一样。

既然在福利院遇到百合,他就有和她打招呼的义务,以示过往不咎,他已忘记不愉快的事,他们仍是锦书共同的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合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貌似惊愕地擡起头,见到萧山盟後灿然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几粒牙齿,她的表情轻松自然,笑脸亲切从容,好象早就b萧山盟更彻底地忘记了发生在中心花园的事情,又或者那件事和她并不相g,仅是萧山盟一厢情愿的一个梦,她被迫做了梦中主角。

她站起身,轻轻握一握萧山盟的手,不,是若即若离地触一触他的手,既显得亲热,又不失分寸,说:“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来做义工?”她的问话透露出一个信息,她原本不知道萧山盟会来,两人在红星福利院相遇,仅是巧合而已。

萧山盟说----他发觉自己在说话时目光躲闪,不敢和章百合的眼睛碰撞,这让他很懊恼,甚至对自己的心理素质産生疑问——他y着头皮说:“你抢了我的问题,原来你也报名参加了义工组织。红星福利院是市残联和民政局联合建设的单位,由我母亲所在的部门直管,今天的义工服务就是她牵头组织的。我十来岁时就跟着母亲在红星福利院服务,对它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我的手语也是在这里啓蒙的。”

象是配合他的说法,有两名年迈的聋哑人向他咿咿呀呀地打招呼,做出问候的手势。

萧山盟向他们微笑致意,扬起右臂,伸出大拇指,回应问候,又对百合说:“能在这里见到你太好了。这几年红星福利院的义工流失严重,民政局配备的工作人员短缺,福利院老人接受的服务质量不b从前,残联正面向社会征集义工。你有这份服务社会的心意,福利院老人们一定很感谢你。”他虽然竭尽全力想在章百合面前表现得轻松随意,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说出话来象在背诵官样文章。

百合象是突然听到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咯咯”地笑起来,笑声象百灵鸟一样清脆,笑脸象孩子般纯真无邪,她摆摆手:“现在有一大摊子事要做,回头再跟你说话。”

萧山盟刻意避开她,远远看见她的身影就躲到其它房间,不和她照面。他有生以来从未这样别扭过,倒象是他自己亏心似的。

到中午时,肚子叫起来,才意识到该吃午饭了。按惯例义工们不能在福利院里就餐,自行到外面的小馆解决。他盘算着街对面有一家拉面店是老字号,一大碗J汤拉面才两块钱,经济实惠,味道又好,想起来直咽口水,今天就去他家吃。

才拿定主意,见两个人向他走过来,竟然是李曼和章百合。更令他诧异的是,百合挽着李曼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说说笑笑,态度亲密,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们是嫡亲母nV。

萧山盟隐隐约约猜到百合来做义工的真实目的,却又很快自我否定了,他不愿相信章百合如此工于心计,咄咄b人,计划X和目的X明显而直接。他也不相信自己对章百合有不可抗拒的x1引力,毕竟他们之间连基本的了解都谈不上。

李曼看上去很开心,却貌似嗔怪地对他说:“你有同学来做义工,也不告诉我,还要百合主动介绍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只好说:“没腾出空来,正想着趁午饭时间给你介绍。”又问百合:“还行吧?第一次在这里做义工,累不累?”

百合笑着摇摇头:“不累,既做好事,又锻炼身T,一举两得。”

李曼说:“百合做事肯出力气,又认真细致,一上午打扫了三个房间,连床脚的油泥都擦洗得gg净净,看看她这身衣服,”她怜惜地拍一拍百合的肩膀:“象在泥里打过滚似的。这麽漂亮又不娇气的nV生,现在可不多见了。”李曼不吝溢美之词,说得百合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低下头,脸sE泛红。

萧山盟附和李曼:“对,对对。”

李曼瞅着他不自然的样子,感到好笑,说:“别光说不练,中午了,请你同学吃顿饭,犒劳犒劳。”

百合忙说:“阿姨,您的心意我领了,还是不要破费,我随身带着面包和凉白开。”

李曼说:“g活这麽累,光吃面包哪行,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样了。福利院门外有一排饭店,咱们找一家,边吃边说说话。”

百合拗不过她,说:“那就找一家物美价廉的餐厅,填饱肚子就行。今天来福利院,也算接受了忆苦思甜教育,和孤寡老人们相b,我们的生活不知要好多少倍。”百合说得动情,眼圈红红的。

李曼感叹说:“这孩子多懂事,那咱们就去那家J汤拉面店,便宜,管饱。”李曼知道萧山盟喜欢那家,就顺水推舟地提议。

拉面店的门脸不大,里面收拾得整齐,仿火车座位的亮漆椅子,配铁质餐桌,g净而别致。抻面端上来,满满三大碗,油汪汪的汤,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百合虽然主动要求接受忆苦思甜教育,李曼还是怕慢待她,又点了一盘白切J,一盘卤豆腐,三听可乐。百合直叫太多了,怕浪费粮食。

李曼对百合的第一印象很好,非常喜欢她,聊起天来也热络,问起她这个南方姑娘,怎麽会来景海大学读书?百合说他父亲就是景海大学中文系毕业生,现在楚原日报社任主编,对景海大学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她填报高考志愿时,在“独裁者”的压力下“被迫”选择景海大学为第一志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曼哈哈大笑,说你竟然敢在背後这样说你父亲,又问她父亲是哪一届毕业生?百合回答说六八届。李曼感叹地说真巧,萧山盟的爸爸也是景海大学六八届毕业生,建筑系,说不定他俩还认识。

这样一来,两人心理上又亲近一层,萧山盟却板着脸不怎麽说话。李曼用白眼珠瞪他,在桌下轻轻踢他小腿。萧山盟烦了,说:“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还有许多活计要做。”按李曼的意思,还想再坐一会,百合却也附和萧山盟,三个人就结了帐回去。

晚上回到家,李曼怪萧山盟不懂礼貌,对nV同学冷着脸不说话。萧山盟反驳说:“跟她又不熟,哪有话题。”李曼说:“处一处就熟了,人还有生下来就相互认识的?”想一想又说:“她是锦书的朋友,你们在一起吃过饭,怎麽会不熟?”

萧山盟说:“锦书的朋友,未必就是我的朋友。”李曼说:“你越来越会顶嘴了。百合这nV孩子挺不错,长得漂亮就不说了,嘴巴甜,人也朴实。锦书的嘴巴也甜,就是个X太强,而且有城府,不象百合那样心思单纯。”

萧山盟心想你把两人颠倒来看了,不满地说:“你别瞎说行吗?只见过一次,就胡乱给人做评语。再说她俩b得着吗?以後请您别拿锦书和别人b。”

李曼咂舌说:“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了。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吗?再说锦书确实b百合有城府,你和锦书处这麽长时间,她跟你说过她家里的情况吗?都到这程度了,还藏着掖着的。”

萧山盟说:“别人家里情况有什麽好打听的,说不说都是她的自由。”

李曼不高兴地说:“对别人不说也就算了,对咱们她总该说说吧?我和你爸都不是势利眼的人,b咱高的不巴结,b咱低的也不会看不起,不管她家里什麽情况,只要是本分人家,不违法乱纪,我和你爸都能接受,保证不出妖蛾子,不搅和你们。但是你们俩在一起都半年多了,她家里的情况跟咱们提都不提,算怎麽回事?”

萧山盟替锦书辩解:“就是觉得没必要吧,我和她谈朋友,不关她家什麽事。”

李曼叹口气:“怎麽可能呢?你就别替她找借口了。你们这种校园恋Ai我见多了,家庭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尤其象锦书这样的外地学生,如果她父母g涉,非要她毕业後回老家去工作,你俩就面临难以跨越的障碍。咱家就你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没离开过景海,要是跟她去楚原,简直是把我和你爸的心剜走了。”李曼说着,眼圈就红了。

萧山盟见母亲认了真,不敢顶撞她,竟无言以对。他没想过母亲说的那麽远,毕竟离毕业还有两年多时间,到时再筹划也来得及,何况他还打算读研究生,想拉着锦书一起报考,如果两人都顺利考上,是最理想的结果。他对自己的学业有信心,也相信锦书只要有考研的意愿,就一定能考上。她的基础知识非常紮实,人又刻苦、聪明,也许是萧山盟见过的最聪明的nV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这毕竟是八字还没一撇的计划,他也没跟锦书提过,来日方长,他沈得住气。

他理解李曼的担心。他家就住在大学校园里,听到过太多千姿百态、千奇百怪的Ai情悲剧。毕业季也是分手季,个X“潇洒”的,挥挥手告别,丢开一棵大树,奔向一片森林;个X执拗的,哭天抢地,寻Si觅活;而内心深Ai着彼此却迫于形势分手的,往往是一朝离别,一生伤心。

李曼不愿意看到萧山盟遭受这样的人生挫折。她了解儿子,他继承了父亲的X格,真诚专一,既然Ai上锦书,就投入全部身心,Ai得深沈炽热,他在感情上是输不起的人。

李曼有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锦书对她的家庭情况讳莫如深,绝口不提,也许是因为她父母有一方或双方是聋哑人,不然锦书怎麽会熟练掌握手语呢?可是这又有什麽关系,锦书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自卑,她和萧逸都相当开明,对残疾人绝没有丝毫歧视。当初他们误以为锦书自己是聋哑人,也没有多麽强烈地反对,又怎麽会不接受她的父母呢?

李曼认为她的猜测很合理,不过她又不好直接问锦书,有两次旁敲侧击,都被锦书搪塞过去,这让李曼心里疙疙瘩瘩的,感觉自己不被信任,而锦书为人不够坦诚。

******

在红星福利院遇到章百合後,萧山盟对她更加防范。他对红星福利院很有感情,不能由于章百合的原因就不再上门服务,但他每次去以前,都会核对义工名单,只要有章百合的名字,他就换一个日子。

他渐渐发现一个规律,章百合不仅去红星福利院,她的服务地点是随着李曼走的。李曼的对口单位有一所聋哑学校、两家福利院、十一个社区,她每周调研一个地方,而她出现在哪里,章百合就一定跟到哪里。

李曼毫不掩饰对章百合的喜Ai,隔三差五就会提起她,赞美不已,让萧山盟浑身上下不自在。

萧山盟刻意躲着章百合,她却主动“打”上门来了。

那个周末才吃过晚饭,章百合打来电话,说她就在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想上来看看叔叔阿姨,不知道方不方便。李曼对着话筒一叠声地说:“方便方便,能找到家门吗?要不要我下去接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百合说:“不用了,能找到,我这就上来。”

李曼一手拽着萧山盟的胳膊,一手取出十块钱,说:“楼下的菜市场还没散,你快去从东头数第三个水果摊上买几斤荔枝回来。我下班时看见的,是新鲜荔枝,百合最Ai吃这个。”

萧山盟抗议说:“厨房里不是还有荔枝吗?家里没人Ai吃,又买。”

李曼作势当x捣他一拳:厨房里的放了好长时间,不新鲜,叫你去就马上去,别废话。”

萧山盟才打开门,见章百合正走上楼,手里提了几个礼盒,只好向她笑笑:“你先进屋坐下,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李曼在屋里把门欠一条缝向外张望,见百合走近,忙打开门把她让进来。

百合抱住李曼的胳膊腻了一会,才给萧逸鞠一躬,说:“萧叔叔好。上次李姨提到您是景海大学六八届毕业生,和我爸爸同届,我给家里打电话时问起来,他说上学时认得您,几十年没见,很想念老同学。他从楚原寄来一些特産,让我给您送来尝尝。不是值钱的东西,但当时应季的,很新鲜。”

萧逸忙让百合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你父亲有心了。他是哪个系的?叫什麽名字?”

百合说:“中文系,叫章涤非,他说在校时和您是同一个合唱团的。”

萧逸在庞大的记忆仓库里搜寻一回,摇摇头,抱歉地说:“我在建筑系,和中文系的同学基本没什麽接触,如果和你父亲见了面或许能想起来,单凭名字,很难对上号。”

李曼责怪他说:“别人记得你,偏偏你的记忆力就那麽差。我倒不知道你上学时参加过合唱团?”

