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二吸吸鼻子:我有的时候特别想去找我哥,就,也不做别的,就和他待一会。但是他特别忙,到处都有人找他。其实以前也是那样的,但是那时候我还可以跑去弹琵琶,我可以等着他不忙了,再来找我。
可是我也知道好像现在这样是不行的。旬二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也得,嗯,做点什么。我很害怕,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很怕就这么,被抛在后面。也很害怕,如果在遇到什么事,什么都做不了的那种感觉。
人真的,特别容易觉得,无可奈何。旬二重重地,把这句话说完,但是,其实有时候,回过头,还是感觉,多多少少做成了一点点事。
就,我也不知道破城那天,为什么我敢拽着你说城墙的事我现在想起来还挺后怕的,怕万一真的没塌该怎么办。
但是它还是塌了。
就,绾绾,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废物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那个城墙。那是我们一起炸塌的。
想到这个的话,就会觉得,其实也,没必要那么不放过自己。
总有我也可以做到的事。
旬二磕磕巴巴,还时不时带着哭腔,说了很久。说到最后,她好像才醒悟过来,叶绾绾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结果她本着安慰她的打算,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事,顿时尴尬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不,那个,不好意思。我是说,你也别太苛求自己。旬二一着急,说话舌头就打了更多的结。叶绾绾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伸手把她衣服上沾着的灰给弹了。
没事,你说的挺好的。叶绾绾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身上似乎从来没有过得放松,你说的是对的,总有我可以做到的事。
翌日,清晨,寒号寨。
所有人都在晨光熹微中苏醒,准备一天的劳作。今日自然还是要外出继续搜查有无还未转移的山寨。冷珏等人略微打着哈欠的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叶绾绾带着寒号寨还有山脚下木匠村里的精英,已经在寨门外整队了。
不知道叶绾绾是如何办到的,这些人几日前也都只是没什么战斗力的百姓,虽然有一把子力气,但是离成为真正的军人还有距离。只是此时列队站好,每个人都按照同样的规格佩戴着各种武器。在晨光下看,确实隐隐约约地有了些军人的气韵。
冷珏在一旁打量了许久这支队伍,末了,不忘继续尖酸刻薄一下,说:徒有其表。
叶绾绾在他旁边,正巧听见这句话,笑了一声,随口接话:是。
冷珏:
叶绾绾应承的这么利落,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迎着朝阳,叶绾绾看向冷珏,说话似乎都有了种奇异的从容。
今日只是徒有其表,可明日,后日,日复一日,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一只精兵。
她说得笃定,饶是冷珏为人最为刻薄,也被这笃定惊了一刹,没有立刻出言讽刺。
半晌,等讽刺的时机已然过去,冷珏才扯了一下嘴角,冷言道:那就祈祷,这些人活的到那日吧。
我会让他们活到那一天的。叶绾绾承诺道,除非我死在他们之前。
这话她说得平淡,但却处处透出决绝之意。冷珏耷拉着嘴角看了她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冷哼了一声,往自己的队伍那走了。
徐子源看见冷珏走了,这才凑了过来。他今日不出去,只是看到冷珏和叶绾绾又对上了,担心有什么不相与的,才过来看看。
见冷珏没多说什么就走了,他颇为惊奇地走上来,问叶绾绾,怎么?老冷今天心情不错?没给姑娘气受吧?
叶绾绾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末了,她看了看日头,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出发了。
徐子源说:其实,你别被老冷影响。我们昨日细细核对过人数,大多数山寨的人都安全了,今日在寒号寨里歇息一日也无妨。
叶绾绾摇摇头,开口:不,人员转移只是第一步,要想真的夺回稻城,杀死匈奴人雪恨。不能再按常规的办法行事了。
徐子源听了一惊,急促道:所以,姑娘今日带队出去是
练兵。叶绾绾回答,他们既然敢用小部队来试探山里的情况,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徐寨主。叶绾绾叫了徐子源一声,正色道:做好准备吧,很快,这里也会变成战场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当血光逐渐沁染不往山脚下的秋色时,几百里外的丰城,又到了一天的黄昏。
翟谡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夕阳如血,沉默地仿佛一尊雕像。
他等了许久,才等来一个穿着轻甲的将士,一见翟谡的面就跪下了,一言不发,手呈出一份文书。
翟谡看着那奏章,嘴抿地很紧,一言不发。他旁边的幕僚见状,神色一下黯淡下来,说:怎么,朝廷的意思,还是不发兵?
那将士不敢回答,只是头低得更低了。
那幕僚神色忧虑,转头去看翟谡,进言道:将军,翟相这番做派,是否是真的要和流民军和谈啊。
翟谡不语,只是闭上眼,再睁开时,双眼通红。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拿住那将士递上来的文书,看也不看,就直接用力掷在了地上。
翟谡红着眼睛说:徐善,我领兵十载,从未有过寇在旁,却不能出兵的事。
徐善也被这连日来朝廷发出的文书折腾的身心俱疲,只能劝解道:将军,如今关王铁骑就在辽定关。也许朝廷,还是更看重关王。
关净月如何?翟谡声音低沉:关王驻守边关,一生从未伤及我大冀子民。流民军为祸天下多年,如今倒要与他们为伍!
将军,慎言!徐善沉声道,将军想想日前,林副将都已准备拔营驰援稻城,却在城门口被朝廷的谕旨拦了下来。可想而知,丰城这里到处都是定州的眼线。实在是要小心说话啊!
翟谡闻言,闭上眼,仿佛实在是不忍再看这糟乱的世道一眼。
徐善见状,叹息一声,挥手,让那来报告的军士先下去了。
待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徐善才低着声音朝翟谡进言:将军,不管如何,如今太子还在京中,实在不到和翟相翻脸的时候。
他提到谢景榕,翟谡的脸上出现一丝疲惫:让在京的人去接景榕,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吗?
徐善缓缓地摇了摇头,开口:我们的人,还有一些雇佣的江湖侠客,最接近的,也只是摸到泾阳宫的门槛。翟相实在是太过小心,要想接太子出来,怕还是要等回京再慢慢商议。
翟谡觉得喉咙中一片腥甜,半晌,开口问:徐善,我如此畏首畏尾,是否不配领将军的头衔。
徐善闻言内心不安,只得宽慰道:将军何出此言?若是圣上太子殿下就是下一位天子,将军为他的安危着想,此乃大义,何必要对自己如此苛求呢?
翟谡被他劝解了几句,却反倒更加烦躁,挥挥手,开口:我乏了,你先下去。林思晚上来通报战况的时候你再与他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