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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下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二章 你会来看我吗
梁渡后来仔细回想,有很多事情,包括他和陈余南的关系,似乎都是从那一天起悄然发生变化。
很多人都开始背地里传:梁渡是陈余南养一条的狗,指哪咬哪。
梁渡自己不在意,他认可的人,就算把自己当狗也无所谓,更何况陈余南分明比任何人都要更在意他。
不论再怎么生气,梁渡伤得这么重,陈余南绝对是最心疼的那个人,他一定会主动来医院看他。
会骂两句但是很快就会消气,总是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待在医院的。
他会原谅他。
梁渡本来……
是这样坚定地认为的。
他开始等。
他去医院时是上午,医生给他的腕骨做完复位,用夹板固定好是下午,在这期间连续接到了老吴、教务处、校长的慰问电话。
同学们来看望他是晚上。
徐文杰、张培培、许琪、学委……好多人都在,捧着花篮和水果。
梁渡刚开始还能跟他们像往常一样笑着,挺正常地聊天。
“这是你落在操场的外套,里面有你的手机,给你充好电了。”
“啊,好,谢谢。”
“医生说你手怎么样啊?”
“挺好,别担心。”
“对了,老师们查过操场监控了,可惜人太多了,那个地方是死角。”
“嗯,我知道了。”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吧,不挑。”
这些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可能会觉得梁渡在敷衍,可跟他日常相处过的同学都知道,对梁渡来说,几个字几个字地蹦是常态。
要是他一声不吭或者一下蹦一大段话,那才是不正常。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个多小时,感觉能说的都说了。
某一刻忽然全场安静。
这时,梁渡瞥见张培培脖子上挂了个圆形的金闪闪的东西,随口问:
“哪来的奖牌?”
张培培就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陈哥给的,”他羞涩道,“他说我今天全场最帅……唔。”
要说今天全场最帅的人,毫无意外是这里英雄救美的梁渡。
徐文杰忙捂住他的嘴,尴尬一笑:“说什么呢,明明是因为你伤得最重……嘶。”
要说今天伤得最重的人,毫无意外是这里戴着夹板的梁渡。
许琪掐了徐文杰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别听他们瞎说,其实是培培想要,陈哥才给他的。”
听到这,梁渡一下敛了笑容。
比起前面那两句,这句话才是让他今天勉强撑了一天的精神状态瞬间崩塌的关键一击。
什么叫他想要,陈哥就给?
“别这么说,”梁渡垂眸,“奖牌这种东西虽然没什么用,但也不是谁要就能给……是陈哥自己想送培培吧……这么说,那天文杰让我去4×400,陈哥不让我去,后来是培培去了……”
他无奈一笑:“原来是这样。”
其余人:??????????
在梁渡主动打破沉默,一下子吐出这么多字的时间里———
张培培已经双手抓住脖绳,做好把奖牌拱手让人的准备……
徐文杰已经一手揽住张培培,做好带他远离危险的准备……
许琪已经五根脚趾头扣地,做好她自己绝境逃生的准备……
这时,有人打了个电话。
嘟的一声落下。
“喂?”
一道冷闷低沉的声音忽的响起:
“怎么了,学委?”
所有人都无比震惊地看着学委,没想到她平时看着谨慎小心,在这种事情上竟然如此马虎大意。
她竟然直接打电话给………
一时没有人出声。
那人以为只有学委一个人,感受到她的沉默,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测:
“很严重吗?”
学委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颤巍巍地问了一个字:“谁?”
“还能是谁?”那人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不怎么耐烦地吐字,
“梁渡。”
赫然被人叫到名字,梁渡微怔,随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学委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声说道:“不、不太清楚。”
“哈?什么叫不清楚……”
陈余南还想说什么,却因为出气过快闷咳起来,吸了一口气才好:
“算了,你没哭应该就不严重,我明天还有三千米,不聊了,睡了。”
电话被强行挂断。
梁渡低声:“陈哥感冒了吗?”
学委点点头:“嗯。”
徐文杰最先反应过来,恍然一拍手:“原来是这样,我说陈哥怎么不来呢,我还以为………”
除了被陈余南交待过的学委,大家都以为这对同桌闹矛盾了。
梁渡淡然一笑:“不是的,他不来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别人可能会因为感冒不来,但陈余南不会,他只是真的生气了。
可不管怎样,那个人依然悄悄地担心自己,梁渡知道这个就够了。
“大家都回去吧,谢谢你们来看我,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大家都很茫然:“哦。”
虽然非常莫名其妙,但好在危机就这么解除了,梁渡没事就好。
他们走后,梁渡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拇指点开和陈余南的聊天界面,沉默了许久,还是慢慢打字:
【三千米,能不能不跑了?】
他没提感冒的事,怕陈余南猜到他刚才也在听电话后更加生气。
发过去后盯了一会儿,没动静,想了想又输入了一条:
【明天你会来看我吗?】
还是没动静。
梁渡知道自己劝不动一个不听劝的人,何况他面对陈余南也没有任何强硬的资本,最后只能道:
【对不起,晚安。】
次日。
梁渡没等到陈余南,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走进病房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衣领口叠得整整齐齐,领带挺括。
这张面孔斯文俊朗,笑起来应该是如沐春风的,可自从梁渡从记事起,就一直冷冰冰地对着自己。
梁则行怎么来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时间来?
梁渡敛眸,在极短的时间内端正了坐姿,低声喊道:“爸。”
梁则行第一眼落在了这张狭窄的床上,淡淡地通知:“我已经给你换了间VIP病房,一会有人带你搬过去。”
“谢谢您。”
梁则行这才看他:“小沈说你这几个月来没动过卡里的钱,怎么回事?”
这是意料之中的质问,只是没想到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晚一些。
梁渡笑笑:“爸,您能答应照顾江可舒,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用再……”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安分守己地报答我,”梁则行冷冷地打断他,“我说过吧,不要给我惹事,我没空应付你们班主任的电话。”
“对不起,”梁渡迅速回道,“这次是因为运动会发生了意外才麻烦您。”
“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参加运动会,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梁则行轻扯领结,他对梁渡不满时经常会做出这个动作:“我听说,有个学生当时在你面前跪下了,是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是有,”
梁渡点头,他没法撒谎,梁则行总是会把情况掌握清楚,他只是需要知道梁渡的态度:“我本意是让他道歉,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
“你最好是。”
梁则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梁渡诚挚地回视。
有时候人们养狗,不在乎它是不是真心的,只在乎它是不是能心甘情愿戴上锁链乖乖听自己的话。
梁则行不再多说。
走前,他通知梁渡那张卡会继续按月汇入生活费:“我会尽到抚养的义务,至于用不用,是你自己的事。”
“我明白。”梁渡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开。
毫无疑问,梁则行骨子里刻着冷血,他明明可以不管唯一的儿子,但仍虚伪地要尽所谓的抚养义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