萧逸呵呵笑起来:“我生来没有音乐细胞,五音不全,在合唱团里起不到好作用,倒把别人都带跑了调。那回是因为有个合唱团成员患了急X咽喉炎,队伍里空出一个位置不好看,才把我临时cH0U调过去。合唱团团长发现我唱不好,单独辅导了几次,可能实在是朽木不可雕,就让我只做口型,不出声。”他忽然想起来什麽,对百合说:“你父亲是不是一米七左右,很瘦,说话有四川口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百合欠着身子说:“是,我爸在四川绵yAn出生。”

萧逸一拍手掌说:“就是我们的合唱团团长。”又感慨说:“记忆里你父亲就是你现在的年纪,一个文弱书生,一转眼几十年过去,nV儿都这麽大了,也在景海大学读书,真是‘光Y似箭催人老,日月如移越少年’。”

李曼说:“当着孩子面,就别拽文了,好好说话。”

百合忙说:“李姨,萧叔叔这样说话很亲切。我爸爸日常说话时就常常夹带古诗的。”话音才落,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着,萧山盟买了荔枝回来。李曼把荔枝拿进厨房冲洗g净,剥去壳给百合吃。

百合吃了几颗荔枝,象忽然想起来似的,对萧山盟说:“咱们学校下个月底有校园文艺汇演,我们系计划出一个手语节目,四十一人表演,背景音乐是一首公益歌曲。我是系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寻找手语教练的重任就落在我肩上。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训练时间都安排在晚上,每星期练两次,每次一到两小时。系团委拨出一部分经费,作为给手语教练的报酬。”

萧山盟怔了怔,第一反应是拒绝。他不愿意和章百合有太多接触,但是如果接下这个任务,就意味着每周有两个晚上要和她一起工作,这让他感觉尴尬。他很快找到一个恰当的推脱理由,说:“推广手语是好事情,我很乐意帮忙,可是我这学期集中选了两门选修课,都在晚上上课,怕cH0U不出时间。”

百合马上回应:“没关系,如果时间安排不开,就不要勉强,上课更重要。我本来想着这是个勤工俭学的机会,又是你擅长的领域,就问一问。能成最好,不能成的话,我再联系聋哑学校,聘请一个手语老师。”

李曼接过话题,劝萧山盟说:“这机会多难得,既勤工俭学,又发挥你的特长,又帮百合的忙,一举三得。你把选修课时间表给百合抄一份,只要训练和上课不发生冲突就行,每周才两三个小时,怎样都cH0U出来了。”

百合说:“这点我能保证,绝不占用你选修课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看眼前情形,如果坚决推辞,百合的脸上不好看,就说:“那好,回头咱们研究一下,制定个训练方案出来。既然要做,就把它做好,争取在文艺汇演上有出sE表现。”

百合和李曼听他这样说,都笑起来。

******

送走百合,萧山盟回到自己房里,越琢磨越不对劲。他想必须把这段时间和章百合的交往告诉锦书,包括在中心花园那一幕,都向锦书如实托出。虽然锦书可能不高兴,怪他隐瞒了这麽长时间,也可能因此导致锦书和百合的友情破裂,但是他必须直面这些後果。在Ai情里,诚实至关重要,这是双方建立信任的基础。而且,锦书有知情权,无论她知道以後会怎样反应,他都不能以善意为借口,单方面剥夺她的知情权。

想通以後,萧山盟感觉心情轻松许多,似乎连日里压在x膛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掉了下来。

******

锦书听到事情经过後,反应远没有萧山盟预想的那样强烈,既没有醋意大发,也没有火冒三丈,她象一个x有成竹、掌控全局的将军,很冷静地验证:“她喜欢你?”

萧山盟不知道她的冷静是不是山雨yu来的前奏,小心翼翼地说:“是。”

“你认为她在设法接近你?”

萧山盟迟疑地:“根据她的种种表现判断,是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有机会吗?”锦书步步跟进,象在审问犯人。

萧山盟没明白:“什麽机会?”

“把你抢走的机会。”

萧山盟哑然失笑:“怎麽可能,我对她没有一星半点喜欢。如果她不是你的朋友,我和她压根不会有任何交集。再说,我又不是一件物品,随随便便就被人抢走。”他凝视着锦书,目光里流露出无限Ai怜和眷恋:“我的心灵空间已经全部被你占据,再也不能挤进别人。”

锦书笑了:“这就是所谓的甜言蜜语吧?果然百试不爽,我Ai听,但愿几十年後,你还能问心无愧地说出这句话。”

萧山盟见锦书并不计较,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担心全是杞人忧天,说话语气也轻松起来:“你不会和她反目成仇吧?”

锦书调侃他:“反目成仇?难道你很香吗?要两个漂亮nV生撕破脸来抢。”又说:“她喜欢你,你却不喜欢她,她是个可怜人。我已经b她幸福几百倍了,没有理由生她的气。”

“不过,”锦书转动着眼珠,眼球明亮得象黑水晶:“她做事的方法有问题。她是我的同窗好友,而你是我的男朋友,她即使喜欢你,也应该埋藏在心里,为我们祝福。但是她既不顾我们的感受,又不计後果,把这层窗户纸T0Ng破,被你拒绝後还不知难而退,仍想方设法地接近你,说明她的道德底线很低,我不能再和她做朋友了。肯定不会撕破脸皮,但是我会注意把握和她交往的尺度。”

她又动情地说:“谢谢你向我坦白你和章百合的事。我相信,你以前瞒着我,是因为Ai我;现在对我说出来,也是因为Ai我。你对我们的感情充满信心,对我充满信心,对你自己也充满信心,这是我在这件事里看到的正面力量,让我感动和欣慰。”

萧山盟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喜悦,掩饰不住的幸福,那是一个nV人被人需要、信任和深Ai时才有的光芒,那光芒准确地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隅,让他热血沸腾,对她Si心塌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靠在萧山盟的x膛上,聆听他强劲的心跳,感觉心情安甯平静,世界无b美好,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定格,直到天荒地老。

******

h昏时回到家,萧逸外出开会还没回来,李曼独自呆坐在客厅沙发上,没开灯,残yAn的余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红YAnYAn的,象一团将熄的火苗。

萧山盟按下白炽灯开关,说:“妈,你怎麽不开灯?”

李曼拍一拍沙发,说:“你坐到这里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的语气异常严肃,萧山盟猜想她不是要随便聊聊,就顺从地坐到她身边,试图缓和气氛:“妈,g嘛这麽郑重其事的?”

李曼板着脸说:“你和锦书相处快一年了吧?”

萧山盟说:“如果从通信时开始算,刚好一年。”他现在仍不时重读两人尚未明确恋Ai关系时锦书写给他的信,信封上邮戳的日期,忠实地记录着他们的Ai情进程。

李曼字斟句酌地说:“那麽,你了解她吗?”

萧山盟听出来李曼的问话後面另有所指,但是猜不到她的真实意图,只好简短回答:“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曼分明在努力克制情绪:“你真正了解她吗?我持有怀疑态度。你现在认识的云锦书是她展示给你的,她主观上想让你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部分,或者说是经过美化的一部分。但是,你了解她的全部吗?b如她的家庭,她的过去?”

萧山盟微微蹙起眉头,他对李曼的态度有些反感,对她不断提起这个话题感觉厌烦。他潜意识里已经把锦书当成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别人当然有权利质疑、谈论甚至贬低她,但是——请在背後行使这种权利,没有人能堵住你的嘴巴,绝对不要当他的面说她不好,指责她,怀疑她,这b打他的耳光还难受。可是他不能忽视李曼的疑问,更不能直接驳斥回去,她和锦书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nV人,他有义务帮助她们互相信任,维护亲密关系。

萧山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松:“妈,锦书跟我说过一些她的家庭情况,她母亲是一名妇産科医生,她父亲已经过世几年了。她也经常和我谈起她小学、初中和高中的事情,无非是上学放学和师生间的琐碎事,她才二十岁,过去经历单纯得象一张白纸,说起来也有些无聊,谁能成天挂在嘴边说呢。而且,她和我谈朋友,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和她的家庭无关,和她的过去也无关,她愿不愿意跟我讲,都是她的自由。我的责任是好好地把握现在和将来,规划好以後的人生道路,而不是斤斤计较她的过去。”

萧山盟向李曼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G0u通,希望藉此化解她对锦书的不满,但是在抱有成见的李曼听来,每一句都象文过饰非的辩解,她摇摇头说:“人在恋Ai中智商会降低,看事情不那麽清楚。而且,nV生b男生成熟得早,你说起来头头是道,自以为想得通透,其实b锦书的心机差着一大截。”

萧山盟终于不耐烦起来:“妈,你有话就直说,别跟我打哑谜、兜圈子。”又补充一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什麽关于锦书的流言了?”

李曼象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好吧,我就直说好了,锦书在高三上学期,为争取保送北大的名额,曾经g引过她所在高中的校长,受到学校记大过处分。”

萧山盟象是没听懂李曼说什麽,呆了好一会,才哑然失笑:“锦书?怎麽可能?妈,你怎麽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还郑重其事地跟我谈?你也了解锦书,她内心纯洁善良,别说为了一个大学保送名额,就是用全世界的功名利禄来诱惑她,她也做不出那种事。”萧山盟强行压抑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侮辱锦书简直b侮辱他自己还要令他难过,如果对方不是李曼,他早就反唇相讥,或者拂袖而去了。

李曼没有留意萧山盟的表情变化,反驳他说:“一个人人品怎样,又不会写在脸上,你和她才相处一年,没有经历过人生大事,不能给她打包票。你呀,别全部身心都投进去,给自己留条退路,寻找机会用言语试探她,如果她真做过这种事,我们可要重新考虑了。”李曼把“重新考虑”四个字念得特别重,以委婉表达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山盟试图揪出躲在李曼背後的谣言源头:“这件事是章百合对你说的?”

李曼驳回他:“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云锦书有没有这麽做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固执地索求答案:“是谁说的非常重要,我们已经中了冷箭,如果不知道放箭的人是谁,不加以防范,下次很可能还会中箭。第一次中箭还可以说我们心思单纯,第二次再中箭就是愚蠢了。”

他不说“锦书”中了冷箭,却用“我们”代替,显然把自己和锦书划到一个阵营,有“荣辱与共”的意思。李曼触及他的防线,遭遇强烈反弹,拗不过他,只好承认:“就算是百合说的又怎麽样?她和锦书是高中同学,更了解她的为人,跟我说这件事也是出于好心,是为了你将来的幸福考虑,不要被眼前的柔情蜜意冲昏头脑。”

萧山盟哂笑说:“我就不信她是出于好心。亏得锦书还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她真做得出来,暗地里泼锦书一身脏水。”萧山盟下定决心,以後离章百合远远的,答应她做手语教练的事也要找借口推辞掉,索X把她当作陌路人,眼不见心不烦。

李曼见萧山盟执意不信,也有些恼火,可是又没有好办法让他心服口服,就想g脆找到证据以後再和他谈,到时候不由得他不信,看他还能说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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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隆坡国际机场的旧街场咖啡馆,光听名字就有一种化不开的怀旧味道,而古老的白咖啡更在这味道里添加了氤氲的香气,置身其中,压抑许久的记忆会不自觉地浮起。有人在微笑着叹息,为那些yu说还休、yu罢不能的故人往事。

云锦书突然听到李曼的Si讯,而且听说她临终前吐露心声,说她对不起锦书,这一句沈重的道歉,迟来二十几年的道歉,以她的初恋为代价的道歉,让她一瞬间泣不成声。

锦书低头悲泣好一会才止住眼泪,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盒纸巾,擦拭眼角。

萧山盟有心过去安慰她,又觉得两人处境微妙,不适合做出亲昵的举动,只好端坐在座位上不动,努力寻找话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在锦书逐渐平息情绪,自嘲地苦笑,说:“年纪大了,内心反而越来越脆弱,眼泪说来就来,你心里是不是在偷着笑我?”

萧山盟想逗她开心:“看你现在梨花带雨的样子,谁敢相信这是一个做过法医、参加过援非医疗队的nV强人?”

锦书马上反对说:“我可不是nV强人,从心理情绪到事业成就,没有哪方面可以归到nV强人阵营里,我还是本本分分做个小市民的好,不,是小镇居民。”

萧山盟继续调侃她:“你在非洲几年,怎麽一点都没晒黑?就凭你这肤sE,在辽阔的非洲大地上一定是最白的,当地有没有化妆品企业请你代言?”

