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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昭微微一愣。
这位付主编,好像没有认出自己。
这也正常,他们只见过一次面,而付主编年纪又大了,眼神不好,记性也不好。
路昭一边洗干净手,一边说:“不要紧的。您自己得当心点。”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付老头把洒水壶搁在地上,“开个照相馆想挣点钱,结果连洗照片都费劲,再招不到助手,我这店也开不下去了。”
他看了看路昭:“你识字吗?会不会洗照片?”
路昭顿住了。
不得不说,付主编还是有几分商业头脑,照相馆开在就业处附近,有的是人来照招聘用的正式照片。
只是,他的相机仍是现在最常见的胶片机,洗照片不像数码相机那样方便。在暗房里洗照片,得有个眼神好的助手帮忙才行。
这份工作倒正符合路昭的心意——不用在外抛头露面,不用同许多同事打交道,又能勉强糊口。
他便说:“我识字,也用过数码相机。不过不会洗胶卷。”
看他有意向,付老头忙说:“不要紧,我教你,你很快就学会了。我不给你付死工资,就每个月利润分你四成,怎么样?”
“这么多?”路昭吃了一惊。
付老头笑道:“我又不用挣多少钱。而且我这小照相馆才开了两个月,没什么客人,看看有你当模特,能不能多招几个客人来照相。”
路昭一听,登时摆手:“我不当模特。”
要是把他的照片贴在橱窗打广告,恐怕没几天他就被人找上门了。
“啧,长得这么好看,不当模特浪费了。”付老头仍不放弃。
路昭直摇头:“我可以来先做一个月试试,但是我不当模特。”
他的工作就这么定了下来。
付老头被报社辞退后,单位分的房子也被收回了,每月只能领基本养老金。好在他还有一些积蓄,就买下了这栋二层半的小房子,开了照相馆。
听说路昭是外地来的,没个落脚的地方,他便让路昭搬进了小楼,住在小阁楼上。
他花了几天时间教会路昭用胶片机、洗照片,然后两个人就整天坐在门口,等着生意上门。
也许路昭这张脸真的起到了一点广告效果,他在门口坐着的时候,上门的客人就会陡然增多。
然而这年头照相的价格不便宜,大多数人只是问问,站在门口不走,搭讪路昭,少有人真正付钱照相。
付老头动了动脑筋,把照相馆门口好好收拾了一番,围出一个小院子,摆上十来张小板凳,撑上大伞,放上一个书报架,让路昭在院里看书。
然后他自个儿在旁摆上一块牌子——租书,一小时一毛钱。
人不会天天来照相,但可以天天来读书。
一开始路昭还觉得他的收费太贵,没几个人会来看——毕竟现在去书屋租一本书,一天才两毛钱,还可以带回家去看。
可他没想到,来租书看的人竟然不少,每天小院里都坐满了人。
只是这些人看书不怎么认真,总喜欢问这问那。
其中有一个叫胡风迎的年轻雄虫尤为突出。
别人多多少少还是看看书,而他一进来,往桌上的纸箱里丢下一元钱,就直奔路昭身边,嘘寒问暖,买这买那,连书架都不碰一下。
路昭好心地提醒他:“你付了钱,可以拿书看。”
胡风迎很直白:“我一看书就头疼,我就是来看你的。”
路昭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问:“你工作了?还是在读书?每天都这么闲。”
“我上班了,还是好单位呢!”胡风迎拉来一条板凳坐在他跟前,“市宣传部,知道吗?”
路昭说:“确实是好单位。可不应当这么闲吧?”
胡风迎朝他挑眉:“你今天下班跟我去看电影,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闲。”
路昭:“……”
他不搭理他了,低头继续看书。
“哎,别不理人啊。”胡风迎赶紧凑过来,“赵明明,明明,跟我说说话。”
“我比你大七八岁呢,别乱叫。”路昭翻了一页书。
“那不是巧了嘛,我小时候算八字,八字先生说我以后的老婆比我年纪大。”胡风迎腆着脸继续说。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看书的人都开口了。
“这有什么,多少人都是娶大几岁的老婆。”
“八字先生怎么不说,你以后的老婆肯定是雌虫。”
“哈哈哈哈!”
讲话的人一多,小院里热闹非凡,路昭被吵得看不下去书,便站起身,进屋去了。
一众笑闹的雄虫们登时面面相觑。
“都是你,每次你来,就把明明气走了。”有人推了一把胡风迎。
“就是,油腔滑调。”
胡风迎拍拍自己的嘴:“哎我这嘴,就是管不住。”
院门口坐着看报的付老头抬起眼来,从老花镜上方瞪了他们一眼。
“安静点看书。”他粗声道,“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谁瞎了眼看上你们。”
被他一骂,院里又安静下来,众人继续低头看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马上方先生也来宁海了
第145章
冬季降临时,方曜被送到了穹桥的疗养院。
原本他八月底就该过来了,但他花了两三个月东奔西走打听阿昭的消息,整天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最后是刘应将军看不下去,下了死命令,让警卫员直接把他押上飞机,送到了穹桥疗养院。
十一月的穹桥依然十分温暖,方曜被严密看守着,每天只能按部就班地做复健、吃营养餐,每周体检一次,连疗养院的门都踏不出去。
不过,他还可以打电话和写信,一有时间他就到处给人打电话,问问帮忙找路昭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同时,他也托人去联系路昭的领导、同事、老师、朋友,尤其是路昭给他的信中提到过的那些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路昭的消息。
最有效的寻找渠道,是通过系统,找到那个把路昭处理成失踪人口的人。
可惜,系统里设计隐藏踪迹、使用新身份这类操作的初衷,就是为了执行特殊保护,因此不会留下任何可追溯的痕迹。
系统里没法找出这个人,方曜就只能托关系一个一个去问,把首都的公安系统问个遍,然而人家也不一定跟他说真话。
毕竟,能帮路昭这等大忙的人,肯定与路昭十分熟悉,也就了解路昭的家庭背景、朋友熟人。
方曜八年来从没出现在路昭身边,人家哪会相信他说的什么“未婚夫妻”?
所以,几个月过去,方曜一无所获。
几乎所有朋友都告诉他:耐心等等吧,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自己回来了。
可是,方曜怎么冷静得下来?
要是阿昭一个人在外遇上危险呢?要是他好多年都不回来呢?
他们要他耐心等,可他等的是一个未知数。
他终于知道,这些年阿昭等着他的时候,是多么煎熬了。
不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多久回来。
甚至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回来。
这样的等待,没有一个可以预知的结果,只能凭自己的苦苦坚持。
方曜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叹出来。
警卫员小唐在他身后跟着,没察觉他的闷闷不乐,说:“方院长,兜完一圈,咱们就可以回去看看电视了。”
疗养院里头很宽敞,兜一圈得一小时,吃完晚饭兜一圈回来时,正好晚上七点,可以看新闻联播了。
小唐以前在部队,最多就是听听广播,少有能看电视的时候。因此跟着方曜过来后,每晚都不会错过新闻联播,一到七点就准时提醒方曜,可以开电视了。
方曜心事重重,一边走,一边说:“明天我要出一趟门,去宁海。”
小唐一愣,登时两眼放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