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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可前方的路依然漫漫看不见尽头。

他已经很累,伤痕累累。可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压弯了他的脊背。

脚下的泥淖里伸出无数的手,拖着他的脚步,想阻挠他的前进。

那泥淖里传来轻柔的、诱惑的声音。

“歇一歇吧。”

“停下来,坐一会儿,何必这么着急赶路?”

“你为他们奔走,他们会记得你吗?”

“你这么累了,歇一歇,不要紧的。”

路昭真的很累很累了。

他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样,就此停下。

他无数次路过肖立群的宿舍,听到里头那些欢笑怒骂、纸醉金迷的声音时,他都不由自主地问自己。

这么辛苦,这么累,到底是为什么?

他也不要像他们那样奢靡享乐、搞不正之风,但他甚至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永远奔波在路上。

明明他走的才是正确的路,可为什么他走得要比他们辛苦千万倍?

为什么这些走错路的干部还有同伴、还能拉帮结派,他这个走着正确道路的干部,却踽踽独行,连互相支撑的战友都没一个?

路昭握着掌心里的小小玫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些疑惑不解、愤懑抱怨压下去。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现在他没有老师了。

一切问题的答案,都要靠他自己去找出来,一切的路,都要靠他自己去走出来。

这次贸贸然去宁海,曝光左安县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妥当,也预料不到后果。

可是,人生总要走到这个阶段——前人铺的路已经走尽、经验已经用完,到了自己去闯的时候。

虽然面对着未知的未来,但路昭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因为这代表着,他走得比他的老师们都要远。

第134章

坐了两天火车,路昭终于抵达宁海。

六月的宁海已经十分炎热,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路昭一下火车就被迎面的滚滚热浪一冲,冒了一头细汗。

他擦擦汗,趿拉着破了个大洞的旧布鞋,挪出了火车站,在广场边上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宋悦打电话。

幸好,大中午的,宋悦在公司没出门,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

“喂,我是宋悦。”

路昭忙说:“宋悦,我是路昭,这会儿在火车站,你下午有空吗?有事找你帮忙。”

宋悦愣了愣,说:“火车站?宁海火车站?”

路昭:“对。”

“你来宁海了?怎么事先也不讲一声,我好去接你啊。”宋悦说着,就起了身,“等着啊,半小时到。”

路昭还想再说自己求他帮的是什么忙,可那边已经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只好在路边等着,过了半个小时,宋悦开着小轿车在广场外转了一圈,找到了他,把他接上了车。

“你怎么回事,灰头土脸跑过来,鞋都跑烂一只。”宋悦看见路昭脚上,钻出破洞的大半个前脚掌,就不由好笑,“好歹你也是个领导,不能这么不讲究吧?”

路昭身上穿的还是在左安县那身的长袖白衬衫,这会儿把两只袖子挽上去了,还热得一直冒汗。

他坐在副驾驶拿手帕擦着汗:“上车的时候跑太急,哪顾得上这个。好险,差点没赶上车。”

“这么急做什么?来宁海有事要办?”宋悦发动轿车,“先带你去百货商店买个短袖、买双新鞋。”

路昭说:“我来找你帮忙。你有没有认识的报社主编、记者?”

宋悦神情一凝,瞥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路昭:“你先说认不认识人吧,要是没有熟人,我自己去找。”

宋悦道:“你总得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我才知道找哪个程度的熟人啊。”

路昭撇撇嘴,说:“就是先前跟你提过的,曝光左安县这些年,老百姓被欺压、被剥削……”

“停停停。”宋悦连忙说,“敢情你大老远跑一趟是为了这个。上回打电话跟你说了半天,你不都应下了,不冲动行事了吗?”

路昭说:“这回不是冲动,我想好了,我……”

“你再想想。”宋悦摆摆手,“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旦被个什么事情一激,胸口就发热,脑子就冲动,那股气撑着,叫你去定安门广场放炸弹你都干得出来。”

“你说这回你没冲动,那你是不是又被什么刺激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你就急匆匆冲出来了?”

路昭:“……”

多年的朋友,几度救他于生死,宋悦对他的了解可说是比他自己还清楚。

他深呼吸几下,说:“没错,我是有一口气憋着,我才千里迢迢跑到宁海来。”

“可是人这一辈子,总要争一口气吧?要是事事都把得失算得明明白白,我和那些蝇营狗苟的吸血虫有什么区别?”

“我几时叫你事事都算得失了?”宋悦说,“你平时干的那些不论得失的事,还少吗?我有说过你什么吗?”

“这回是情况不一样了。”宋悦拍着方向盘,“你的上级都告诉你了,上面有人压着这些事,他都拿他们没办法,为了保护你,才压着。现在你自己去把这些曝光,这些只手遮天的人一旦把你找出来,你怎么办?”

“你自己天天说着以人为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冲动起来,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要知道你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了啊!”宋悦把轿车开到百货商店门口,停下。

“别人拉帮结派,不仅有上下级帮忙,还有父母、有兄弟、有家人。你就一个光杆司令,你一搭进去,这摊子事还有谁来管?”

路昭抿了抿嘴:“对,就因为没有别人了,所以我才非做不可。”

宋悦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路昭,你说话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或者你不对自己负责,你也得对我负点责任吧?”

“你的命是我救的,读书的时候我千里迢迢跑到暨州,把你从河里捞上来,你在首都被人诬告,又是我想办法到处去闹,把你捞出来。”

“你现在要管这摊麻烦,等你出了事,又要我去捞你?”宋悦戳着他的脑袋,“我又不是打渔队出身的,我也不敢保证每回都能捞上来啊!”

“而且,我电话里也跟你讲过了,你要是斗得过他们也就罢了,要是斗不过,不是白白把自己搭在里头?”

路昭紧紧握着拳头。

半晌,他说:“宋悦,我知道你做生意久了,事事都有个预测、有个把握。”

“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无法预测和把握的。”

“你去做,不是因为你预测了成功、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看向宋悦,“而是因为你必须要做、不得不做。”

“这不像做生意、搞投资,东方不亮西方亮,这里不行,就去那里。”路昭说,“这个没有选择,就像你不能选择你的父母是谁一样,左安县的老百姓,也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

“有本事的人都逃出了县城,可总还有那么多平凡普通的老百姓生活在那里,他们也是人啊。”

“我们是读了很多书、走了很多路,成为了精英、领导,比他们有更多选择。可我们不能因此就麻木了,忘了别人不像我们这样有本事、有很多的选择,忽视了这些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老百姓作为人的平等权利。”

“如果我把他们的命,放在天平上,与我曝光左安县事件的个人得失,去比较轻重,那我和肖立群、和贺委员有什么区别?”

“那是两条无辜的人命,宋悦。”他轻声说,“不是一个数字。”

“我的个人得失与它们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要做成它,不计代价。”

宋悦愣愣地看着他。

路昭的眼眶微微发红,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像大学时那样单纯懵懂,已经染上了沧桑和疲倦,但却依然澄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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