锦书露出笑意:“胡说八道,非洲还有白种人呢,我怎麽能算得上最白的。我挺喜欢非洲的,更贴近自然,空气好,蓝天碧水,视野开阔,非洲人也都很热情。我才从肯尼亚回来,那里水草充足,大象、犀牛、猎豹随处可见。当地有许多游牧部落,豢养了大量牲畜,大家就根据个人拥有牲畜数量的多少来判断生活水平。”她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禁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萧山盟察言观sE,猜到她想起了什麽事,就有意逗她说出来:“怎麽?你是不是在肯尼亚有YAn遇,受到非洲小白脸的热烈追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感到诧异:“你经常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麽,太奇怪了。”

萧山盟想说“心有灵犀”,却强行忍住了。

锦书这次匆忙回国,是因为受到一名肯尼亚青年的猛烈追求,严重g扰到她的日常工作,经世卫组织主管部门批准,她取消了後面三个月的工作计划,提前返乡。

追求她的肯尼亚男子是当地马赛部落的重要人物,据说在奥运会上获得过男子马拉松铜牌,四肢细长得不成b例,头皮锃亮,皮肤黑得象刚出煤窑的矿工。他家境富裕,追求锦书时一出手就是百来头牲畜,并承诺她两人结婚时,另有一千头牲畜做聘礼。这名男子“有钱有闲”,带着一批人天天到锦书的驻地SaO扰,大家都不胜其烦。锦书又好气又好笑,却无可奈何,只好一走了之。

萧山盟笑着听完锦书的“肯尼亚奇遇记”,揶揄她:“其实你不妨认真考虑非洲小白脸的追求,定居非洲,坐拥百倾良田,数千头牲畜,从此过上养尊处优的地主婆生活。”

锦书反击他说:“你要是真心羡慕,我就介绍你过去,你到了肯尼亚就是名副其实的非洲小白脸。”又说:“马赛部落还实行一夫多妻制度呢,你安的什麽心,把我往火坑里推。”

萧山盟趁着气氛轻松,就势抛出在心里憋了半天的问题:“我哪有能力把你往火坑里推,你家里那位也不可能同意。”

锦书撇了撇嘴角,冷笑说:“你不用兜圈子,直接提问就好。我离婚好几年了,没有孩子,不然怎麽可能这样潇洒,说辞职就辞职,说去非洲就去非洲。”

萧山盟在询问她的家庭情况之前,心情忐忑不安,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麽答案。如果锦书过得幸福,夫妻情深,家庭和睦,他理应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她是独一无二、百年难遇的好nV人,值得命运眷顾。何况,她曾被Ai情摧毁过,在毫不设防的年纪,在最幸福的时光,从巅峰坠落,万箭穿心,粉身碎骨,命运有义务对她做出补偿。

可是,如果锦书的现状真的是这样,他会感到失落、失望,甚至伤心。他的潜意识里,早已把这次重逢,当成两人重修旧好的天赐良机。

过去二十年里,萧山盟曾无数次反省自己,叩问内心,他对锦书的复杂感情,思念、Ai慕、歉疚、眷恋、依赖、心疼,从未因时光流逝而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城市的高楼大厦仿佛在一夜间从平地上竖立起来,不可抗拒的科技侵略无处不在,人们越来越喜欢快餐,从食物到Ai情。他的鬓边已生白发,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皱纹,胡渣变y,b年轻时更难刮g净。他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学术成就,有了一个芝麻粒大小的行政职务,别人见到他不再直呼大名,而是叫“萧院长”或“老萧”。他有一个天真可Ai的儿子,一个身陷囹圄的前妻,他的母亲已患病去世,父亲已白发如银。二十年,沧海桑田。

而不变的,是锦书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第一,唯一,不可撼动,无可取代。夜深人静时,或者在校园里见到一对年轻情侣亲昵相拥时,他常常会想起她,锦书现在变成了什麽模样?是一个挽髻的娴静的nV人?一个g脆利落的职场nVX?一个琐碎唠叨的主妇?或者和以前一样,美丽善良聪慧狡黠,一个眼神,一抹笑容,就能把他的心融化?

他设想过无数次和锦书重逢的情景,但即使最狂野的想像,也不如真实的生活更富有戏剧X。锦书现在就坐在他对面,在异国他乡的候机大厅里,活sE生香,伸手可及,他却不敢再象从前那样温柔地揽她入怀。他不确定锦书对他的感觉是否一如既往。Ai和恨都很难持久,二十几年,无论多麽强烈的情感,如果缺少生长的根基,终究难免衰败枯萎。

锦书离婚了,孑然一身。这也许是他近些年听到的最好消息。这样想未免有点小人,心理Y暗,好象他在等着盼着锦书过得不幸福。所以他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的喜悦情绪,哪怕做戏,也要表现得难过、同情、惋惜,还要好言相劝,安慰并鼓励她,b如“不值得的人失去也不可惜,岁月正好,来日方长”,或者“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张开双臂迎接新生活”之类。谁知道一开口,竟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我也离婚了。”

锦书说:“哦。”

她的语气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连眼皮都没擡,似乎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萧山盟瞬间没了下文,千言万语都被咽回去,似乎自己表错情,心里惴惴不安,更没底气了,半晌才说:“那你是为什麽离婚的?”

锦书笑了:“全世界最lAn的理由,X格不合。”她手里把玩着咖啡杯,说:“我们的婚姻只持续了一年半。他在曲水镇一中教语文,喜欢舞文弄墨,是个老实本分的酸秀才。刚结婚时我俩感情还行,但是好景不长,婚後半年就出了意外状况,当时我决定调到县公安局做法医,遭到他强烈反对,却终究拗不过我,虽然勉强同意了,心里难免疙疙瘩瘩的,经常为这事和我拌嘴。我办案子早出晚归,有时淩晨两三点锺接到出现场的通知,也必须马上穿好衣服走人,连脸都顾不上擦一把。他的睡眠质量本来就差,我的作息时间又对他造成严重g扰,两人只好分房睡,夫妻感情也越来越淡。”

萧山盟叹息说:“法医是一个艰苦行业,回报和付出不成b例,把法医当成事业理想的相当罕见,nV人就更少,你算得上一个另类。”

锦书耸耸肩,说:“人各有志。”又继续说她的离婚故事:“有一次警队从郊外擡回来一具腐屍,皮r0U溃烂,腹部膨胀得象一面大鼓,完全辨认不出本来面目。”她斜睨着萧山盟:“你心理承受力还成?要是反胃的话我就打住不讲了。”

萧山盟说:“你亲眼目睹都不害怕,我听一听更没什麽要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取笑他说:“好象挺勇敢的样子,可惜我前夫没有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那时候大楚原地区的颅面复原技术还不完善,必须把头骨送到东北去做鉴定,以确认被害人身份。我在剥离Si者头骨时,刚好我前夫到法医室去找我,猛然看见我捧着一个呲牙暴眼的Si人脑袋,用小刀和镊子一点点地剥皮摘r0U,吓得惊叫一声,两条腿发软,忘了来找我的目的,扶着墙落荒而逃。一个月後,我俩和平分手,还吃了一顿散夥饭,全素,他因为目睹那幕场景而导致心理Y影,不敢吃r0U了,也不知道现在走出Y影没有。”锦书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象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萧山盟感喟不已。直到现在,他仍然不能理解锦书为什麽对法医职业情有独锺。

她当年高考时填写的第一志愿就是公安大学的法医专业,却未能如愿,被调剂到景海医科大学。谁知命运Y差yAn错,她毕业几年後,仍有机会实现最初的理想,这对情路多舛的锦书来说,未尝不是收之桑榆的意外之喜。

今天是2014年3月7号,萧山盟的幸运日。他在吉隆坡国际机场邂逅了念念不忘、前缘未了的初恋情人云锦书。更重要的是,他俩都已恢复单身。这带给萧山盟无限机遇,无穷遐想。他的心在x膛里剧烈跳动,似乎b他第一次向锦书表白时跳得还要厉害,这种热血沸腾、勇往直前的感觉是久违了。他感谢神奇的命运之手,安排了这次戏剧X的重逢。二十年前,他无情地把锦书火热的心冰冻、结晶、打碎,今天,他还有机会把它拾起,一片片拼凑回原形,再把它重新晤热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

大三上学期,章百合“无意中”向李曼透露,锦书曾g引高中校长以换取保送北大的名额,这让李曼既震惊又愤怒。章百合是锦书的高中同学,了解她的底细,而且从来不信口开河,说话很有信誉,不由得李曼不相信。但萧山盟却坚持认为这是子虚乌有的谣言,是别有用心的W蔑,让她非常恼火,就打定主意要拿到证据,堵住萧山盟的嘴,这也是为他的人生负责。

于是,在那个残yAn如血的h昏,母子间进行了一次给彼此种下心结的对话。

萧山盟一进家门,就感觉气氛不对。萧逸因牵头一个重点建设项目的设计方案,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单位忙到晚上九点以後才回家。宽敞却昏暗的客厅里,李曼伏案独坐,脸sEY沈如水。她作手势示意萧山盟坐下,然後把一张纸摔到他眼前,说:“自己看吧。”

是一份复印件,标题非常刺眼:楚原市三中对云锦书的处理决定。正文措辞很含糊,说云锦书在争取高考保送名额时行为不当,给予记大过处分。落款是楚原市三中党委,以及一枚力透纸背的钢印。

萧山盟皱起眉头,不满地说:“妈,这黑材料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曼指点着钢印,以示其权威X:“这是夹在云锦书档案里的,白纸黑字,有校党委公章,证据确凿,人家百合可没说谎。”

萧山盟把那张纸叠起来塞进K子口袋,说:“妈,我求你,把这事翻过去吧,别再揪着不放了。锦书是我nV朋友,不是被审查对象,咱们不经允许就去翻看人家档案,已经理亏了,万一被锦书知道,她会多不开心。”

李曼等着萧山盟的反应,见他仍采取息事甯人的态度,消极对待,不禁火往上撞:“你只想着她会多不开心,怎麽就不想一想我有多不开心?查看她档案怎麽就理亏了?至少她现在还是你nV朋友,我们有权利也有义务去了解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她才多大年纪,就敢做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丑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凭她这人品,不配做咱家的媳妇。”

李曼的每一句话,都象鞭子一样cH0U打着萧山盟的神经,他的心cH0U搐般地疼痛。内心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爆发,不要大声说话,要想解决问题,必须保持理X,立场要强y,态度要温和。他用力深呼x1,平抑情绪,才说:“妈,我感谢你的一片苦心,是真心话,我再蠢再愚,也知道你这麽做是为我好,为我的一生幸福在C心。您和锦书,在我的感情天平上是平等的。将心b心,在任何情况下,无论谁对您口出不敬,我都会非常反感,立即以我的方式进行反击。同理,我也不愿意看见锦书被人泼脏水……”

李曼打断他:“这是事实,不是诬陷,她自己不g净,什麽水泼上去也洗不白。”

萧山盟平心静气地说:“是不是事实,我们当时都不在现场,没法作出准确判断。退一步讲,如果有人戴着有sE眼镜,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相。这件事,我不信章百合,不信档案,不信楚原三中的公章,只相信锦书一个人。如果她愿意跟我讲,终于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如果她不愿意讲,我也绝不追问,我坚信她是清白的。”稍作停顿,又补充说:“哪怕所有人都指证她,我也会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绝不相信她做过这种事。”他想用决绝的态度,表达自己对锦书无条件的、毫不动摇的信任,让李曼受到感染,就此知难而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李曼自以为占据道德高地,绝不肯轻易撤退,又抛出一个“铁证”:“你真是被Ai情冲昏了头脑,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是非能力。你知道云锦书的高考分数是多少吗?604分!那年清华大学在楚原市的录取分数线是580分,北大的分数线是576分,凭她的分数可以上中国的任何一所高校,为什麽最後被调剂到景海医科大学?就因为她的这个不光彩记录,她不配上好学校,这是写进档案的,要跟定她一辈子。”

萧山盟捕捉到她说话的漏洞,据理力争:“锦书既聪明又刻苦,所以成绩非常优秀。可是请您认真想想,她既然有这样强劲的实力,又何必多此一举,不惜冒着违纪违法的风险去争夺一个保送北大的名额呢?何况,她的第一志愿从来不是北大,公安大学才是。”

李曼嗤之以鼻:“你说的这些,都是她想让你知道的,你就能确定都是实情吗?你还太年轻,不懂得人X有多贪婪,人心有多狡诈。在高考成绩发布前,谁敢说自己有十足把握考上清华北大?如果在考试前有一个保送名额摆在眼前,只需做些正常渠道之外的努力,就能牢牢地抓在手里,而自己又恰好能找到这条‘非正常渠道’的入口,那麽,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会去做。不要为人X打包票,那太幼稚。云锦书有她的优点,聪明,漂亮,上进,会察顔观sE,嘴巴甜,可是,这些优点是双刃剑,既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孩子,你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未必有能力把握她。”

李曼固执己见,萧山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她,心里凉了,几近哀求地说:“妈,事情怎麽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章百合吗?你忘了起初你有多喜欢锦书。她那时候误以为我是聋哑人,仍然不顾一切地和我在一起,试问有几个nV生能做到?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她不是眼睛向上、唯利是图的人。从另一面来说,您那时误以为她是聋哑人,也没有激烈地反对,为什麽今天您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呢?妈,我认准了锦书,这辈子一定要和她在一起,求您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为我们祝福。您和她都是我最亲的人,你俩要是合不来,就像在我心口cHa刀子一样疼。”

李曼见儿子“越陷越深”,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似乎为了云锦书甘愿赴汤蹈火,如果自己再说下去,恐怕两人就要爆发剧烈争吵,不仅无济于事,还要伤害母子感情。她无助地闭上眼睛,心乱如麻,两边太yAnx的血管激烈跳动,头痛得象要裂开一样。

萧山盟关切地问:“妈,你怎麽了?”

