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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跟着看,也觉得这个人格外漂亮,但现在一想到她抛弃了陈余南,就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真奇怪,他怎么刚离开A市,就开始想起了那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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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A市来这挺远的吧,我记得你有点晕车,应该不太舒服。”
“还好,我睡了一觉。”
“你现在还困吗?”
“并不。”
简洁大方的房间摆了许多绿植,家具的陈设和灯光都恰到好处。
身着浅色连衣裙的女人,将桌上的水杯往前挪,微笑了一下:“那就好,刚才跟江女士聊得怎么样?”
梁渡盯着白色的杯沿,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还算顺利。”
他用的是顺利这两个字,而不是好或者不好的感觉:“她这次花了点时间才把我完全当成梁寻。”
“是的,她的病情正在减轻,”何昕面色不改,依旧亲切地笑着,“这是好事。”
“好事么?”梁渡低声反问,“好在哪里?”
他的情绪开始波动了。
何昕轻轻地点在桌子上:“我记得在此之前你说过,你希望她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不好吗?”
“是,”梁渡顿了顿,忽然压低了声音,“可我不希望她记起梁寻。”
“哦?为什么?”
梁渡这才将视线从水杯上移开,脸上终于露出了平静以外的神情。
他看向何昕——他的心理医生,眼瞳微微地收缩,似乎被某种情绪给影响了:“没人想知道自己亲生儿子还没出生就死了。”
“但她迟早要面对,她不可能一辈子这么活着,”何昕温柔地说,“你也一样,你不能骗她一辈子。”
“我不能吗?”梁渡喃喃,“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可以永远都是梁寻。”
何昕:“可是她不一定愿意。”
梁渡:“在江可舒恢复前,谁都不清楚她愿不愿意,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讨论这个问题。”
“好吧。”何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关键根本不在江可舒怎么想。
梁渡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偏执,又或者他意识到了,但并没有任何做出改变的欲望。
何昕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在学校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他给过你很多帮助。”
“这可不是听说就能知道的事。”
“你太敏感了,”何昕笑笑,“梁总比你想象的要关心你。”
梁渡眼神微暗,并不作声。
“你没有反驳,我很惊喜,”何昕尽量放轻声音,“这是你第一个朋友,你需要我给你一点建议吗?”
梁渡依然没说话。
“你现在最亲近的人是江女士,或许到目前为止你们之间的相处没有出现过问题,但我保证,如果你把这套相处模式生搬硬套在你的新朋友上,你们的关系最后一定会破裂。”
梁渡嘴唇动了动:“为什么?”
他主动问了,就说明很在意。
何昕微微一笑:“因为你习惯了通过欺骗建立感情,就像玻璃一样,漂亮但是易碎,一般人都不会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她顿了顿,给了梁渡时间,又缓缓道:“你没有否认,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段时间你们确实发生过矛盾?”
“而且不止一次?”
话一出口何昕便后悔了,梁渡明显抗拒的神情已经表明:我不想说。
果然后面的问题,他回答得都很敷衍,要么嗯一声,要么直接沉默。
何昕并不着急,她治疗梁渡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事急不来,何况以她对梁渡的了解,他已经动摇了。
“不要有压力,我说这些只想提醒你,你的朋友和江女士不一样。”
“他很正常,也很聪明。”
“这意味着他终究会不断地发现你的谎言,有些东西不管你再怎么掩饰也会露出端倪,如果你不做出改变,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他。”
“这样也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最近在忙三次元的事情,日更有点困难,这章有好几百字都是在公交车上码的,以后有时间会对这些天的章节进行精修。另外,到现在为止其实我挖了很多坑,从这章开始会一点一点揭开。非常谢谢能看到现在的宝贝们。
第五十九章 等我好吗
梁渡七岁那年丢了一次。
他当时发高烧住院,整个人神志不清,隐约看见病床边站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正向他伸出一只手。
“………妈妈?”
因为烧糊涂而喊出口的两个字,却救了梁渡一命,其实那天——
女人本来是想掐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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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可舒大二那年跟梁则行谈了一场热烈的恋爱,半辈子都醒不过来。
这个女人在最美好的年纪怀孕,然后惨遭对方的抛弃,如同高空坠落,突然掉进骨感的现实。
不得已休学、打胎、抑郁……
那天,在医院看心理医生的她正好遇见了送梁渡来医院的梁则行,人群中他衣冠楚楚,而她灰头草面。
江可舒一眼认出了梁则行,梁则行却早就忘了大学的一段露水情缘。
她浑浑噩噩地,趁没人发现走进了梁渡的病房,看着嘴角发白的孩子,恍惚中想起她的梁寻。
如果她的梁寻没死,也会像这个孩子一样惹人怜爱。
可梁寻早没了,梁则行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
真该死啊。
江可舒不自觉伸向梁渡的脖颈,当时他才七岁,脖子还很纤弱,再加上高烧,他喘息得很痛苦。
总感觉轻轻一掐,他就能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这个孩子的小手本能地拉住女人的手指,声音轻得像在哽咽:
“妈妈。”他这么喊她。
他没有妈妈,而她也没有孩子。
如果可以……各取所需……
江可舒终于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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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江可舒偷走了梁渡。
她连夜坐火车回了乡下,在父母惊异的目光中告诉他们,这是梁寻。
这就是她的梁寻,他们的孙子。
很快,梁则行和警察找到她,当晚刺耳的警笛声几乎惹来全村的人。
江可舒紧紧抱着梁渡,脸色惨白一片,大声尖叫:“走开!!”
“都走开!别碰我儿子!!”
众人议论纷纷。
梁则行脸色难看极了,用命令的语气对梁渡说:“过来。”
“我不管你是发疯咬她还是拼命打她,离开她,过来我这里。”
可梁渡犹豫片刻,抓住江可舒的手腕,冲梁则行轻轻地摇了摇头。
两人对峙了整整一分钟。
梁则行长出了一口气,他扯了扯领带,冷冰冰地说:“很好,你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
丢下这一句话,他坐回车里。
车灯亮起,映得梁渡小脸霎时惨白如纸,他在江可舒怀里挣扎了起来,稚嫩但沙哑的声音焦急喊着:
“爸爸!!”
“我没有选!!!”
车子缓缓启动,他终于从江可舒怀抱里挣脱,不要命地追了上去。
“我没有不选你!”
“我只是想要一个妈妈!”
“你总是不在家,我想要妈妈陪着我,这样也不可以吗?”
“为什么非要我选呢……”
“我错了……你别丢下我啊……”
“等一等我………”
他边哭边跑,上气不接下气,狼狈摔在泥沟里,爬起来接着追,直到后来,茫茫黑夜,连一丝车光也见不着了。
梁渡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了。
他只知道,从今往后,梁则行是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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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渡跟着江可舒过了八年。
从把他从医院抱出来那天起,江可舒一直都不清醒,臆想的症状越来越严重,逐渐影响到生活,家里又没钱治疗她,梁渡只能去求梁则行。
但直到现在,梁渡从来没有,也从没想过要告诉她:我不是梁寻。
何昕说得没错。
他习惯了欺骗,习惯了用谎言去讨好和迎合重要的人,不管是面对梁则行还是江可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