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澜比暗器更快,几乎是宋福顺出手的前一刻,他人就往后撤位了,铛铛两声,暗器打在了他横在胸前的刀刃上。
躲开!关澜拦下暗器,几乎同一时间开口朝余沙示警,余沙倏然一惊,下意识听了关澜的话,收回匕首,侧身以脚尖发力,往旁边跃了一步。不过须臾的光景,他才看清了那朱正手里竟不知何时多了个同样在尖端处淬了毒的指虎,他若不躲,那指虎下一刻就能击打到他腰腹处了。
余沙这才明白自己确实有些托大了,往日他用暗器,以远打近,仗着灵敏从来不把这些体态丰满的长老当回事。但是朱正和宋福顺活到今天,手里确实还是有些保命的手段的。
哟,躲开了。朱正回头看余沙,笑容十分下流:我还想着你再多和我亲香一会儿呢。
他说这一句话的功夫,那边关澜和宋福顺已经交上了手。
宋福顺暗器发完,直接纵身靠了上来,掌风带着可怕的内力,威压比起当日在金盏阁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看得让人胆寒。
关澜冷着一双脸,双手握着刀,以刀代掌,以内力灌注至刀刃上,顺着宋福顺攻击的力道方向,一承一挑,同时脚下错步及至宋福顺侧身,刀顺着掌风的力,正枉宋福顺胸腹处斩去。
小子,莫要太嚣张了。宋福顺狞笑一声,周身气场为之一变,手肘往下一定,竟然丝毫不避关澜的刀锋,直接以掌挡下这一斩,触及到刀锋的一刻,竟然引发了迫人的金铁之声。
关澜在内力和刀锋相触的一瞬边立刻变化了脚步,后退躲开了这一掌。可即便是这样,他虎口也仍旧被震得发疼,刀刃上隐约有了裂纹。
这就是岁月沉积下来的滔天内力,再多的技巧功夫,也抵不过一句简简单单的,一力降十会。
余沙在旁边看在眼里,他甚至顾不上准备向他动手的朱正,满心满眼的只有关澜。
关澜向来强于身法。力道内力就算弱了一筹,至少还能跑,所以很少遇到死境。
可这里是在船上。
他逃不了,他必须要赢。
关澜退到了离宋福顺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刀。刀刃上的纹路说明它只要再迎面受任何一击都会立刻碎掉。若没有武器在手,他就只能和宋福顺比近战功夫。那凶悍的内力,哪怕只是擦过,都有可能受重伤,以肉身相搏基本等于自杀。
没关系。
关澜看着那刀刃想,那就一招之内赢下来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肝儿,你还有闲心看别人?
余沙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关澜的方向,朱正见状,心下被挟持的愤怒和被无视的恼火都一起交缠着窜了出来,偏身走了一步,挡在了余沙面前,脸上的肥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是想想,此番闹腾,也算是打了朝廷的脸面,如此一来,就算洒家用个什么私刑,也只是为了让你更安分一点罢了。
余沙面无表情地看着朱正,眼神里仿佛在看一只癞蛤蟆。朱正全然无所谓余沙是什么眼神,这人如今自己先破了规矩,再有什么,都怪不到自己身上了。
来吧。朱正笑得狰狞,给爷爷看看你还有什么好把戏吧。
另一边,关澜手轻轻一甩,依旧是刀尖对着宋福顺,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是宋福顺的表情却变了。
他在大内和漓江的长老院养尊处优多年,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高手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与当日在金盏阁对战时不一样,关澜变了。
关澜脸上冷淡的神色未动,却无端生出一种气势,宛若高峰之上,经年不化的苍雪。
看似沉稳自持,可一旦动起来,便是雪崩之势。
这不可能,宋福顺神色肃然。那兵器什么情况,自己和关澜都十分清楚,如此威压,不说与自己相抗,怕是直接就要震碎。
那小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先前被关澜的佯攻摆了一道,此刻很是警醒,自忖万不可再被这小子戏耍。于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盯着关澜。
不过片刻之间,关澜的刀动了。