李曼摆摆手,说:“我没事,头有点疼,静一静就好了。你已经长大了,有主见,有的人生观,我再怎样关心,以後的生活道路还要你自己走。锦书的事就这麽算了,以後我也不再提。人的一生,有些挫折是不可避免的,许多事要摔过跤後,痛了,自然就会明白。”

李曼终究不甘心,最後两句话还在影S锦书,暗示萧山盟以後一定会吃她的亏。

萧山盟装作没听见,只要李曼别揪着锦书的事不放,让她多说几句不算什麽。他立刻献殷勤说:“妈,您歇着,喝口水,看会电视,晚上想吃什麽,我来做。”

这时李曼手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章百合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象百灵鸟一样动听:“妈,我在楼下,还没吃晚饭吧?太好了,我下午去南市场的新华书店,顺路在‘满堂春’买了几屉你最Ai吃的蟹粉小笼包,现在还热乎呢,这就给您送上来。”

李曼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眉花眼笑地:“这孩子,自己还跟父母伸手要钱呢,食堂夥食又差,却惦记着给我买吃的。”又感叹说:“到底是nV孩贴心,快上来吧,我叫萧山盟到楼门口接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隐约听见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两人对话,诧异地问:“百合怎麽管你叫妈?”

李曼认真地说:“忘告诉你了,我昨天认百合当gnV儿了。哪天摆个酒席,知会亲朋好友,往後,她就跟我亲nV儿一样。”

萧山盟後来找借口拒绝了章百合的聘请,没有出任文艺汇演的手语教练。章百合似乎有一付难得的好脾气,表示惋惜之余,并没有对萧山盟産生丝毫不满情绪。她从市聋哑学校请到了教练。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她先後几次登门向萧山盟请教排练中遇到的问题。节目成型以後,又邀请萧山盟到现场观看,请他指出节目的不足之处。

章百合的才华在文艺汇演中得到充分发挥。她集创意和导演于一身,奉献了一台既具有观赏X又感人至深的手语节目,赢得雷鸣般的掌声,以高分获得景海大学文艺汇演一等奖。这是她作为系学生会的文艺部长,最光彩夺目的一天。

她登台领奖时,特意提到萧山盟的名字,感谢他对节目的全程关注和无私帮助。

李曼和萧逸都到场观看了文艺汇演。百合在镁光灯下接过奖杯时,李曼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内心深处有一种母亲的骄傲在膨胀和蔓延,仿佛台上站着的,是她长大rEn的亲生nV儿。

李曼兑现承诺,摆了一桌酒席,正式确认百合的gnV儿身份。邀请的客人不多,除了亲戚,就是几个过从甚密的至交好友。百合的父母没有出席,却通过快递送来鲜花。百合的父亲是个文人,特意撰写一篇骈四骊六的贺词,说李曼和百合虽无血脉关系,却情胜母nV,堪称人间佳话,他和百合母亲万分感谢李曼一家对百合的悉心照料,以後两家交好,血浓于水,情谊绵长。贺文虽稍嫌卖弄,但功底确实了得,洋洋数千言,文采斐然,为宴席增sE不少。

锦书也在被邀请之列。她坐在萧山盟身旁,安静地看着百合象蝴蝶般在席间穿梭,笑顔如鲜花般绽放,亲昵地称呼李曼“妈妈”,喊萧逸“爸爸”,率X自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有一瞬间,锦书感觉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象在做戏。恍惚中,所有人都笼罩在轻烟薄幕里,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看不清真实模样。人间真情只有一种面目,假意却有千万种僞装,谁人有足够的智慧分辨?

她下意识地拽住萧山盟的袖子,贴近他的肩膀。那是一副虽然年轻却有担当、虽不壮硕却有力量的臂膀,让她心里坦然了许多。

百合似乎没留意他俩,又似乎若有意若无意地往这边瞟了一眼。她自始至终都在笑着,但笑容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Y冷,让锦书不寒而栗。', '')('十一、

又是一年寒假。

萧山盟到火车站去送锦书回家。锦书紧紧拉着他的手,好象生怕他走丢了似的。萧山盟能感觉到那只小手上传来的力量,热度,和依依不舍。车站的广播催了第二遍,她还不肯放手,橡皮糖似的黏着他,扬起冻得通红的脸,说:“你过些日子去楚原看我吧,不然我怕我会想Si你。”

萧山盟说:“好啊,景海到楚原只有七个小时车程,我却还从没去过。我这学期省下来三百多块的生活费,够我去楚原的车票和食宿费了。”

锦书故意大惊小怪地说:“不小心暴露家底了吧?原来你这麽有钱。那就一言为定,你要是敢爽约,看我回来怎麽收拾你。”

两人各伸出一只小拇指,狠狠地拉g,好象越使劲,诺言越有效力。

火车头冒出黑烟,带着震耳yu聋的轰鸣声远去。萧山盟目送着巨龙般的火车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个模模糊糊的黑点,终于消失于天际线,他心中怅然若失。

寒假过去两个星期,锦书感觉就象过了两年那样漫长。

今年冬天特别冷,史无前例地冷。每天都刮西北风,吹到脸上象刀割似的疼,感觉楚原不象江南,却是景海那样的北方城市了。太yAn倒一如既往地明亮,没有了树叶的遮挡,甚至有些刺眼,却起不到什麽作用,yAn光洒在身上,是冷的。整座城市,整个楚原,是一个巨大的冰窖,每个行人都裹得象粽子一样严实,拼命想把脑袋缩进脖腔里,鼻尖通红,耳朵通红。锦书出门时总戴着一顶红sE的毛线帽子,否则,脑门在冷空气中暴露十分锺以上,就会冷得象要裂开一样。她的皮肤白净,冻过以後双颊粉nEnG,衬着帽子的鲜红sE,格外俏丽,楚楚动人。

奇怪的是,入冬以来,一场雪也没下过,g冷,让人心烦意乱的单调的冷。

“日子被冻住了,过得这样慢。”锦书天天在数日历,边数边抱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仍然每天写信。可是读信和写信并不能缓解思念,反而使想见面的渴望更加迫切。她想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笑容,触m0他的T温,感受他的怀抱。她想发明一种神奇的恋Ai机器,让天涯变咫尺,让Ai人们不被时间和空间阻隔。

“你什麽时候来呀?”锦书熬不住,给萧山盟打电话。

“正要通知你呢,我把行李都打好了,一会就去买火车票,明天过去看你。”萧山盟好象特意守在电话机旁等她一样,电话铃才响了一声,就立即拿起电话。他说话速度虽然不紧不慢的,但锦书听得出他语气里迫不及待的意味。

“好吧,”锦书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不过我现在曲水呢,你直接来曲水吧。”

萧山盟迸出一串疑问:“没几天就过年了,你怎麽会在曲水?小镇上旅馆好不好找?我过去後有多大机会沦落街头?”

锦书揶揄他:“真是谨慎人,还没过来就先给自己找窝。曲水人民热情着呢,不会让你睡大马路的。你来了就住在七婶家,她家有两间房,我和七婶睡一间,你自己睡一间。”

萧山盟继续提问:“七婶是谁?”

锦书说:“是我g妈,我来曲水就是为了陪她。不要再问问题了,电话里一时半会讲不清楚,你过来後我一五一十地跟你讲。”

******

火车在夕yAn晚照中驶进曲水车站,萧山盟还没下车,就从接站人群中准确定位到锦书的红帽子。

锦书在站台上等了半个多小时,从里到外都冻透了。她双颊红彤彤的,鼻孔和嘴巴呼出的气息都凝结成水雾,毛线围巾靠近嘴巴的位置结了一层白霜。她的目光在几个车门之间逡巡,急切而期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悄悄靠近她,突然从後面把她拦腰抱住。锦书出其不意,惊叫一声,随後转过身面向他,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头顶枯树枝上的几只鸟儿受到惊扰,扑棱棱地飞起来。

斜yAn余辉洒在大地上,染成橘hsE的曲水古镇,安甯而美好。

*****

七婶已经做好了四个菜,葱爆羊r0U,清蒸鲈鱼,三杯J,清炒芥梗,一瓶楚原地産米酒,一小盆炸酱面,整整齐齐地摆在一张新买的棕sE亮面餐桌上。菜不多,但相当JiNg致,看得出七婶花了不少心思,她是把萧山盟当成初次上门的nV婿来招待的。

七婶心里存着担忧,怕她和萧山盟没法直接G0u通,虽然有锦书充当翻译,毕竟隔着一层,“说起话来”不那麽顺畅。而且有她这个聋哑老娘,不知道会不会给锦书减分。

和萧山盟朝面後,见他高挑挺拔,温文儒雅,七婶先从心眼里喜欢起来。更没料到他用娴熟的手语向她嘘寒问暖,甚至b她的手语还要标准规范,七婶喜出望外,握住萧山盟的手,热热乎乎地拉起家常,倒把锦书晾在一边。

直到锦书第二次打手语抗议,七婶才得出空来搭理她,却又责怪她事先不通气,原来萧山盟的手语这样好,害得她白担心一回。

锦书得意地回她,不事先告诉她的目的就是要带给她惊喜,萧山盟是手语教练,如果较起真来,七婶还要做他的学生,这是一份花钱也买不来的大礼,以後七婶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说贴心话的人。

七婶忽然想起潜逃在外的黑毛,心头泛起一阵酸楚,擡起袖口擦擦眼角。黑毛虽然作恶多端,却是个孝顺孩子,可他从不肯下苦功夫学习手语,以前在家的时候,七婶时不时地被他g的坏事气得半Si,可是打他打不到,骂他他又“听”不懂,每次都以七婶独自饮泣而收场。也许是上天开眼,可怜她大半生六亲不靠、命运孤苦,晚年时给她送来锦书和萧山盟,两个孩子都知冷知热,乖巧懂事,虽然一年里陪伴她的日子有限,却也让她有个盼头,可以告慰孤单的晚景岁月。

萧山盟在半路上听锦书介绍了一些七婶的情况,这时见到她孤身一人,又聋又哑,生活条件窘迫,心里非常同情。而且她是锦书的g妈,更让他有亲近感,所以“说话”时也不见外,刻意哄她高兴,七婶乐得合不拢嘴,直说很多年没这麽开心过了。锦书就故作吃醋状,说七婶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吃饭时萧山盟一个劲地夸七婶的厨艺了得,他坐了几个小时火车,也真饿了,连扒两碗饭,菜也吃了不少。七婶“说”她做的都是家常菜,锦书的厨艺才真是好,烹饪这件事看上去简单,要做好却不容易,锦书的手艺象是从胎里带来的,普普通通一道菜,经过她的手,就好吃得不行。萧山盟以为她有意夸张,半信半疑地看看锦书,“说”从没吃过锦书煮的菜。

锦书读懂他眼神里的怀疑,委屈地撇一撇嘴角,“说”学校里没锅没竈,没米没盐,她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原本想承揽这顿晚饭给萧山盟接风,可是七婶非要争抢这个“荣耀”,她拗不过,只好退让。

七婶“大度”地建议她索X承包明天的早中晚三餐。锦书遗憾地表示,明天日程已经排满,上午观赏流觞亭,下午攀登苍莽山,都是萧山盟期待已久的节目,满打满算只能在家吃一顿早餐。不过她已经想好早餐的夥食,一锅红豆粥,配羊r0U野葱馅包子,外加一碗木耳洋葱J蛋卤的豆腐脑,吃饱後暖暖和和地开拔。

萧山盟听得入神,“说”这餐还没吃完,已经在期待下一餐了,忍不住又夹起一片羊r0U放进嘴里,七婶忍俊不禁,直“说”萧山盟率真可Ai。

七婶劝他多喝几口米酒,“说”这是大楚原地区特産,活血养胃,不伤人的。锦书掩着嘴偷笑,揭他老底,“说”他的酒量惊人,不喝刚刚好,一杯酒下肚,脸红得象落汤虾子,两杯酒下肚,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七婶“听”不过去,“骂”她促狭,口没遮拦,又见萧山盟笑嘻嘻的,并没往心里去,才摇头“说”他没口福,楚原米酒已流传上千年,远近驰名,楚原儿nV从十几岁起就开始喝米酒,所以每个人都筋骨强壮,不染风寒。

