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信风放下刀叉,淡定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照常做好了劝架的准备。
不料这一次,迟曜并没如他预想那般爆发,而是非常配合道:知道了爸,我不会再和他们往来了。
在一家人惊愕的目光里,他挎上自己的单肩书包出了门。
齐叔,开车去学校吧。
车窗外的风景还是老样子,但迟曜的心境却已经大不同。
没错,要是从前的他,一定会和他爸大吵一架,恶化本就紧张的父子关系。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得到了冯路易的保证,不用再担心性别的问题。
唯一的顾虑,就是在手术秘密完成之前,必须要低调行事,免得被他爸发现什么端倪,所以他必须假装顺从。
信息素适应并不需要太频繁的亲密接触,重点是双方要长时间待在一起,在学校他们是同桌,省去了大部分麻烦。
周末和放学后,既然不能带冯路易回家,那就去别的地方。
他选中了一家客流量较少的手冲咖啡厅,既安静没人打扰,就算被他爸怀疑,只要如实说是学校的一对一帮扶活动就行了。
迟曜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冯路易也没有意见,其实要不是迟曜一提,他差点忘记了还有帮扶这回事。
而迟曜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非得做好,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真的煞有介事搞起了学习。
他发现冯路易成绩上不来的主要原因是不会抓重点,以及注意力不够集中。
第一点容易解决,第二点的话,就不好说了。
冯路易本人也很为难,哪怕对方只是普通地喝了一口拿铁,他也会不由自主地被唇边沾上的一点奶霜吸引。
半小时内,迟曜第三次用笔帽敲了敲桌子,蹙眉道:一样的题型再做你怎么还能错?加半张模拟卷,一小时后给我检查。
说完,又对服务生埋怨道,你们的拿铁太甜了,有没有苏打水解腻?
冯路易不想迟曜不高兴,努力埋头奋笔疾书,写了几道题后,他感觉桌子下,有人在用脚轻蹭着自己的腿。
当然除了迟曜没别人。
因为个子高,冯路易的校服裤本就遮不住脚踝,现在便成了趁虚而入的地方。
腿肚被挑拨得有些痒,他心猿意马,放下笔叫道:迟哥。
还有十九分钟,快点写,别唧唧歪歪的。
罪魁祸首一脸不耐,仿佛他才是被打扰学习的那个。
冯路易只能认命,强逼自己集中注意力,那只作乱的脚却没放过他,大抵是觉得无趣,竟然直一转攻势,直接踩在了最要命的地方。
上次两人因为偷窃的事情争执,他踹了冯路易一脚时,也碰到了这里,但比起以泄愤为目的,这次的意味完全不同,甚至算得上调情。
尽管这调情毫无技巧,甚至有些毛躁,也足够让他血脉喷张。
咖啡厅人虽然少,但到底是公共场合,偶尔会有人经过,冯路易不敢乱动,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将手里的笔折断,迟曜也不太好受,脚踝被对方的大腿夹得有些疼。
他扬了扬下巴,故意喊道:苏打水是这桌。
精神处于紧绷状态的冯路易猛然抬头,肩膀撞到了托盘。
服务生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苏打水洒您身上了,给你们免单吧。
不用。迟曜摆摆手,看着冯路易黑色校服裤上那点不易察觉的深色印记,笑道,是他自己带的水。
这般酷刑持续了一个月左右,对集中注意力起到了一定效果,冯路易渐渐也习惯了,期中考的成绩排名他甚至上前了一些。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酷刑,毕竟作为奖励,迟曜心情好的时候,会让他尝尝想象中的奶霜是什么味道。
但对迟曜来说,事情就没有这么完美了。
在他的视角里,冯路易并不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咖啡厅的,他还是偶尔会不打招呼地缺席,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以Aloys的身份完成工作。
比如说期中考后的这个周末,两人明明说好了一起去医院拿手术协议和体检报告,结果冯路易又放他鸽子。
他只得一个人去。
体检报告没什么好看的,协议的条例也都在他的预料中,除了最后一条,让他稍稍多看了两眼。
【移植腺体相关所有费用需要腺体接受方在手术前缴清,腺体提供方和接受方需要保证手术后分居两地互不往来。】
医生对此的解释是手术后双方的性别都会更改,A失去腺体变为B,O得到新腺体成为A,然后重新登记进身份信息里,为了避免泄密和不必要的麻烦,建议双方断绝包括利益在内的所有联系。
毕竟这事情要是追究起来,连中间方医院都要被追责,何况是两个当事人。
迟曜沉默了一会,表示自己明白,然后拿着文件出了门。
这个医院除了做些违禁手术以外,也接收普通病人,费用会比大医院便宜一些,所以病人也不少。
经过其中一个病房时,他看到里面躺着熟睡的女人。
是冯路易的母亲。
冯雪兰是这附近的名人,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经常能看见她穿着性感的裙子抽着烟,神色淡漠地挽着一个个不同男人的手臂。
但自从两个月以前在教堂那次,竟是一次也没看到过她。
原来是住院了,看起来还很严重,身上到处都是手术留下的刀疤,再没有丁点往日的风姿,嶙峋的瘦骨上,只能看到挣扎在垂死线上的绝望。
迟曜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冯雪兰住院的时间不就对应着冯路易在会所打工的时间吗?
怪不得那段时间他连脸上都写着缺钱两个字。
一定很难捱吧。
为什么冯路易一句都没提过呢?
反观迟曜自己,他做了什么?
非但没有给过一点帮助,反而对冯路易各种羞辱,连那句随口说的三万块也没兑现。
迟曜拿着薄薄的协议书,心脏莫名袭来一阵钝痛。
第35章 隐形身份
得向冯路易道个歉,他一边按下电梯门口的按键,一边想道。
可是一句对不起太轻飘飘,以手术为由多付酬金倒是个不错的弥补办法,不过他怀疑以冯路易的性子并不会接受,迟曜觉得这段时间下来,他也算是摸清了冯路易的性子,看起来对他唯命是从,可其实固执得很,只要被触及到真正在乎的东西,蛮横的野性便会冲破囚笼,他不想再被这只没轻没重的疯狗咬一口了。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彻底驯化一条狗,下一秒,电梯上来了,金属门缓缓打开,脑海里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化为现实。
两个人同时抬头,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的情绪。
迟曜失望的是,眼前的人虽然算是冯路易,但却是Aloys的人格。
Aloys失望的是,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定、也找到了机会来看冯雪兰,就遇到了这张晦气的脸。
这晦气玩意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背。
在医院闹事会很麻烦,Aloys有些烦躁,打算当做没看见迟曜。
然而即将擦肩而过时,他的手臂还是被拽住了。
迟曜快步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但没有按楼层,所以电梯还停在原地。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Aloys捉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迟曜,不明白这货为什么会让冯路易这么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