那并非关澜此前在金盏阁曾用过的杨柳剑意,刀锋分明要碎了,却带着刻骨的寒意与威压以极高的速度冲面而来。
宋福顺此刻眸光大盛,刀光所及之间,竟不敢直面其锋芒,脚步略转,错步避开其威势,掌中盈满内力,从旁袭向刀的斩势,想以内力逼其折断。
而就在那刀几乎要因为感到这威压而产生呜咽的时候,关澜的手腕,忽然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变化,刀锋势头一转,顺着宋福顺的掌力,抓到了他因为犹豫而避让出的细微破绽,刀锋闪着一片白光,以迅雷之势,只取宋福顺的面门。
宋福顺骇然,电光火石之间已无法收掌回护,只得拼着一把,脚下垫步后退同时朝后弯腰,险险躲过这一刀。
然而那也已经是惊险非常了,两人一击之下分开。关澜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握着刀,冷冷地看向宋福顺。
宋福顺平复着刚才鼻尖还残存的寒意。不过是一次交锋,他就明白了关澜的策略。
如果那把刀,只能承受住一击。那就避开所有的攻击,只用一击取他性命。
宋福顺盯着关澜的眉眼,一瞬间觉得荒谬的可笑。这是多胆大包天的人才敢有的想法,明明已经身处绝境,不过残刀一把,却想用这残刀杀出一条生路。
不可让他活着。
宋福顺的目光越发阴狠。
此人的胆魄和天资,足以成为谢氏王朝的威胁。他要乘着,乘着他还没有长成,把这威胁彻底扼杀。
再一次,关澜持着那带着雪崩之势的刀锋袭来的时候,宋福顺不再躲了。他全神贯注在那刀尖的锋芒上,浑身的内力散开,自成一股气势,手掌蓄满劲力,正面顶上。
关澜神色未动,刀势甚至丝毫不让,那一瞬间的决绝甚至让宋福顺产生了一丝恍惚,难道是他错了?莫非关澜手里的不是随手捡的破刀,而是什么削铁如泥的举世神兵?不然怎么解释明明是必败之局,关澜却仿佛有必赢的自信。
宋福顺心神大恫,把全身的内力都灌注在掌心,预备接下关澜这一刀。
掌风和刀锋接触的一刹那,刀刃发出了破碎的金铁声。
内力迎上刀身,那确实并非什么神兵,它纵然有着滔天的气势,但终究不过是一把快要碎了的凡铁。
在那须臾的时间里,宋福顺看到那刀并未发生任何奇迹,正如他曾预料的那样,沿着裂缝震碎了。
但是它们还没落到地上。
关澜的身法如鬼魅一般,在这刀被震碎的片刻时间里,在宋福顺难掩的惊愕当中,以身体接下了未尽的掌力。他内脏受伤,吐出一口鲜血同时错步上前,握着残刀的刀把,再一次挥出了他的刀。
刀锋所及之处,是那些碎了刀刃。
劲力以非同一般的势头扫了出去,若是余沙此刻近距离看到这一招,便会认出来,这就是关澜少年时,用兵刃上的水滴斩下银杏叶的那招。
不过这一次,水滴换做了刀刃,银杏换成了宋福顺的眼睛。
啊!!!!!!!!!!!!!!!!!!!!
宋福顺的惨叫从甲板的另一边传来,余沙此刻已经再次拿下了宋福顺。没什么可说的,他拉开了一点距离,避开朱正那淬着毒的指虎,几枚打碎了酒壶换来的碎瓷块,就基本拿下了。
他把昏迷的朱正丢到一边,听到宋福顺的惨叫内心就是一凛,抬头往关澜和宋福顺那边看去。宋福顺脸上满是鲜血,仰面倒在地上,口中全是痛苦的嚎叫。
他内心一松,知道关澜胜了,可等看到那人的时候,却发现关澜单膝跪在地上,刀已经断了,口吐鲜血。
等到余沙略微回过神,他已经冲到了关澜身边,跪在地上半抱着他。
余沙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看着眼前的人,全然像个僵住的木头。只晓得眼前看到了什么,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关澜见他过来,嘴巴略张,似乎是想叫他。但是才开口,就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余沙看到关澜嘴角的鲜血,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哪怕此刻已然胜了,都记不起来逃命的事。眼里只有那一抹红色。
血,好多血。
这么多的血,会死人的。
是谁,是谁要死了?
余沙徒劳地用手去擦关澜的嘴角,只是把血迹的范围越擦越大。显得关澜的形容越发狼狈。关澜刚刚拼着受了宋福顺一掌,此刻内脏被掌力震伤,配着日前的旧伤一起发作,胸腔中一片剧痛,喘气都做不到,人虚弱得不行。
饶是此时此刻,他还想着余沙,伸手去抓余沙给他擦血的手,嘴巴里艰难地说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走我你走