萧山盟恍然大悟,“说”他终于明白为什麽锦书的酒量那样好,而且不喝啤酒和红酒,只喝白酒,原来根子在这里。

不知怎麽,他忽然想起他俩和章百合在蓝房子餐厅喝酒的场景,对章百合当时意味深长的话又多了一层理解,心里“咯噔”一下,满不是滋味。

趁着热乎劲,锦书磨着七婶把血玉送给萧山盟当见面礼。萧山盟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血玉是什麽,忙“说”不要七婶的东西,他是作小辈的,孝敬才是本份,不能贪图长辈的财物,否则心里过意不去。

七婶琢磨一会,“说”萧山盟第一次登门,按理应该有一份见面礼,她也没什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块血玉原本是给大军媳妇留着的,现在大军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娶媳妇的事更是连影子都m0不着。锦书是她的亲闺nV,萧山盟是她的半个儿子,把血玉给他是物得其所。说着话,拉开五斗橱上一个上锁的cH0U屉,翻出一个油布包,小心打开,取出一块殷红如血的玉坠,放到萧山盟手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听她说得郑重,就恭恭敬敬地接过血玉,端详两眼,不过是一块圆环形玉坠,青白底sE,缀以一条条红sE的纹理,象失眠者布满血丝的白眼球,玉坠背面刻着两团花纹,好象是梅花篆字,但一个字也不认得。

他对玉石没有概念,不知道这东西是否贵重,但既然七婶珍而重之地把它保存在柜子里,对她来说一定价值不菲,自己和她第一次见面,又没有礼物作为交换,没有道理接受这份沈甸甸的心意。他才想推辞,忽然瞥见锦书向他悄悄使眼sE,鼓励他收下。他心里纳闷,不知道锦书怎麽突然贪图起别人的东西来,她既然坚持,自己也不好违悖她的意愿,而且七婶执意要给,他就犹豫着收起来,心里却七上八下地不踏实。

七婶外表敦厚,心里清楚,看明白萧山盟的矛盾心情,宽慰他“说”,七婶家里一贫如洗,小偷都不愿意登门,只有这块血玉还勉强拿得出手,其实也不是什麽要紧或值钱的东西,尽管放宽心收下,千万不要多想。

萧山盟把血玉贴身收好,打定主意,回头找个行家鉴定,万一血玉真是贵重东西,或者还给七婶,或者用等价的东西给她补上,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占她的便宜。

吃过晚饭,又拾掇利索,已经是夜里八点多锺,今年冬天格外昼短夜长,这时夜sE如同厚重的黑缎子一样沈沈地压下来,不漏进一些光亮。七婶到外面去锁院门,回屋来把冰冷的双手凑在嘴边哈一哈,“说”天上没星没月,气温Y寒彻骨,怕明天天气恶劣,最好就在镇子里转转,别往远走。

锦书和萧山盟对明天的“曲水流觞之旅”已经足足期待了一年有余,心头象长了草一样,根本听不进七婶的劝说,手上敷衍着,脑海里却在g画着冬日yAn光下的流觞亭,浪漫、古老而孤独,是怎样让人心碎的美法?

第二天锦书早早就爬起来,悄没声地在厨房里弄早餐。萧山盟梦见自己正饥肠辘辘,恍惚中走进一个硕大无朋的厨房,几十名头戴白sE厨帽的专业厨师正专心致志地低头忙碌着,没有人留意他。案子上整齐地码好花样繁多的珍馐美味,让人馋涎yu滴,浓烈的香味汹涌袭来,好象一根羽毛在搔弄他的鼻腔。萧山盟攸地醒过来,睁开眼睛,堆积如山的美食不见了,眼前是七婶家空旷的四壁,但沁人心脾的香味还在,而且越来越浓烈,似乎有形有质,围绕着他盘旋往复,经久不散。

他穿好衣服,循着香味走过去,见厨房里热气腾腾,锦书俯身在竈台前,齐x系一条碎花围裙,挽着高高的发髻,两颊粉红,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两手油渍麻花,像极了一个对厨房寄予无限热情的小主妇。

竈台旁的案板上,摆着才出蒸锅的一摞五屉羊r0U野葱馅包子,热气伴香味齐飞,包子共蒸笼一sE,正是把萧山盟从梦中唤醒的景象。

锦书才发觉萧山盟悄没声地站在身旁,马上绽放出笑容,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醒的正是时候,包子才出锅,红豆粥再滚两滚就好了,豆腐脑的卤子在火上熬着,要等到上桌前再浇上去。七婶刚才非要帮忙,被我撵回屋里歇着去了,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这几样都是景海的家常饭菜,楚原人平时不怎麽吃的,我有样学样,你来做评委,评价一下是否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挤眉弄眼地做出一个古怪表情,说:“不用尝,光闻味道就知道,b土生土长的景海媳妇做得还要正宗。”

锦书被他说破心思,又羞又恼,脸胀得通红,转过头去不理他。

萧山盟察觉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话里暗含着锦书有意讨好自己和急于嫁到景海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圆场,恐怕越描越黑,只好装作有口无心,夸张地搓着手说:“迫不及待了,我去拿碗筷,然後焚香、刷牙、洁面、净手,坐等大快朵颐。”

锦书斜眼偷看他故意做作地捧着碗筷一颠一颠地走,撇撇嘴角,心里幸福充盈,轻飘飘地要飞起来。

吃饭时萧山盟赞不绝口,把几样家常饭菜吹捧得象g0ng廷御膳一样。锦书知道他言过其实,用手语揶揄他:“以前怎麽没发现你这样虚僞。”七婶帮萧山盟的腔,“说”越普通的食材越见真功夫,他的赞美都是有感而发,并不过分。锦书不依不饶地“说”七婶偏心,这麽快就和他站到同一条战线去了。

那天萧山盟吃了他有生以来最饱足的一顿早餐,共消灭七个羊r0U野葱馅包子,一大碗粘稠甜糯的红豆粥,一小碗鲜香re1a的豆腐脑。最後连七婶都咂舌“说”,别看他身材瘦削,饭量却很可观。锦书取笑他是个饭桶,七婶怕萧山盟尴尬,赶快给他俩扯平,“说”锦书是酒缸,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锦书笑人反被笑,一头紮进七婶怀里撒娇起腻。

吃过饭两人就要背包上路,七婶不放心,把他们一直送上汽车,临开车前还指着西边“说”天空有几片鱼鳞云,怕是风暴到来的前奏,如果半路看到天气有变化,不要贪玩,马上回家。两人正心情兴奋,嫌七婶啰嗦,用手语敷衍着,压根没有听进去。

流觞亭就在曲水镇东郊,乘车十几分锺就到了。远远看过去,一座秀美的亭子矗立在曲水湖之滨,烟波浩渺,若实若虚,有人间仙境的既视感。锦书隔着结满霜花的车窗遥望流觞亭,想起萧山盟初次向她表白的场景,那时两人都以为对方是聋哑人,全用手语G0u通,萧山盟的表白急切却有条理,而且事先没有打草稿,是一篇可圈可点的即兴作品。这样想着,感觉又好笑又甜蜜,目光温柔莹润,脸上漾起笑容。

萧山盟看到她的表情,就猜中她的心思,心里轻飘飘的只想逗她开心,半真半假地用手语复述当天的表白:曲水流觞,于千杯万杯中,取一杯一饮而尽,一次饮尽一生,无论润嗓,还是割喉,都没有一丝犹豫,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锦书用手语回应:你的酒量浅,注意要浅斟慢饮,千万不能一饮而尽,否则一杯就会醉得人事不省。边“说”边乐不可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坐在附近的乘客见他们用手语聊得不亦乐乎,都好奇地行起侧目礼。

萧山盟被她戳到痛处,浪漫表白遭遇软钉子,只好尴尬地自我解嘲:所谓一饮而尽只是打b方而已,我喝酒不行,可喝起Ai情的酒,却是海量,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锦书听他吹牛,笑得肚子疼。

说笑着下了车。近看流觞亭,更有韵味。因年久失修,六根合抱粗的枣红sE柱子斑斑驳驳,许多地方油漆脱落,露出原木的底sE。柱子上布满游人的刻字,或“×××到此一游”的旅游纪念;或“××Ai××,海枯石烂永不变”的Ai情宣言;或狂草题字曰“流觞亭”,字T豪放不羁,远迈张旭,敢笑王羲之。

锦书不由得想起刻在景海大学课桌上的那些小诗,莞尔微笑。

流觞亭顶铺满金hsE的琉璃瓦,此时旭日朗照,yAn光洒在瓦面上,富丽堂皇,耀眼生辉。亭子地面用厚重平坦的青石铺就,不知历经几朝几代,几十万人曾在上面踩踏过,青石表面光滑如镜,好象能照出人影来。

流觞亭极宽大,即使四、五十人同时站进来,也不会感觉挤迫。亭子正中有一张长条石桌,两侧各有三把石凳,石桌上刻着一张围棋盘,看上去也有了些年纪,线条已模糊不清。亭子另一侧有一个四方形平台,仅高出水面十几厘米,看样子湖里水花稍大些,就会漫到台上去。

这个平台就是向湖里放置酒杯的地方。流觞亭位于曲水上游,杯子放到水面上,顺流缓缓而下。曲水流觞的习俗起源于夏历三月,人们“洗濯祓除,去宿垢”,穿新袍戴新冠,端坐于湖水两岸。彼时,成百上千盏花灯照耀着湖面,波光粼粼,金蛇狂舞,伴随着丝竹管弦的悠扬曲调,文人墨客的朗声Y诵,及歌舞伎的曼妙舞蹈,虽然不b现代社会的霓虹五彩、纸醉金迷,但闲逸风流的格调却远远胜出。

待酒杯漂到面前,便有人伸手拾起,凑到唇边饮酒。水流有急有缓,有高低曲折,那酒杯的去向无法预料,有人一杯接一杯地痛饮,酩酊大醉,有人却半晌也拾不到一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JiNg彩,自己寡淡无味,不过是“缘分”和“定数”而已。

萧山盟和锦书并肩站在流觞台上,眼看湖水仍在缓缓流动,天空倒映在湖心,湛蓝纯净,让人神清气爽,见之忘忧。萧山盟高举双手,呼x1着曲水湖上清冷新鲜的空气,身心舒展,十分惬意地说:“终于亲眼见到原始风貌的曲水湖和流觞亭了,锦书,你推荐的这个地方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年代人们赚钱的意识和yUwaNg还处于啓蒙状态,曲水流觞亭尚未开发,萧山盟见到的是它最朴素的真面目。十几年後,他故地重游时,流觞亭已经被一圈圈地围起来,要买价格不菲的通票才能进去参观。景点里游人摩肩接踵,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流觞亭也已经扩建和修缮过,雕梁画壁,镶金嵌玉,b从前更加富贵华丽,而且有十几名身穿宽袍大袖、手持折扇的“文人SaO客”不停往水中放置酒杯,游客只需花费“银两”,就可以从湖面拾起酒杯畅饮,效仿古人风范。但这样的锦绣繁华,在萧山盟眼里,无非是附庸风雅的市井味道,当年和锦书一起到过的流觞亭,那敝旧寂寞、遗世的气质,已仅存于记忆深处,任何复制或模仿它的努力,都无力而可笑。

萧山盟站在流觞台上,感受湖水和岁月的静美,忽然想起一件事,说:“现在是三九天,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曲水镇虽然地处江南,这几天的气温也都在零度以下,怎麽湖水一点也没有结冰?在景海,这时节连护城河都冻透了,河面的冰有三尺多厚,一直到明年春天才开化。”

锦书说:“曲水湖从不结冰。楚原和景海的气候差异很大,一个温暖Sh润,一个g燥寒冷。景海冬天的最低气温有零下二十几度,河水结冰三尺厚并不稀奇。在我记忆里,大楚原地区今年最冷,但是也不过零下五、六度而已。南方空气cHa0Sh,风吹在身上冷得透彻,所以T感温度和北方差不多,其实两个地方差着十几、二十度呢。”

萧山盟从随身挎包里翻出一张白纸,几下就折成一只JiNg致的小船,俯身放进水里,说:“没有酒杯,就放一只纸船代替,让我们的缘份,和曲水一样悠长,日日夜夜奔流不息,千百年也不会枯竭。”

