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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挪点,右挪点……
差一点就要碰到梁渡的手指,后者却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随后梁渡起身,把喝完的粥盒扔了:“我休息会。”
陈余南顿时就焉了,随便扒拉了几口粥,跟过去躺在梁渡的身旁。
“梁………”
他张张唇,看到梁渡安静闭上的眼睛,撇撇嘴:“你好难伺候啊。”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认真定好给梁渡量第二次体温的闹钟。
陈余南放下手机,偷摸着来牵梁渡的手时,后者睁开了眼睛。
又来。
陈余南心虚地翻身。
那只偷偷摸摸的手没能逃过来,被梁渡反执起,亲了亲。
陈余南心脏跳得厉害,他欲转回去,梁渡却手臂一伸,就着这个姿势抱住陈余南的腰,指尖搭在腰前。
“枕头分你一半,”
梁渡的声音贴着后背,钻入耳朵,心安理得地说,“啊字不算。”
变得可真快。
陈余南:“………”
后背感受着梁渡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像是很快就要睡着了。
陈余南有气没出发,轻轻磨牙:“等你病好了……”
他终是没说下去,勾住了梁渡垂在他腰上的指尖,都没舍得用力。
嘴硬心软这一点……陈余南当真从来没变,一如那年。
梁渡缓缓闭了眼。
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抓着陈余南,任由意识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高一下半年。
窗外银白素裹,教室安静,大家都盯着讲台那个又高又白的男生。
男生简单地说:“我叫梁渡。”
他的声音很好听,黑发柔顺地垂着,身上携着江南的温润气质。
底下一片无声,忽然——
有人发出一阵巨响的吸溜声。
一个皮肤麦色的男生立马停嘴,尴尬地把见底的奶茶放下,一颗要掉不掉的黑色珍珠卡在白色透明吸管。
不上不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顿时笑闹开。
嘭、嘭、嘭!
老吴用三角板用力地敲桌子:“徐文杰,身子给我坐正!”
“………是。”
徐文杰闹了个红脸,扶了扶眼镜,立马坐直了。
“梁渡啊,”老吴很快换了副和善的面容,转过头来问,“班上还有三个空位置,你看看想坐哪?”
总共三个选择。
一个靠前,挨着女生。
一个靠后,挨着陈余南。
还有一个中间靠窗,邻座就是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徐文杰。
梁渡看向他时,他冲梁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倒是很善良。
“请问我可以坐这吗?”梁渡走到他面前,和和气气地问。
徐文杰帮他把椅子摆好,爽快地说:“没问题。”
离得近了,他看到梁渡白皙的面庞上泛着几缕不正常的红,还以为他在生刚才的气,便用手肘碰了碰人家,诚心道歉:“那个,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饿……”
“没关系。”梁渡拿起一本练习题放在桌上。
徐文杰小小地吐槽:“今天早上买的包子没来得及吃,在课桌里都冻成石头了……”
话音刚落,一个拳头大小的软面包从桌子下被递了过来。
梁渡看他:“你吃吗?”
“那你呢?”徐文杰呆了一下。
“我吃过了。”
不等徐文杰说谢谢,梁渡就收回眼神,低着头,开始认真地做题。
平日里话很多的徐文杰,突然很自觉地不去打扰梁渡。
梁渡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没吃早餐,但能省去跟徐文杰客套的麻烦,值了。
到了饭点,外面依旧天寒地冻。
梁渡将拉链拉到顶,又把帽子盖的严严实实才出门。
徐文杰哈哈一笑:“你怕冷啊?”
梁渡的声音从帽子里冒出来,闷闷的:“不怕,我只是怕发烧。”
“懂了,您老是怕发烧了会影响学习。”徐文杰冲他竖了个拇指。
梁渡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重感冒还没有好全,今早又徒步在寒风中走了十几分钟。
本来在暖气充足的教室里待着只是有点儿头晕,一出门灌上冷风,就开始头疼。
两人来到食堂,饭菜和油烟味道扑面而来,梁渡摁了一下胃部,强压下想呕吐的念头。
同样闻着味,徐文杰眼睛却亮了起来:“今天有糖醋排骨吃。”
趁着排队的时候,他滔滔不绝地跟梁渡科普:“不瞒你说,三中的伙食是这边最好的,我当时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就拿一楼来说,炒的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厨师的水平是一流的,你等会尝了就知道了。”
“二楼是各种风味菜,虽然贵了点,但是它精致啊,我们聚餐就经常去那吃烧烤。”
“至于三楼,价格就飙升了,”徐文杰凑近了补充道,“虽然我很少去,但是咱们班长经常请女生去……”
他正说着,不经意瞥见梁渡的神色,吓了一跳,音量瞬间拔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梁渡往后退了一步,惨白的唇动了动:“……医务室在哪?”
他的声音嘶哑,像烧坏了嗓子。
“我送你去吧。”徐文杰当即道。
“不用,”梁渡虚弱却果断道,“你告诉我在哪就行,我想自己去。”
徐文杰被他不留余地的拒绝搞得有点郁闷:“从刚才那个门右拐,一直往前走就是了……诶,你慢点!”
不知为何,往食堂走的人越来越多,门口挤的梁渡胸闷气短。
好不容易出了门,铺天盖地的寒意追随着纷飞的雪花迎面涌来,他咳嗽两声,然后拉下羽绒服的帽子,大踏步往前走。
不远处有两人正快步走来,像被什么追着似的。
谁也没看见谁。
于是在一个人的惊呼声中,梁渡和另一个人直直地撞上了。
还是头碰头的那种,嘎嘣一声。
很痛快,有点像吸管刚插进奶茶的那种突然清脆的声音。
痛,而快。
“呀!!”
“这人怎么不看路的呢?”
“陈哥,你没事吧?”
“……”
在几串猛的连环炮里,梁渡觉得自己产生了轻微的耳鸣。
而他的面前,陈余南单手撑着头,缓了好一会儿,低低地说:
“停一下……”
女生捂住了嘴,眼睛眨巴两下,脸上浮现几分不好意思,她好像喊的太大声了。
梁渡此时也缓过来了,然而耳边的嗡鸣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聒噪。
他摇晃着往前又走了几步,想要甩开那种密密麻麻的声音。
脑袋疼得厉害。
陈余南从身后拉住他,语气有几丝不耐:“我不是都说了停一下吗?”
他身旁的女生啊了一声,小声说:“往后一点,冰雹下过来了呀。”
这个女生细细地一开口,梁渡就觉得耳鸣症状更加明显了,他郁着一口气,尽量收着烦躁:
“冰雹吗?你在说……”
突然,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狠劲往后一拽,就像吸管里的珍珠被迫地向上逆行。
帽子被湿冷的风吹开,梁渡垂眸,转身望去:
“么……”
世界的哗然声在此刻喧嚣到了极点,梁渡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下巴微扬,眼神冷漠,声音像覆着雪一样凉:
“梁渡,你是真的有病吧?”
“听不见?”
“还是连冰雹都不认识?”
那年二月冬末午时,冰雹雪不约而至,轰动了一整个城市。
身侧是冰雪风棱,以天为幕,演绎着一场梁渡从未见过的单调的白色暴力。
“……抱歉。”
粉碎的冰碴子从地面如飞蛾般扑棱着飞至手背,呼一下融了。
梁渡却像被什么蛰了一样缩手,连退了两步。
不一会儿,他听见,那位淡粉色大衣的女生发着抖,可怜兮兮地说:
“陈哥,我好冷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