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林知几乎没有反应几秒:“想。”
她转过头来,笑意很浓:“怎麽总是这麽惜字如金呀,江同学。”
程卿卿一向欢脱的声音染上颤抖。
初中时期,每天她都自己走路回家。
冬天天暗得早,放学的天遮暧了光,伸手不见五指。
她哼着歌像往常一样熟练地拐向小路,突然有全身穿着黑色的人如罗剎般,高举着一只铅笔要戳向她的眼睛。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来不及逃,一下子蹲下抱紧了头。
所幸,那时已经到了小区后花园里,有零星几个老头老太还在嘎讪胡,是他们沖了过来。
那人狞笑着跑了。
那个时候她也没掉眼泪。
任凭悲悯着的路灯拉长她的影子,她魂不守舍地背着书包往回走,走过满地颓唐。
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有新闻报道说有个精神病人从宛湾路逃了出来。
程卿卿家离那里并不远。
她回家后,她爸坐在沙发上甩了一句:“怎麽回来这麽晚。”
她没应。
把包放到一边,半晌,她说,不学速写了。
当初她学速写的年头已经超过不学的日子,占据了她乏味人生的大部分。
她闭上眼睛,那令人作呕的面容和那只削到最尖的铅笔又在眼前放映。
她愣愣地盯着碗里的洁白,一口饭都没吃,摩挲着中指的茧。
画速写留下的。
铅笔是她脑中奇思妙想具像化的桥梁,联结着梦想和现实,从笔尖流淌出的,是她的少女情思。
没有人问她怎麽了,发生了什麽。
她爸当场把桌子掀了,接下来是一贯的没新意的说辞:“当初是你自己要学的,我们每年花大几万,现在你说不学就不学了?!”
碗筷砸到地上,滚出一段距离,但没有破碎。
他的神情在眼前扭曲,幻化成那个男的的狰狞面容。
为什麽生活总是玻璃糖呢,被漂亮的五彩的玻璃纸和香精包裹着的糖,抿过好长一段苦涩才能换来些许廉价的甜味。
-
程卿卿进房间就哭了。
其实现在她很想回去抱抱当时的自己,告诉小程她做得很棒了。
可以不坚强,可以不勇敢。
她的哭声很轻地从门缝渗了出去,得到的是一声高喊:“小声点哭,你吵到我了。”
伴随着整理碗筷的声响,她妈撂了一句:“她发疯呢,别管她。”
“还不是你惯的……”
驾轻就熟的争吵声混沌成忙音,耳鸣声嗡嗡作响。
她很快切换成了无声落泪,看校裤上盛起一抹湖泊。
所有的肝肠寸断,都隐藏在眼泪的背面。
被她悉心收藏。
之后,她就再没碰过铅笔,之前一直形影相依的、墨绿色外皮的,熟悉到编码刻痕都清晰的铅笔。
“我现在都不会画啦。”她轻描淡写地结尾。
“这就是小程的故事。”程卿卿努力扬起一个笑,“其实也没有很特别。”
chapter4
“你做得很好,很厉害。”江林知擡手把她揽进怀里。
她鼻尖硌在江林知锁骨的地方,呼吸困难。
“你弄疼我了——”她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江林知陡然放开了她:“对不起。”
“江林知,你怎麽连抱人都不会呀。”程卿卿有点光火了,“我鼻子好痛。”
“幸好是真的呀,不然假体都戳出来了,痛死啦……”她又开始侃大山。
江林知没说话,表情像个被叫办公室喝茶的小学生。
程卿卿又没脾气了。
“要这样。”程卿卿上前一步环住了她的腰,把头靠在她锁骨上。
她擡起头,眼睛很亮:“懂了吗?”
不用说江林知都知道她现在肯定面红耳赤。
“江同学,心跳超速了。”她戏谑,“Calm down,calm down。”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到前面去了。
她跑到不远处,两手环成桶状:“好怕你打我——”
江林知几步就跟上了她。
“腿长就是好啊。”程卿卿感叹。
“不开心了要跟我说。”江林知侧头看她。
程卿卿的声音很低很低地传来:“好。”
快到她家楼下了,她戳戳江林知手上的骨头,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不过你应该不舍得吧。”
-
“我真的不能夸下海口了,跟我爹吹说我这次数学铁定及格,结果才79。”杜奕愁眉苦脸地拍了拍刘笑希,“你说对吧,89还能打个擦边球……”
“没事,好歹过一半了。”刘笑希严肃地拍回去。
“不夸下海口,那夸下海南?”江林知被程卿卿传染了,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