锦书从後面抱住萧山盟的腰,脸贴在他後背上,感受他的力量和T温,聆听他强劲的心跳。过去一年多的浪漫日子都涌现到眼前来,幸福感从四面八方袭来,紧紧包围着她,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心象水一样柔软,象满月一样充盈,多想时光在那一刻定格,让生活中的烦恼、眼泪、嫉妒、悲伤,所有nVe心的坏情绪,都不再来纠缠她。皇天後土,宇宙洪荒,见证她和他的Ai情,美丽,纯洁,永恒。

纸船在水面载沈载浮,好几次险些歪倒,却又踉踉跄跄地站直,在湖面上随波逐流,终于在视野里消失无踪。

?两人中午在一家小饭店买了两碗米粉,都加了一大勺油辣子,红乎乎油汪汪的,热气腾腾。一口气吃完,驱尽了身上寒气,说不出的舒坦。

萧山盟征求锦书的意见:“累吗?累的话咱们就打道回府,改天再去苍莽山。”

锦书逞强说:“不累,这点路算什麽呀,游曲水湖就当是登山前的热身。你难得来一次曲水,过两天就要回去,必须充分利用每一分锺,让你不虚此行。”

两人乘车来到苍莽山脚下。萧山盟在这之前爬过的最高峰就是景海市远郊的菩提岭,六、七百米,有人工修建的石阶,半山腰有缓步台,和兜售零食、汽水的小商贩,爬山的过程中心情舒畅,并不感觉劳累。而攀登苍莽山却是完全不同的T验,这是一座未经开发的野山,人迹罕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苍莽山海拔两千七百八十八米,属丹霞地貌,因岩石中含有火山碎屑岩和红sE碳酸盐岩,地表呈火红sE,尤其在日落时分,赤壁与晚霞相互辉映,展目望去,漫山遍野象着了火一样YAn红,惊心动魄。苍莽山上怪石嶙峋,石林呈针状、bAng状、城堡状、怪兽状,掩映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中,Y森而怪异。因地气和暖,山上的植物种类繁多,枝叶茂盛,走兽、爬虫和昆虫遍布在山林间。虽然当地没有猛兽伤人的记载,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深山密林中没有隐藏着虎豹豺狼。

两人在山脚下往上仰望,见山T覆盖在植被下面,绿叶遮挡视线,只能看出去几米远。仅有一条陡峭的羊肠小道通上山去,那是络绎不绝的狩猎人和探险者y生生踩出来的。

锦书把冻得冰凉的手凑到嘴边呵一呵,说:“没带登山工具,哪怕带两根登山杖也好,可以省点力气,还能协助保持平衡。”

萧山盟故意逗她:“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锦书撇一撇嘴角:“我才不怕呢,是担心你这小身板撑不下来。”

萧山盟不和她斗嘴,说:“不怕就好”。四下里搜寻一番,挑选出两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直树枝,都折成一米来长,在手里掂一掂,b商店里买来的登山杖更称手。他和锦书一人撑一根树枝,沿着羊肠小道向上攀爬。

那条路又狭窄又陡峭,而且铺满沙砾和碎石,每一步都要踩结实了才敢擡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锦书的呼x1渐渐沈重,脚步也迟缓下来。这时候回头向下望去,繁茂的枝叶挡住视线,已经看不到山脚。

萧山盟知道锦书要强,走累了也y撑着不说,于是主动示弱,替她找台阶:“想不到山路这麽难走,我昨天乘火车过来,大部分时间都站着,今天又走了大半天,两条腿的肌r0U酸疼。现在天黑得早,咱们再走几分锺就往回返吧,苍莽山的景sE也算已经欣赏过了。”

锦书虽然心里赞同早点回去,却又恋恋不舍:“这麽就回去了?你难得来一次,怎麽也得登上半山腰。听人说苍莽山半山腰有个好大的平台,站在那里不仅可以欣赏丹霞地貌,还可以饱览楚原市风光。”

萧山盟笑一笑:“以後的日子长着呢,留点余地b把事情做满更值得回味。再往前走几步,咱们就打道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登山者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已经消失不见,前面的道路上覆盖着落叶和红土,树木更加茂盛,许多伸展的枝杈纠结在一起,必须绕道或者用登山杖拨开才能前行,步履越来越艰难。

萧山盟收住脚步,说:“回去吧,我走累了。”锦书心里明白他是为她着想,就顺着他的意思说:“好吧,我也走得腿酸了,咱们沿着原路返回。”

下山的路b上山还要难走。山坡异常陡峭,身T向前倾斜着,一不小心就可能栽倒或滚下山坡。这时那两根用树枝折成的简易登山杖就派上了大用场,他们一手撑着登山杖紧紧抵住地面,一手扶着身边的树g,以此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蹭下山去。

才下午两点多锺,天sE忽然黑下来,几分锺前还湛蓝的天空转眼间就被又厚又重的乌云所覆盖。那乌云来得迅猛而诡异,好象掌管天象的神仙刚才还有yAn光灿烂的好心情,却毫无征兆地翻了脸,用墨笔随手涂抹,便抹出大片大片的乌云,低沈地压在半空,酝酿着一场凛冽的暴风雪。

锦书的心猛地cH0U紧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她在楚原出生成长,二十来年里从未见过这样乌云压顶的骇人天象。楚原的气候一向是温和宜人的,即使在数九寒冬,吹在脸上的风也是微冷的,让人耳目清凉,偶尔有轻雪飘落,也沾地即化,落在嘴唇上,凉凉甜甜的,舒适写意。可今年,那位秉X温和的神仙忽然转了X子,脾气变得暴躁起来,楚原地区的天气冷得刺骨,西北风从早到晚地刮,虽然没下过雪,但天空时不时就黑了脸子。

如果这时候大雪阻断道路,她和萧山盟能否顺利下山,还要画个问号,这趟浪漫的“苍莽山之旅”变成“苍莽山历险记”,她不能圆满地一尽地主之谊,难免对萧山盟充满歉意——锦书虽然忧心忡忡,却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仍估计不足,没预料到他俩正面临着一场极端的生Si考验。

雪花绵绵密密地落下来。雪片大如鹅毛,瞬间就遮蔽了从枝叶缝隙间漏出来的几缕残存光线,天地一片惨淡。北风呼啸而来,凄厉的吼叫声惊心动魄。两人猝不及防,象在暗夜里行走,却被人一把夺走照明灯,突然失去方向,下意识地同时松开扶着的树g,两只手握在一起。

锦书没了主意:“怎麽办?继续往山下走,还是在这里等风雪过去?”

萧山盟说:“看样子这大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在这里等着不是办法,万一被雪困在山上,後果不堪设想。咱们还是趁现在找路下山。好在我们走得不太远,加倍小心,不用一个小时也蹭到山脚了。”

话音没落,一阵狂风席卷着雪花劈头盖脸地打来,锦书感觉右眼刺痛,好象有一粒沙子钻进眼睛,她下意识地擡手去r0u,脚底却踩落一枚拳头大的石块,噼里啪啦地滚下山坡,她发出一声惊呼,身T失去平衡,趔趔趄趄地倒下去。萧山盟反应迅速,一只手扯住她的袖子,另一只手丢掉登山杖,拽住离他最近的一根树枝,想借助树枝的力量,把锦书拽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想到这棵树枯萎已久,枝杈虽然粗大,却又g又脆,无力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萧山盟的手才搭上去,树枝就喀地一声断裂,两人拉着手滚倒在地上。在栽倒的瞬间,萧山盟紧紧搂住锦书,把她的头抱到x前——他想锦书的身上裹着好几层衣服,只要把头和脸保护好,受伤就不会太严重。

因山坡陡峭,两人完全无法控制去势,只能听天由命地顺势滚下去。虽然外衣很厚,但是地面遍布大小不一的石块,有的还很尖利,硌得骨头生疼。枯树枝刮在脸上,火辣辣的,不知划出多少条血道子。萧山盟感觉自己的身T在急速下坠,心也在急速下坠,不敢想像会滚到哪里去,会不会遍T鳞伤。

其实滚落的时间并不长,也许不超过一分锺,可两人感觉象过了一个世纪一样,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有种劫後余生的侥幸感。

是撞到一棵参天巨树的树g上才停下来的。萧山盟的PGU先撞上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如果是头部先撞上去,以当时的滚动速度和巨大的撞击力计算,幸存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即使是腰部或肋部撞到树g上,也免不了断几根骨头。PGU上的r0U厚,起到了海绵垫子似的缓冲作用,再加上萧山盟穿着秋K和厚毛K——感谢李曼的拳拳慈母心,亲手给他织的这条毛K绝没有偷工减料,用了两斤上好的羊毛线,织得紧致密实,在紧急关头挽救了萧山盟的PGU。即使这样,萧山盟撞到树g後猛然停下来,象被一柄大锤狠狠一击,剧痛入骨,浑身上下象散了架一样难受。

锦书被他紧紧搂着,头脸藏在他的厚而蓬松的羽绒服里,对滚落过程缺少直接感受,所以并没有感到怎麽害怕。虽然身上同样硌得生疼,为了不让萧山盟担心,拼命咬牙忍着,不哼出声。

两人象急刹车似的戛然而止,锦书从萧山盟怀抱里擡起头来,见他清秀的脸上布满划痕,从额头到两颊,有七、八条长短不一的血道子,虽然入r0U不深,但伤口处还在缓缓渗出血珠,看上去让人心惊r0U跳。所幸他坠落前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耳朵和脖子得以幸免。

锦书看见萧山盟的模样,心里一酸,几串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她个X刚强,平时很少落泪,现在突如其来地泪水决堤,萧山盟立刻慌了手脚,安慰她说:“不要紧,别哭”,又说:“我的脸是不是很吓人。”想擡起手到脸上m0一m0,才发觉胳膊象骨折一样钻心地疼,而且不大听使唤。

这时风雪一阵紧似一阵,在耳边呼啸,象野兽嘶吼的声音,天地之间灰蒙蒙的,极目远眺,也仅看出几米远而已。这样恶劣的天气,在大楚原地区极为罕见。锦书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没听从七婶的劝告,执意带萧山盟来攀登苍莽山,是多麽要命的错误。

她必须尽量弥补这个错误,把伤害减到最小。她拭去眼泪,强迫自己平复情绪,用努力掩饰的平和语气问他:“有没有伤到骨头?”

萧山盟轻轻动一动四肢:“都还听话,骨头应该没事,就是肌r0U疼得厉害,要歇一歇才能活动。”萧山盟没好意思说他的PGU先撞到大树上,怀疑压迫到坐骨神经,这时一波又一波的痛感以PGU为源头,传遍四肢,他强忍着才没叫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说:“多亏你是我的坚强r0U盾,我现在还能走能跳。这场风雪来得又猛又急,咱俩不能困在这里坐以待毙,我先去探探路,看能不能回到上山的那条小道上,等你缓过来,咱们再一起出去。”

萧山盟坚决不同意:“风雪这麽大,连路都看不见,你没走出几米远可能就迷路了,万一找不回来,後果更严重。不如老老实实地等在这里,这麽大的雪不会下太久,等雪一停,我也能活动了,咱们就一起找路下山,只要两个人不分散,有什麽困难都可以克服。”

锦书也怕和他走散了,不过她已经想到一个主意:“咱俩其实没滚出多远,离那条小道最多几十米的距离,我有个主意,保证不会迷路,”说着把头上戴的鲜红的毛线帽子摘下来,找到帽檐处收针的线头,用牙齿咬断,轻轻一cH0U,cH0U出半米多长:“我把这头系在你手腕上,牵着走,这帽子的毛线抻开了有一、两百米长,足够了。我走两米就把毛线在树枝上缠一圈,这毛线的质量过y,有韧X,不会被风刮断,我答应你,不管找没找到那条小道,最多半小时,我一定沿着毛线走回来。”

萧山盟还是不同意:“没了这顶帽子,你的额头啊耳朵啊都暴露在外面,这大冷的天,一会功夫就冻透了。”

锦书安慰他说:“没事,我戴这帽子就是为了好玩,以前冬天从来不戴帽子,耳朵不还是好好的。”

萧山盟见锦书已经打定主意,说服不了她,只好由着她去,最後又敲定一次:“说好了,不管怎麽样,最多半小时一定回来。”

锦书答应了,把毛线头缠在萧山盟手腕上,打个Si结,说:“别担心,我会注意安全。”心里一热,在他额头上亲一下。

锦书才走出一步,感觉萧山盟在後面扯住毛线绳轻轻摇晃,她回头说:“有事?”

萧山盟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月老红绳,一头系着你,一头系着我。”

锦书甩他一个白眼:“都伤成这模样了,还有心情胡说八道。”嘴上嗔怪,心里却美滋滋的,似乎漫天风雪也不那麽可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的身影很快湮没在暴风雪中。她第一次真切地T会到“举步维艰”的意境。北风如此强劲,似乎随时要卷起她的身T,丢下悬崖或者抛向半空;又象是一堵厚重的石墙横亘在面前,不可跨越,无法前行。雪花打在脸上,冰冰凉凉,融化在额头和两颊的水渍被风吹g,带走残存的点滴热量,脸皮冻得麻木了,m0上去感觉不象是自己的。也有雪花调皮地钻进衣领,顺着脖颈爬向後背,在贴r0U的温暖里掺和些冰冷,象恶意的玩笑,激得她打个冷颤。

她感觉呼进鼻腔的是寒风,而不是空气,身T断了给养,这让她有些气力不继。她被迫停下来,转过头去,避开风势,大大喘几口气,才能继续前行。她每走几步,就把帽子上的红毛线在就近的树枝上缠几圈,这至关重要,能带领她回到萧山盟身边。她不怕找不到下山的路,她怕不能和萧山盟在一起。

一阵狂风卷着雪花劈面打来,她脚下趔趄,踩到一块石头上,险些栽倒在地,好在手边有一根粗大的树枝,她顺势伸手握住,身T随着树枝摇晃的方向前後摆动,勉强保持住平衡。她长出一口气,忽然感到後怕,如果没有这根树枝搭救,她刚才很可能会再次滚落山坡,如果受了伤,或者失手把毛线帽子丢掉,她就无法回到萧山盟身边了。

她想起早上出发前七婶的劝告,很後悔自己当时被兴奋冲昏头脑,只顾憧憬和Ai人同游的快乐,忘记考虑潜在的危险。她自责了一阵,提醒自己一定要加倍小心,务必找到下山的路。她做几下深呼x1,平复紧张且懊恼的情绪,又小心翼翼地向前m0索行进。

锦书的方向感很好,虽然漫天风雪遮蔽了视线,但她凭着记忆和直觉,居然一步步走近了通往山脚的羊肠小道。在毛线帽子拆到尽头时,她惊喜地低呼一声,一只脚已经踩到下山的路上。头顶的树木遮住了大部分降雪,加上风力作用,地面只覆盖着薄薄一层,依稀可以辨认出小径的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时风雪似乎收敛了些。她眼前陡然出现一缕曙光,紧绷的心情舒缓下来,看看手表,才下午四点一刻,如果两人抓紧时间,估计最迟六点半之前可以到达山脚。下山後就好办多了,到时候看情况而定,或者把萧山盟送到就近的医院验验伤,或者直接赶回四婶家,给他做一桌热乎喷香的饭菜。

锦书的神经高度亢奋,身T却几近麻木,在恶劣天气里长时间行走,却丝毫不感觉疲倦,她沿着缠在树枝上的毛线绳指示的方向,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由于已经走过一遍,又格外小心,回去的路更顺一些,似乎只用了十几分锺,就影影绰绰地看见萧山盟的身影,倚靠在一棵大树上,半坐半卧,往她回来的方向张望。

锦书兴奋地喊他的名字,声音却被暴风雪吹散了,支离破碎地,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锦书欢快地跑过去,和他并肩而坐,趴到他耳边大声说:“我找到下山的路了,就在这条红线的尽头,等你缓一缓,身上感觉好了,咱们就一起下山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说:“好。你不知道我刚才多担心你,真怕你找不回来。”

也许人在困境中心灵更容易触动,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锦书心里莫名地不好受,有种患难与共的悲壮和感动。Ai情是美好的T验,哪怕在最恶劣的天气里,她想,不虚此行啊,不虚此生。

她还没从自己营造的感动里回过神来,就发现萧山盟的右腿僵直,脚踝处隆起一个鼓鼓的大包。她急忙半跪在地上,俯身拉低他的袜桩,见他的脚踝肿得象发面馒头,皮肤又红又亮,似乎包着一泡水,看上去就钻心地疼。

锦书感觉x口一阵阵地cH0U搐,嘴角歪了,两滴h豆粒大小的泪水掉下来,掉在他红肿的脚踝上。直到现在,她才感到慌乱和恐惧,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和她的Ai人,正经历着一场生Si考验。

萧山盟见她落泪,忙安慰她:“就是崴了一下,没伤到筋骨,不要紧的。”

锦书知道她现在不能示弱,擡袖口擦去眼泪,勉强笑笑说:“只要没伤到骨头就没有多大事。现在风雪不象刚才那麽猛,看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停下来。咱俩在这里等着,七婶知道我们在苍莽山上,等雪一停就会带人来找。”

萧山盟见暴风雪的势头不减,并没有停止的意思。锦书从小生长在南方,不习惯这种天寒地冻的气候,在风雪中暴露这麽久,两颊冻得通红,尤其是两只耳朵,好象冻伤了,又红又肿。他心疼锦书,又恨自己偏偏在紧要关头受伤,就带着歉意说:“两个人都耗在这里没有意义,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下山的路,g脆自己先下去,回头再带人来接我。”

锦书当然不肯,撇一撇嘴角,说:“没有你陪着,我一个人会迷路。”她说这句话半真半假。她既舍不得丢下他,也没有把握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一个人寻路下山。眼下最大的指望是七婶早些带人上山来找他们。索X两个人就坐在这里等着,难道还能被冻Si不成?

萧山盟其实也不放心锦书一个人走,见她打定主意留下来,想两个人守在一起也好,万一发生什麽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锦书在萧山盟身旁坐下,背靠大树,肩膀倚在他肩头,轻轻叹口气。在这样的穷途困境中,她竟没有感到慌乱和绝望,相反,她心中平安喜乐,似乎只要和萧山盟在一起,困境也是天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象变戏法似的从羽绒服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花哨的包装盒,打开,里面是两块核桃sU,每块都有锦书的手掌般大,金h油亮,香味扑鼻。

锦书笑了:“居然藏着私货?”

萧山盟说:“是在景海美食街买的。想着你Ai吃,就随身揣着,预备咱俩在外面游玩时当零食吃,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真应了有备无患这句话。”

当时两个人年轻,饿得快,在山上走了小半天,肚子里早就在咕咕地叫,于是一人分一块核桃sU,开开心心地吃下去。

锦书一向Ai吃零食,最喜欢的就是核桃sU和羊肝羹这两样,不过那时日子都不宽裕,尤其锦书父亲已过世,母亲给她的生活费要JiNg打细算地花,所以只能偶尔买点零食解馋。

这时和心Ai的人在冰天雪地里并肩坐着,小口咀嚼核桃sU,有种前所未有的香甜味道。她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放进嘴里,吃得眉开眼笑。

萧山盟奇怪地问:“好吃吗?”

锦书说:“好吃Si了。”

萧山盟学她的样子,也捏起一撮雪放进嘴里,和核桃sU一混,凉凉甜甜的,沁人心脾,点点头说:“真好吃,”想想又补充一句:“还是你会吃。”

锦书说:“七婶现在一定做好了一桌子菜,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她默默出了一会神,说:“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g脆给你讲讲我和七婶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以前根本不知道七婶其人的存在,到了曲水後见锦书喊她g妈,貌似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难免让他感到惊奇,不明白为什麽锦书以前从未说起过她。但他一向对锦书既信任又尊敬,她既然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会刨根问底地追问。

锦书的表情忽然有些落寞,说:“说起我和七婶的事情,就不能绕过我爸。我认七婶当g妈,目的是给我爸洗刷冤屈。”她侧过头,凝视萧山盟的眼睛,苦笑说:“李阿姨因为我不肯讲家里的事情,对我有成见,我能感觉得到。其实我不是故意瞒她,这件事曲曲折折的,很难说清楚,即使说实话也像在撒谎。而且我一个nV孩子,有些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们处在一个承前啓後的时代,传统还没有被鄙视和遗弃,年轻人对Ai情的表达仍然含蓄。社会上新思cHa0蓬蓬B0B0,却还没有大规模侵入校园里来,大学仍是一方净土。萧山盟和云锦书虽然彼此深Ai,却恪守着身T防线,除去牵手、拥抱和接吻,没有更多的肌肤之亲。所以尽管锦书对他毫无芥蒂,但每次说到男人和nV人的事情时,难免感觉羞涩,以致支支吾吾,词不达意。

萧山盟隐约猜到了什麽,就很真诚地对她点点头,用目光鼓励她说出心中的秘密。

锦书说:“我爸在蒙冤入狱前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他和我妈是大学同学,毕业後一起分配到楚原,但不在同一家医院。在我读初三那年,我爸无辜被卷进一起人命案,那时我才真正懂得什麽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一个清白的好人,竟然被指认成杀人犯,被法院判了Si刑。”

尽管萧山盟事先预料到锦书家有大事发生,但听到锦书父亲被判处Si刑,仍然忍不住x1一口冷气,脸上变了顔sE。

锦书察觉到他内心的剧烈震撼,撇撇嘴角,似乎在说:“看吧,这就是我一直没和你说这事的原因。”不过她还是努力保持平和的语气,继续说:“後来多亏了楚原的一位退休刑警,张柏山,我叫他张叔,他为人很仗义,业务过y,当选过公安战线的全国劳动模范。他在法院一审宣判後主动找到我家,说我爸的案子有很大疑点,我家应该上诉,争取公平判决。他那时已经从岗位上退下来,虽然在警队里还有一定威望,但是毕竟不能直接cHa手案子,只能在一旁出谋划策,由律师提出抗诉。”

“张叔提出的疑点起了作用,案子二审时,主审法官也认为很棘手,检察院方面证据充分,但是被告方的反驳也很有力,不过检察院毕竟有证据链,我爸和代理律师却拿不出实质证据,最後折衷判了Si缓。张叔认为这个判决有和稀泥的意思,冤枉好人,建议我家继续上诉。但我妈那时心灰意冷,不愿再耗时耗力地申诉,我年纪又小,说话没人听,最後我爸被迫接受了判决结果。”

“张叔和我妈接触两次,见她态度消极,对他带搭不理,象是已经放弃了我爸,只好把他的怀疑告诉我,又说他根据那起人命案的作案手法,认为曲水镇有个名叫黑毛的在逃犯有重大嫌疑。黑毛为人狡猾,行踪诡秘,除了他母亲,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但是他母亲又偏偏是个聋哑人,警方和她接触几次,一无所获。如果想给我爸洗刷冤屈,必须在黑毛母亲身上打开缺口。你应该也猜到了,黑毛母亲就是七婶。”

萧山盟到现在才了解锦书学习手语的动机,对她的心劲钦佩之余,还有点莫名的感动与怜惜。一个初三的小nV生,过早接触了人与人之间相互利用和伤害的种种伎俩,对她未免过于沈重。他温柔地注视她的眼睛,没有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的眼睛一闪一闪,晶亮晶亮的,说:“我在高一下学期,以志愿者的名义第一次登上七婶家门,那时我已经学习了一些手语,可以和她简单交流。没想到我俩投缘,她很喜欢我,让我有事没事的就去她家坐坐。七婶是个JiNg明人,来回几次,就明白了我接近她的用意。但她不拆穿,我也不挑明,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时间一长,我们感情越来越好,我就认她做了g妈。我想啊,人心都是r0U长的,总有一天,七婶的心被我晤热了,会跟我说出黑毛的下落,我爸的案子就有希望翻过来。”

锦书没有仔细描述她爸卷进人命案的经过,萧山盟就没追问。既然锦书那麽笃定她爸是被冤枉的,他自然而然地也这样以为。锦书的爸爸,怎麽可能是坏人呢?他这样想。他的逻辑质朴而坚决。

“後来和七婶越处越热乎,我就认她做g妈。我有时候甚至想,就算七婶终于不肯帮助我找回黑毛,我也会一直做她nV儿,在她身边嘘寒问暖。我和她在一起的目的X越来越模糊,她对我也慢慢撤去了防线。”

“可是,我爸却等不到冤屈昭雪的那一天了,”锦书的眼里泪光晶莹:“我爸是个Ai惜名誉如生命的人,却遭受天大的侮辱和委屈,而且後半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他心情郁闷,入狱第三年头上就得了重病,监狱直到他病入膏肓时才批准他保外就医,他住进医院没几天就永远……”锦书多年来第一次向人倾诉心底的秘密,说到伤心处,伏在萧山盟的肩头痛哭失声。

萧山盟受她感染,眼里也泛出泪光,把她紧紧揽在怀里。

锦书想起那段悲伤的往事,心口象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着,难以言说的痛。她的泪水把他的x前洇Sh一大片。爸爸临终时半睁双眼的样子,象一张清晰的相片印在她心头,不因时间而褪sE,他Si不瞑目啊。

萧山盟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yAn光、善良、坚强的nV孩,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一段极端痛苦的回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原来你报考公安大学的法医专业,是为了你爸的案子,也许有一天你可以运用专业知识,帮助你爸翻案。”

“不是也许,是一定,百分之一百。哪怕十年,二十年,我也会坚持到底,不挖出真相绝不罢休。”锦书咬牙切齿地说,脸上透出一GU执拗的狠劲。

萧山盟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他是真诚的。他的表情里带有强烈的自信,那是二十岁时独有的、未知人心诡谲世事艰难的自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得到他的鼓励,好象开心了些,说:“我让你跟七婶要的那块血玉,是张叔告诉我要设法弄到手的。他说那是黑毛犯罪的证据,是他从一个被害人脖子上扯下来的。七婶不知道,以为是黑毛花钱买来孝敬她的,当宝贝一样藏着,我跟她要了两次,她都舍不得给,这次以你的名义,终于要出来了。张叔说,有了那块血玉,将来黑毛落网後,就可以把它当作审讯的突破口,黑毛再怎样狡猾,也很难编造血玉的来历,说不定就此把案子破了。”

萧山盟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说:“原来那块血玉有证据价值,我回去後就把它交给你,可要收好了。”

锦书在他x前蹭g脸上的泪水,很严肃地说:“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忘记这事,而且我问心无愧,但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萧山盟还没从锦书父亲的悲惨遭遇里回过神来,又被她郑重的表情唬住了,下意识地:“什麽事需要这样严肃?”

锦书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平视他的眼睛,说:“你知道我的高考成绩远超出公安大学分数线,却没有被录取,最主要原因是我就读高中的一位副校长在中间捣鬼。”

萧山盟的心猛地跳一下,想起他和李曼的那次剧烈争吵。他一直没有向锦书问起这件事,她自然以为他不知情。他在心里盘算着是否应向她坦白,又怕她尴尬,而且现在时机不对,只好继续装作第一次听到。其实,他也想亲耳听到从锦书嘴里说出事情真相,不仅是出于好奇心,也为了日後他在李曼面前为锦书说话时,能够更有理有据有节。

他掩饰得好,锦书没有察觉他的心理活动,继续说:“高三那年,学校有两个北京大学的保送名额,有许多人拼命争抢。我因为决心报考公安大学,就没有提出申请。没想到主管这项工作的副校长主动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我的成绩和表现符合保送北大的条件,在校方拟定的保送名单上,我排在第一位。”

“要说我面对这个诱惑一点不动心是假的,毕竟北大曾是我多年的理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的案子,我的高考第一志愿一定是北大。那个姓周的副校长也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和别人一样垂涎这个机会,还没等我表态,又说,虽然我排在第一位,但是我爸的案子对我有些影响,而且排在第二位的同学家里很有权势,排在第三位的同学虽然学习成绩一般,却是连续三年的市级优秀学生g部,这两个人一用力,就会把我挤下去。”

“话说到这程度,我就有些反感,感觉自己好象一个砝码,被人摆在天平上称份量。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对北大的保送名额不感兴趣,让别人去竞争吧。”

“周副校长没明白我的意思,以为我知难而退,他的话越来越ch11u0lU0地,说学校领导班子有六个人,今年刚好有六个保送名额,北大这两个是最热门的。六个校领导平均分配,每人有一个名额,他和正校长各掌握一个北大的名额。所以,只要他替我说话,这个北大名额百分之百是我的。他一边说一边向我动手动脚。我就有点发懵,这个周副校长才三十岁出头,主管学生德育工作,平时和我们接触b较多,威信较高。我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在私下里竟然是那麽丑恶的一副嘴脸,有一瞬间不知所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挣脱他跑到门口,要拉开门出去。想不到他早有预谋,反锁了门。他冲过来抓住我,威胁我不要声张,否则北大的保送名额就别想了,闹大了还要把我开除。他说他是市里重点培养的年轻g部,优秀共産党员,而我是……是杀人犯的nV儿,真要闹起来,他就说我为了北大的保送名额主动g引他,倒要看看谁更有信用,党委和群衆会采信谁的说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越听越气愤,一拳重重地捶在雪地上,骂道:“王八蛋,厚顔无耻。”积雪下面的碎石子紮破了手指,鲜血淋漓,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想起章百合向李曼说起这件事时,和周姓副校长的说法完全一致,分明是故意把脏水往锦书的头上泼。她作为锦书的同学兼好友,恐怕b别人更了解真相,这种颠倒黑白的做法虽然是为了击退情敌,却还是太卑鄙。

锦书说:“我当时和你一样气愤,想不通他道貌岸然的一个人,怎麽会这样厚顔无耻。我一点没理会他的威胁,拼命甩了他一个耳光,撕心裂肺地喊起来。这时门外有一个老师听到动静,就过来敲门,隔着门问里面发生了什麽事。那个禽兽副校长非常狡猾,立刻打开门,作势把我往外推,故意对着门外大声说‘北大的保送名额只有两个,给谁不给谁,由学校的领导班子集T决定,我自己说了不算,你在我办公室怎麽闹都没用。’敲门的人是我的班主任老师,姓王,为人正直,带了我三年,了解我的X格。他听见周副校长这样说,就没追问,怕事情闹大了不好平息,直接把我带到他办公室,询问了事情经过,嘱咐我不要为这事影响高考,交给他处理。”

“这种事情是压不住的。校委会调查了几天,初步意见是倾向于周副校长的说法,认为我道德败坏,鉴于高考在即,出于人X化考虑,建议做出留校察看处分,取消一切评优资格,记入学生档案,允许继续参加高考。据说这还是周副校长在校委会上求情的结果,否则按有些人的提议,直接就开除学籍了。”

萧山盟气得血往上涌,想挥舞手脚表达愤怒,却忘了脚踝肿得发亮,稍微一动,就疼得叫出声来。锦书被他一打岔,顾不上回忆往事,忙俯下身查看他的伤势。

?萧山盟感觉尴尬,把腿略收一收,意思是不想让锦书看,把话题收回到她身上:“我没事,不用担心。後来学校给你处分了吗?”

锦书心细,知道萧山盟对崴了脚而耽误两人下山有些歉疚,就不去理会这事,继续讲她的故事:“多亏了我的班主任王老师,几次找校长和党委书记据理力争,说他在事发时在周副校长办公室门外听见我大喊大叫,才过去敲门。按照周副校长的说法,是我主动g引他,那麽我肯定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这样大喊大叫就没有道理,逻辑上讲不通。总之,这件事双方各执一词,没有旁证,不能轻易采信任何一方而对另一方做出影响一生前途的严厉处分。王老师在学校里有资历和威望,校长也让他三分,而且他是目击证人,说出的话很有分量,他们不得不重视。最後双方各让一步,取消对我的处分,不记入学生档案,同时要求我息事甯人,不许对外声张。”

“周副校长是个小人,虽然口头上答应不再纠缠这件事,後来却还是给我使个绊子。我第一志愿报考公安大学,分数线超出一百多分,但是学校来人调档时周副校长从中作梗,说了我不少坏话,偏偏公安大学又是对个人道德品质要求很高的一所学校,调档的人相信了周副校长的话,最後我没能走成,被调剂到景海医科大学。”说到这里,锦书吐吐舌头,做个调皮的表情:“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周副校长,如果不是他使坏,我就不会上景海医科大学,也就不会遇见你。做法医的机会以後还有,萧山盟可只有一个。万一你被别人抢了先,我还要费心费力地再抢过来,哪有现在这样原封的好。”

萧山盟捧场地笑笑,却为锦书的遭遇感到心酸。他的生活道路一直都很顺利,对人心诡谲和生活艰难从没有切身T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锦书的yAn光外表下,却掩藏着这麽多痛苦往事。她的坚强、勇敢、包容和担当,都让他又敬又Ai又心疼。他紧紧地搂着锦书,手指深深嵌进她的棉衣里,似乎在表达他要与她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决心。

呼啸的风雪不知什麽时候停了,天sE渐渐黑下来。地面的积雪灰蒙蒙的,深可及膝。树木的枯枝随意伸展,造型奇异,在夜幕中看去,好象张牙舞爪的妖怪,俯瞰苍生,择人而噬。

锦书往他怀里拱了拱,苦笑说:“这恐怕是楚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咱俩一定是上辈子敲穿了木鱼,才有这百年难遇的好福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山盟说:“在山上过夜也蛮好的,这段经历叫做风雪苍莽山,够回味一辈子了,可惜没有相机拍下来留念,以後跟咱们儿子吹牛时缺少证据。”

锦书用力推他一把:“胡说八道,谁要跟你生儿子?”劲使偏了,戳得手指疼,忍不住“哎哟”地叫一声。

萧山盟忙握住她的手轻轻地r0u,锦书的心象融化了一样温暖甜蜜,轻轻叹口气说:“其实我没有那麽贪心,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留下数不清的美好回忆,足够我以後慢慢回味了。哪怕我们以後不能一生相守,我也不後悔这段相Ai的日子。我把所有的Ai一次用完了,往後恐怕再也提不起兴致去Ai别人。”

萧山盟十分诧异:“胡说什麽呢?好好的怎麽想到分手了?”

锦书的表情惆怅又无奈:“我挺悲观的,总觉得命运不会眷顾我,不把我狠狠地捉弄够本不肯罢休。李曼阿姨对我的态度从好到坏,从热到冷,我都能感觉到。虽然章百合从中挑拨,但李阿姨毕竟是走心了,对我不信任。我的家庭情况,就象一枚地雷,不在乎的人绕着走,永远不会引爆。在乎的人非要踩上两脚,就炸得粉身碎骨。李阿姨要是过不去这道坎,咱俩往後很难在一起。”

萧山盟不以为然:“不会的。”不知道是说李曼不会cHa手他俩的事,还是说他俩不会分手。又说:“她是她,我是我,她虽然是我妈,也不能替我决定我的人生。”

一阵风吹过,吹落枝头的积雪,洒在他俩头上,有几朵钻进锦书的脖子,她打了个激灵,说:“咱俩不会冻Si在这里吧?”

萧山盟故作大大咧咧地说:“我在鸿钧老祖庙里算过命,能活到九十九。”

锦书纠正他:“鸿钧老祖是道家祖师爷,他住的地方叫道观,不叫庙,你一定被人骗了。”

萧山盟辩解说:“人家确实叫道观的,是我说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锦书忽然伤感起来:“如果不能和心Ai的人在一起,活到九十九也没什麽意思。”

萧山盟开解她:“遇事多往好的方向想,地球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锦书说:“地球上没有,可是人心里有。”停顿片刻又说:“你知道我为什麽很少向你提起我妈吗?”

萧山盟:“为什麽?”

锦书的脸涨得通红,眼角忽然Sh了:“她做事太绝情,我不大喜欢她。我爸出事以後,外面人说什麽的都有,但是当着面都只讲好话,说不相信我爸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我从始至终都站在我爸这边,坚决相信我爸是被冤枉的。可是我妈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在法院一审判决後,她就提出和我爸离婚,要断绝一切关系。我说爸爸现在落难,作为一家人,正确做法是齐心协力度过难关,争取二审胜诉,哪怕不能扳回判决,也要在JiNg神上支持他,绝不能落井下石。其实你知道我爸一审判了Si刑,我妈提出离婚就是个姿态,要让外界知道她和他已经划清界限。刑警队的张叔帮助我们上诉,可是我妈却不起劲,那时我对她的心就冷了,想不通一家人怎麽会突然翻脸无情?别说我爸的案子存在很大争议,就算全世界都指证他,我妈作为他的妻子,也有义务和他一起站在世界的对立面。”

她的最後一句话打到他,他想起自己和李曼争吵时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身上起了一层J皮疙瘩,想所谓的心灵相通就是这个意思吧?

锦书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那段往事给她带来的伤痕永远是新鲜的、痛入骨髓的,每次提起,就在心头又cHa一把刀子。爸爸的绝望的脸,妈妈的冷漠的眼神,外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让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她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萧山盟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信任她,支持她,Ai她,无论她说什麽做什麽,他都无条件地、义无反顾地信任她,支持她,Ai她。这感觉真好,真放松,真幸福。除了已过世的爸爸,只有他,萧山盟,给她这种感觉。

“二审宣判後,我妈如愿以偿,让我爸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这件事可能是我爸在监狱里生病的一个重要诱因。如果当时我妈能够做到不离不弃,在我爸陷入绝境时给他JiNg神鼓励,让他有念想,有盼头,他一定不会那麽轻易地放弃自己。”锦书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萧山盟忙掏出手绢帮她擦拭,说:“天这麽冷,可别哭了,会冻伤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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